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錦繡緞(上)
待到從小許子房中出來之後,槐月看了看依舊在下的雨,感覺自己的心情也像這天氣一樣陰沉沉的看不見一絲的陽光,若是依照小許子剛剛說的話,那麽這次小許子受罰,和自己可能真的有那麽幾分關系。
但是槐月并沒有和小許子說這些話,她只是又囑咐了小許子幾句,讓他以後多加小心就是,然後便借口書長春宮還有事,出了房門。
再次撐起那扇紙傘走在剛剛來路上,槐月的心情已經不複剛剛的歡欣,而是換做了一絲沉重,細小的雨絲滴滴答答地在傘面上拍打,不知不覺地槐月又拐過了了春華門,遙遙的看見長春宮前面停着的那頂明黃色的轎子,那樣明麗的顏色,在陰雨綿綿的天氣裏格外引人注目。
槐月知道是皇帝來了,便快步走進了長春宮,剛剛進門,就看見盼春走了進來,對着槐月說道:“剛剛娘娘說了,将三公主找來給皇上看看,你去三公主房中吧,這時候三公主怕是在寫字。”
槐月點點頭,找到三公主的時候,三公主正拿着一本《女誡》抄着,一筆一劃在紙上慢慢勾勒出一個女子一生應當遵守的道理。
見槐月進來,三公主擡頭對着槐月盈盈一笑:“槐月,你怎麽來了?”
槐月自然是和三公主極為熟悉,所以徑直走到衣架前,為三公主選了一件淡粉色掐枝海棠披風,說道:“皇上來了,正要三公主過去,公主披上披風便随奴婢去見皇上吧。”
見是皇帝來了,三公主沒了剛剛抄書時候的沉靜,撂下了筆便驚喜道:“是皇阿瑪來了?我去見見皇阿瑪。”說罷也不理會槐月在身後說着要披上披風的話,一溜煙地就出了門,留了槐月一個人在房中暗暗輕笑。
正拿着披風出了和敬三公主的房門,卻見了景煙和陳貴人冒着雨疾步走來,神色間也不是很好看。
景煙的肚子已經十分明顯了,所以槐月連忙走了過去行禮道:“陳貴人和海貴人這時候怎麽來了?”說罷又看着景煙道,“海貴人還有着身孕哪能走這麽快,還是小心一點地好。”
陳貴人見了槐月便問:“槐月姑娘,皇後娘娘可在?”
槐月點點頭:“皇後娘娘正在房中和皇上還有三公主說話呢,不知兩位貴人有什麽事?”
景煙聽見皇帝也在,當即便有些瑟縮道:“原來皇上也在。”說罷對着陳貴人耳語道,“姐姐,皇上和三公主都在,正是三個人親密說話的時候,咱們這時候進去想來不是很合适吧?”
陳貴人卻滿不在乎:“咱們是有事要禀報的,皇上是天下的主子,當然也要知道,沒什麽不合适的。”說完便看着槐月,“還請姑娘和皇上還有皇後娘娘說一聲,咱們有事情要禀告皇後娘娘。”
槐月見陳貴人神色有些顏色,便知道是一件極為要緊的事情,當即也不敢去怠慢,連忙走進了房中對着皇後說道:“皇後娘娘,陳貴人和海貴人在外求見。”
皇後眉眼一挑:“海貴人懷着身孕這雨天路滑的出了事情可怎麽是好,快請進來吧。”又吩咐了語芹道,“你去做兩盞姜茶過來給陳貴人和海貴人祛祛寒氣,別這時候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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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月和語芹各自應了一聲,便出了房門。
景煙和夢溪進來的時候發髻上還帶着幾點水珠,也是那幾點水珠讓景煙和夢溪精心修飾過得妝容如同迷蒙在一片煙雨之中的江南水墨畫,皇帝的眼睛在景煙和夢溪的臉上淡淡掃過,最後落在了景煙的肚子上,含笑道:“有些日子沒見了,海貴人的肚子又大了些。”
景煙聞言低頭,神色間有些害羞,低低道:“是嗎?”
皇後聞言也看着景煙,亦是點點頭說道:“确實是大了些,可見娴妃是有好好照料海貴人的。”
這時候語芹已經送了姜茶上來,景煙和夢溪坐下之後淺淺喝了一口,感覺渾身都熱了起來,臉色也紅潤了起來。
皇後見兩人皆是坐下,才問道:“你們今日來長春宮找本宮,是所為何事?”
皇後的話音剛落,景煙和夢溪就跪了下來,夢溪換了一副凄楚的神色看着皇後說道:“皇後娘娘,臣妾只是貴人,原先想着安穩度日就好,只是有些事海貴人能忍着,臣妾是萬萬忍不得了。”
皇後聞言便知道這件事和陳夢溪無關,便看着海貴人:“海貴人你說,究竟是怎麽回事?”
