第73章 三春好(上)
思卿說完了這句話之後便沒有再理會怡嫔,徑直往景仁宮走去,怡嫔被思卿的話說得心中惴惴不安,語氣不足道:“娘娘身在妃位,又何必趟這趟渾水?”
思卿的腳步并不作停,只是丢下了一句話:“本宮并不想管你的事情,且本宮如今自身難保,又何必在你身上費心?本宮說這句話是想告訴你,與其一個人孤零零的,倒不如有幾個幫手來得穩當。”
這句話一說完,守夏便提着燈籠領着思卿拐過了一個轉角,消失在長街之中。
思卿的聲音依舊在耳邊回響,怡嫔愣愣地看着思卿消失的方向出神,許久之後方對着身邊的侍女說道:“回宮去吧,咱們明日再去景仁宮拜望拜望娴妃娘娘。”
次日之後的晨間請安,許久沒有露面的陸琇瑩出現在了長春宮大殿,皇後看着陸琇瑩笑道:“到底陸常在是将門之女,心思不同于旁人,禁足這麽長時間也未見頹喪,實在是難得。”
陸琇瑩并不理會皇後的話,轉首看着思卿回道:“娘娘這話便是擡舉臣妾了,臣妾不是不頹喪,只是最近宮中喜事不斷,若是臣妾苦着一張臉倒是不知好歹了,這才打扮地有些樣子來長春宮請安,誰知道這麽長時間過去了,娘娘依舊喜歡拿臣妾尋開心。”
琇瑩特意咬重了“尋開心”幾字,說完之後偷偷打量皇後的神色,見皇後神色依舊如常,心頭暗暗有火氣升起。
雅珺正坐在椅子上斜眼看着琇瑩,聽了這麽一句話之後嘲笑道:“我當陸常在有多大的氣量呢,本宮聽說當初舒嫔被太後禁足的時候也未曾有什麽怨怼之語,怎麽到了你這裏倒是含沙射影地說起了皇後娘娘的不是了。”
琇瑩看着雅珺,眼中并未有多少起伏,聲音也是波瀾不驚:“慧貴妃娘娘說這話嫔妾卻是不敢應的,嫔妾禁足的這些日子何曾有過怨言,怪只怪自己一時間錯了心思,皇上仁慈留了嫔妾一條命在,嫔妾哪還敢有什麽不快呢。”
舒嫔在一邊端着茶盞,用杯蓋撇了撇茶水上的浮沫,聲音悠悠的:“當日本宮被太後禁足,也是皇後娘娘仁慈放了本宮出來,說到底還是皇後娘娘禦內有方,咱們一心聽着皇後娘娘的吩咐就是了。”
皇後聞言看着舒嫔,忽而明白了什麽,轉首笑道:“說到舒嫔,本宮也不得不稱贊一下,當日舒嫔禁足,可是在永和宮裏面抄經養性,所以你們要是有舒嫔的性子,也能得舒嫔一般的寵愛了。”
這話一說,在座的衆人皆是知道皇後在拿陸琇瑩和舒嫔比了,一時間也是靜默無語,陸常在有些尴尬,陳貴人這時候小聲說道:“前些天臣妾去看愉嫔的時候,瞧着愉嫔氣色好些了,小阿哥長得也可愛。”
“愉嫔是有福氣的。”皇後嘴角的笑意圓滿,“雖然在孕中受了那麽些個委屈,但是五阿哥依舊健健康康的,可見必有後福了。”
當時景煙懷孕的時候,只有陸琇瑩和徐常在之事弄得滿城風雨,徐常在死了不作數,便只有陸琇瑩一個人覺得如坐針氈,偌大的殿中,似乎所有人皆是在看着自己,琇瑩只覺得自己繁花并蒂圖案的錦繡袖口處的一針一線皆是刺在自己的手背上,雖不見血,但是卻痛癢異常。
此時坐在一邊的思卿懶懶道:“皇後娘娘,這愉嫔還在月子裏,小阿哥也健健康康的,咱們老是将這件事反複提起,就不怕以後愉嫔聽見了刺心麽?到底皇後娘娘也是五阿哥的嫡母,怎能不多多考慮?”
皇後嘴角的笑意一凝,純妃見思卿開口,便也仗着自己的位分地位,對着思卿朗聲道:“娴妃你這話就錯了,咱們說這件事就是給那些揣着歪心思的人聽的,要是有人在後宮裏做些傷天害理的事,皇後娘娘可不會輕縱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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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卿白了純妃一眼,不欲與她多說,見殿中衆人皆是懷着各種心思,心中也暗暗惱怒,對着皇後行了一禮,說道:“皇後娘娘,臣妾還要回景仁宮抄錄佛經微微愉嫔和五阿哥積福,便先行告退了。”
皇後聞言點點頭,也對着衆人說道:“也罷,本宮看着時候也不早了,你們也都散了吧。”
在衆人離開了長春宮之後,皇後扶了盼春的手走到了內殿,盼春站在皇後身邊,語氣裏面有些擔憂:“皇後娘娘,如今看陸常在的樣子,當初的事情定不會與娘娘輕易過去了。”
“那又如何?”皇後撫了撫額角,“當初卻是是本宮利用了她打壓娴妃,既然本宮敢做,便知道了有這麽一日,水來土掩,她陸琇瑩也只是個常在,還能掀起什麽風浪來?”
