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苦中甜(下)
皇後沉着臉,身邊坐着的慧貴妃也是一臉的陰晴不定,慧貴妃也是在宮裏踟蹰了好久才來長春宮給皇後說這件事。
皇後重重嘆了口氣:“想不到白為昌和娴妃竟做出了這種事。”
慧貴妃在一邊點點頭:“若不是海貴人說,臣妾也想不到這一層,想不到白為昌和娴妃如此大膽,視人命如草芥。”
皇後喚過盼春,想了想問道:“本宮記得魏清泰的女兒也進宮了吧?得空讓她來見見本宮,也是個可憐見兒的丫頭,本宮也好安慰幾句。”
盼春還未說話,慧貴妃倒是先說了:“皇後娘娘待宮人真是親厚,只是那宮女想來年紀也不大,哪能受得住這種事,皇後娘娘定要好好安慰才是。”
皇後點點頭,一臉的心事重重,盼春見皇後眉頭緊鎖,在一邊小聲道:“娘娘,貴妃娘娘說魏清泰是被白公公設計害死的,這魏清泰的女兒……”
皇後似是有些不耐,斜眼看了盼春一眼:“有話就直說,別吞吞吐吐地像是本宮苛待了你們似的!”
盼春見皇後眉毛微微豎起似是要動怒,這才趕緊說道:“娘娘,魏清泰的女兒奴婢聽說是叫魏槐月,現在也在禦藥房當差……”
貴妃聞言立刻站起,在一邊想了想,而後一拍巴掌:“對啊,皇後娘娘,娴妃做事一向滴水不漏讓人抓不住錯處,白為昌想來也不是第一次為娴妃做這種勾當了,既然魏清泰已經死了,那留了魏清泰的女兒在宮裏總是個禍害,不如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安全,如此說來,這一切都是能串成一串的!”
皇後的臉色像是風雨欲來的海面,似乎是風平浪靜,但是任誰也能看出皇後平靜的臉色之下隐藏着的是怎樣的暗濤洶湧,她拍着桌子嚴厲地說了一句:“混賬!”
皇後極少動怒,宮中妃嫔不多,大多是安守本份的人,純妃和嘉嫔一心都在孩子身上,極少惹禍,慧貴妃性子和順,也不惹是生非,底下的幾個貴人常在的位份不高,也掀不起什麽風浪來,若說暗地裏喜歡搗鬼的,也就是景仁宮的烏拉那拉氏了,如今許久沒有說什麽,倒是越發膽大包天。
慧貴妃絞着絲絹,語氣裏也多了幾分鄙夷:“娴妃向來不就是這樣,暗地裏能給皇後娘娘使多少絆子?皇後娘娘忘了麽?前幾天還說什麽賞壽康宮太監們對食,這對食傷風敗俗穢亂後宮,偏偏她說得冠冕堂皇的,倒讓皇後娘娘難辦!”
提起這這件事,皇後難免難辦,她伸出手在眉心處按了按,盼春看見皇後這樣,連忙取了薄荷油給皇後擦在額頭上,又為皇後揉了揉太陽穴,嘴裏的聲音變得柔和:“皇後娘娘不用為這種事煩心,總會有好辦法的。”
慧貴妃聰慧,怎能不知道皇後和盼春的心裏在想着什麽,她的眼神在皇後和盼春的身上掃視了幾次,說道:“盼春說得不錯,皇後娘娘到底是皇後娘娘,她娴妃再怎麽厲害也只是個妃子,還能越過去不成?”
皇後點點頭,又一次說道:“前些日子和貴妃講話的時候覺得貴妃體虛不足,可有聽本宮的話好好用山參将養着?”
慧貴妃聞言就笑着:“有呢,皇後娘娘的法子确實是極好的,那山參确實不錯,臣妾炖了幾次山參雞湯喝了,身子暖了不少,可見是有效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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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皇後笑了,“吃完了就再去禦藥房拿,你是貴妃,還怕沒好東西供着麽?”