景煙的肚子大着,跪着原本就難耐,現在心中緊張,渾身已經開始起了細密了冷汗,支支吾吾地不出聲,夢溪看着她的這個樣子,替她說道:“皇後娘娘,前些時候海貴人和內務府說了,要一些軟緞子留着給還未出生的小皇子做肚兜的,可是剛剛海貴人身邊的念竹去了一趟內務府,誰知道內務府的公公們說了,原本給海貴人的軟緞子被一個常在拿走了。”
槐月此時看着陳貴人,心中想着原本只是這個事情,陳貴人也太喜歡小題大做了,這件事說得再嚴重也不過是那個常在不懂規矩罷了,哪能有什麽要緊的事情,皇後的神色也是松了下來,看着夢溪無奈道:“不過是幾匹軟緞罷了,你要是要,不說本宮,就是娴妃那裏也是有的,常在不懂事說幾句警醒一下就是,何必跑到本宮這裏,海貴人還懷着孕呢,要是出了什麽事可怎麽是好?”
皇後的聲音綿綿的,但是言語裏面的斥責卻是一清二楚,夢溪被皇後這麽輕描淡寫地說了一通,也有些臉紅,景煙看了夢溪一眼,不知怎麽的眼睛一閉,兩顆碩大的眼淚就從眼睛裏面滾了出來。
這樣一來,就是皇帝也是一驚,連忙說道:“這是怎麽了?怎麽哭了?”
景煙低着頭不言語,但是眼淚卻像是止不住的一般簌簌往下落,皇後也驚着了,皺着眉頭說道:“海貴人,你哭什麽啊?”
夢溪一見景煙哭了,當即眼睛也紅了,繼續說道:“若真的只是這件小事,臣妾也不敢這時候來叨擾皇後娘娘,只是在剛剛那個常在聽說那軟緞是給海貴人準備的,忙譴人送了回來,還讓身邊的宮女好好賠了賠罪。”
“既然是這樣,這件事也就這麽結了,還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嗎?”皇帝的眉頭緊鎖,有些不确定道,“難不成是那軟緞出了什麽問題?”
皇帝這麽一問,就連夢溪的眼神也浮上一層幽深的恨意:“臣妾原先也沒想到,還是念竹機警,說什麽她去內務府的時候,那常在是知道那緞子是給海貴人準備的,照舊拿走的,如今又送回來了,怕是有什麽古怪,臣妾和海貴人這才查看了那軟緞。”
皇後聽了夢溪這麽說,一時間也是有些緊張地看了看景煙:“莫不是那軟緞真的出了什麽問題?”
景煙點點頭,讓念竹拿出了一塊大紅色軟緞出來,顫聲說道:“皇後娘娘,臣妾和陳貴人在軟緞上發現了這麽一小塊污漬,原先想着是被雨打濕的水印子,但是再仔細查看了一下,才發現那不是什麽水印子,而是水痘的漿液。”
“水痘?”皇後的眼神大動,看着皇帝也多了幾分忌憚,“皇上別靠近那緞子,上了龍體可怎麽是好?”
皇帝卻并沒有看皇後,只是死死盯着那一塊軟緞,一字一句地說道:“是誰?”
皇後知道,這時候的皇帝已經動了大怒,便問了景煙說道:“海貴人,那個常在是誰?”
景煙猶自有些瑟縮,說道:“是,是儲秀宮的徐常在。”
徐常在,正是最近皇帝十分寵愛的,皇帝聽了徐常在的名字之後,問道:“朕記得,儲秀宮的主位是怡嫔吧?”
皇後點頭:“正是怡嫔,儲秀宮也只有怡嫔和徐常在同住。”
皇帝嘴角的笑意若有似無,輕輕道:“王忠和,你去儲秀宮一趟,讓徐常在來長春宮,不許透露一個字,只說朕和皇後要和她說說話。”
王忠和知道事情的厲害,所以一刻也不敢耽誤,忙應了一聲便出去了,王忠和一出去,皇後便低聲吩咐了盼春道:“你去儲秀宮看看怡嫔,本宮覺得徐常在不像是心思這麽重的人,倒是怡嫔……說不準了。”
待到王忠和和盼春出去了之後,皇帝讓景煙和夢溪站了起來,景煙的臉上依舊挂着眼淚,看起來楚楚可憐地分外動人,皇帝心裏也是有些不忍,說道:“沒事了,這件事朕會給你做主的。”
話音剛落,夢溪“撲通”一聲又跪在皇帝的面前,臉上也是一臉的眼淚:“皇上,自海貴人懷孕以來,這樣的暗箭受到的還少嗎?縱使有皇後娘娘和娴妃娘娘護着,還是難保龍胎平安,這是臣妾和海貴人發現得早,要是發現得遲了,那肚兜穿在小皇子身上,那樣小的孩子哪能經受住一場水痘,徐常在這麽做,是要斷了皇上的子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