盼春點點頭:“看着今日的情形,慧貴妃似乎是幫着娘娘的。”
“我今日在真正地明白了當初舒嫔為何要得罪太後以至于禁足,原來就是為了這一日。”皇後想到亦珍的樣子,不禁極為滿足地一笑,“這便是舒嫔的聰明之處了,當初得罪太後事小,今日打壓陸琇瑩事大。”
盼春猶自有些不解:“舒嫔今日不過是在殿中說了一句話,且也不算是針對陸常在,娘娘何以見得是在打壓陸常在?”
皇後淡淡一笑,從手邊的一個高腳青花瓷盤中拿出了一塊蜜餞含進嘴裏,說道:“舒嫔當日得罪太後的時候本宮就隐隐覺得事有蹊跷,如今看來,她當初就是為了禁足而去得罪太後。”
皇後這麽一說,盼春低頭思索了一番,有些不确定道:“娘娘的意思是當日是舒嫔自己願意被太後禁足的?”
“那是自然。”皇後嘆道,“舒嫔禁足期間抄錄佛經修身養性,得了皇上的嘉獎,如今陸琇瑩一出禁足便在宮中說些不好不壞的話,你說若是皇上知道了這件事,皇上會怎麽想?”
皇後這麽一說了之後,盼春的眼眸一亮:“以舒嫔娘娘和陸常在一比的話,皇上自然更加厭棄陸常在了,那麽她對皇後娘娘的威脅也就越發微不足道舒嫔娘娘無心插柳,倒是做了一件好事。”
“舒嫔聰慧,她身邊的慧貴妃也不簡單。”皇後的臉上雖然帶着喜色,但是眉眼間卻浮上一層湖上迷霧般飄渺的擔憂,“所以本宮是在想,她們若是猜到了這其中的關鍵,那麽她們會怎麽對待本宮?”
皇後這麽一說,盼春的神色也一時間有些愣神,語氣漂移不定道:“娘娘……應該不會吧?慧貴妃和舒嫔再聰明,也難以猜出當日之事是娘娘擺的一局吧?”
皇後眉頭微皺:“但願如此吧。”
之後的日子便過得靜且緩慢,待景煙坐好了月子,三月春光正盛,皇後已經通知了內務府,将啓祥宮收拾出來給景煙獨住。
記得當日在皇後并未下懿旨的時候,來到景仁宮看望了一下景煙,彼時陪在景煙身邊的,還是陳貴人陳夢溪。
見皇後到來,景煙和夢溪連忙行禮,皇後一臉歡喜,坐在椅子上,說道:“本宮就知道陳貴人一定在這裏,果然不錯。”
夢溪看着皇後,有些羞澀道:“臣妾長日無聊,唯有來愉嫔這兒說說話打發辰光罷了。”
皇後眼睛看過去,見景煙和夢溪手中皆拿了一方紅布在刺繡,有些嗔怪道:“月子裏的女人可不能老是用眼睛的,不然老了的話眼睛疼。”
景煙笑笑“臣妾已經出了月子了,不礙事的,正在和陳貴人為永琪繡肚兜。”
皇後笑意沉沉:“确實,這貼身的衣物還是自己動手最為穩妥了。”
這句話一說完三人皆是靜默,當日的水痘之計猶讓人心悸。
夢溪見房中氣氛忽而靜谧,撇開了話題道:“皇後娘娘今日怎麽來了?是挂念五阿哥嗎?”
皇後這才想起了來意,對着景煙笑道:“陳貴人不說本宮都忘了,前幾日本宮已經和皇上商量了,既然你已經封嫔了,這景仁宮可是不能再住了,本宮已經讓內務府這幾日将啓祥宮收拾出來,你過些時候就搬到啓祥宮去住吧。”
景煙和夢溪對視了一眼,弱弱道:“何必這麽麻煩,臣妾在景仁宮住得好好的。”
“再好好的也要守規矩的。”皇後殷殷道,“你與娴妃都是一宮主位的位分,又怎麽能住在一個宮裏?”
皇後說罷又看着夢溪一眼:“原先本宮想着你和陳貴人交好,想讓你挪到景陽宮去住的,但是皇上卻說啓祥宮啓應祥瑞,最适合五阿哥了,這才将你弄去了啓祥宮。”
剛剛皇後說準備将景煙挪去景陽宮的時候,夢溪還隐隐高興了一下,卻不成想後面又加了這麽些個話,一時間也只能黯然說道:“皇後娘娘說得極是,景陽宮地處偏僻,怎能讓愉嫔住那個地方?”
景煙見夢溪和皇後都這麽說,也只能低頭應道:“既然皇後娘娘已經安排好了,那臣妾也只有聽從皇後娘娘安排了。”
“既然是這樣,那愉嫔你便準備着,過些時候本宮就安排人過來,将你挪去啓祥宮就是了。”皇後說罷,又拍了拍景煙的手,帶着宮女看了眼睡着了的永琪,便出了景仁宮。
窗外陽光正好,将房中央鋪着的地毯照的暖和明亮,夢溪握着景煙的手,眼底有淚光盈盈波動:“太好了,終于要出了這景仁宮了。”
景煙點點頭:“以後,便再也不用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