“是,皇後娘娘說得對。”慧貴妃行了一禮,“有皇後娘娘關懷,臣妾感激不盡。”
一連許多天,宮裏面都是陰沉沉的天色,京城的秋季短,只是一晃的功夫,一陣西北風吹來,直凍得人縮了縮脖子。
槐月正靠着一個暖爐切着藥材,一邊切一邊和身邊的穗兒說着話。
穗兒看着槐月,欲言又止,但是還是沒忍住說道:“槐月,我看你最近和白公公的關系挺好。”
槐月切着藥材的手一頓,複又像是什麽也沒有發生似的繼續切着藥材,只是在鼻腔出輕輕“嗯”了一聲。
槐月只是“嗯”了一聲,但是這聲在穗兒聽來卻百轉千回說不盡的傷心無奈,穗兒一直把槐月當妹妹,如今看着槐月這個樣子,心裏也湧起了一股子細碎的心疼,但是也是無奈,只能是在一邊嘆了口氣。
槐月苦笑了一聲,淡淡道:“沒什麽,別人都說好死不如賴活着,穗兒姐姐,對不對,活着總是有個指望,總比一條命折損在白為昌手裏好。”
這話說得悲涼,穗兒也不禁為槐月傷心,唉聲嘆氣了一陣,才将切好的藥材一股腦兒地掃到了一邊的桶裏面,像是洩憤一般垂着眼睛使勁糊弄着裏面的藥材,一邊攪動着一邊細細碎碎地念叨:“這算個什麽事,還真是沒天理了。”
槐月拉起穗兒,用一條幹淨的布将穗兒的手給擦幹淨,倒了一杯水過去,說道::“穗兒姐姐,沒事的,白為昌不能把我怎麽樣,我心裏有數的。”
穗兒接過杯子,将一杯水一口氣喝下去,喘着氣說道:“我明白,槐月你是個有主意的丫頭,白為昌他制不住你。”
身邊的火炭哔哔啵啵地響着,槐月一心一意地用閘刀切着藥材,那藥材被切程十分整齊的小段,雜亂地掉在底下的大桶裏面。
從穗兒的角度看過去,槐月的眼神極為專注,通紅的爐火将槐月的臉龐映得紅紅的,也将槐月的眼睛照的極為閃亮。
外面傳來掃帚刮過地面的聲音,那是有一個小太監在掃着落在院子裏的落葉,白為昌依舊是暖洋洋的樣子,只是這次改成将雙手交叉攏在袖口裏頭,眯着眼睛看着牆頭外的一兩只在枝丫上叽叽喳喳叫着的麻雀,打了個哈欠,顯得迷迷糊糊的。
慧貴妃和掌秋走進來的時候,就是這幅光景,因為景煙的話,讓慧貴妃對這個禦藥房總管一點好臉色也沒有,扶着掌秋的手慢慢走了過去,白為昌只覺得眼睛縫裏面閃進來一個穿着湖藍色褂子的身影,心裏迷迷糊糊想着宮女應該不能穿這麽好的料子,卻再也沒想來的人究竟是誰,直到慧貴妃站定了咳嗽了一聲這才睜了眼然後慌忙跪下:“奴才給慧貴妃請安,慧貴妃萬福金安。”
慧貴妃并沒有看白為昌,只是伸出手看了看手上戴着的一枚鑲白玉的戒指,然後說道:“本宮沒來過禦藥房,想不到禦藥房的總管這麽好當,靠着柱子打盹兒就好。”說罷看着掌秋,“趕明兒叫鹹福宮裏的人都和白公公學學,一個個的都靠着柱子打盹,那宮裏還真能清淨了不少。”
掌秋在一邊低聲說道:“白公公會調教人,奴婢可不敢學。”
慧貴妃冷哼了一聲,并不說話,白為昌沒想過慧貴妃會來,阖宮上下除了皇上皇後,就數慧貴妃最為尊貴,他怎麽也料不到慧貴妃會親自來禦藥房一趟。
白為昌低着一個頭:“慧貴妃恕罪。”
說到這裏,慧貴妃倒是笑了,看着将身子埋得低低的白為昌:“上次掌秋來禦藥房拿回去的那些個山參不錯,本宮原先想着是來賞白公公什麽的,但是剛剛看見白公公這副模樣,倒是功過相抵,不賞不罰了,你起來就是。”
白為昌不料慧貴妃會這麽輕易地放過自己,一時間又驚又喜,不知道要說些什麽才好,謝恩了之後就站了起來,然後立馬腆着笑臉問慧貴妃:“貴妃娘娘這次來禦藥房是要些什麽?”
慧貴妃“唔”了一聲,并不答話,掌秋接口道:“上次貴妃娘娘用的那些山參極好,不知道還有沒有?”
白為昌點點頭:“有的有的,奴才這就拿給貴妃娘娘。”說罷舉步就要走。
慧貴妃伸手叫住他:“白公公這麽急做什麽?本宮既然身為貴妃,自然是要知道一些宮中事宜,這山參白公公叫旁人拿了就好,本宮還有些事情想問問白公公。”
白為昌聽了這話就有些為難,苦着一張臉:“這比較名貴的藥材都是奴才單獨保管着的,旁人是拿不到的,所以還要奴才親自去拿。”
既然已經這麽說了,慧貴妃也只能點點頭,讓白為昌走了,掌秋在院子裏看了幾眼,在慧貴妃耳邊輕聲道:“娘娘,沒發現什麽。”
慧貴妃不鹹不淡地慧貴妃嗯了一聲,也沒說什麽,不一會兒白為昌包了東西過來,對着慧貴妃笑:“這是山參,慧貴妃娘娘。”
掌秋接過山參,慧貴妃揚了揚手,對着白為昌說道:“白公公是個聰明人,知道怎麽讨主子歡心,只是人有時候也不能太聰明過了頭,本宮這麽說白公公明白了吧?”
慧貴妃沒有緣由地來了這麽一句,倒讓白為昌心裏一凜,跪下說道:“奴才明白。”
“這山參不錯,下次本宮來了再來賞賞白公公吧。”說罷,慧貴妃扶了掌秋的手出了禦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