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雨欲來(下)
即使槐月可以不去管宮裏面的人說的話,但是白公公似乎是已經鐵了心的要和槐月做對食,所以對于槐月的刻意無視,白公公倒也是無所謂,只是已經做着自己應該做的事情。
這邊的槐月和白公公各懷心思,那邊壽康宮的小許子卻着急地有些上了火,當小許子第三次将門邊的一盆金菊踢倒了之後,來公公終于忍不住将小許子到了壽康宮外的牆根處訓斥了起來:“小許子,我看你是想去慎刑司轉轉了是吧?你是不是看着壽康宮裏面太妃們脾氣忒好了,所以想着做些什麽事情讓太妃們生生氣?還是你覺得你在壽康宮當差沒什麽出頭之日了,所以就想着做些什麽事情讓別人認識認識你?”
來公公平時也是個脾氣極好的人,但是這次小許子也是有些嚴重了,所以拿出了一些當年做總管是時候的氣勢來,只是這一點氣勢,便已經讓小許子覺得有些承受不住了,雖是有些涼涼的秋日,甬道裏也刮起了風,但是小許子後背已經是密密地貼了一層汗了,但是卻是吭也不敢吭一聲,來公公見了小許子這樣子,在宮裏面活了大半輩子的自己也明白,小許子不是冒冒失失的人,所以便換了一個口吻說道:“你說吧,最近你是不是遇見了什麽事?我見你魂不守舍的。”
小許子支支吾吾地不說,來公公登時豎起了眉毛:“你不願意說也沒什麽,只是下次你要是再犯了什麽錯,我就給你揪到太妃們面前,任由太妃們發落!”
來公公的話不重,但是聽在小許子的耳朵裏面是極為嚴重的,所以立刻對着來公公說道:“公公,奴才聽槐月說,白公公要和槐月做對食。”
“槐月?”來公公皺了皺眉,似乎是在極力思索着槐月是誰,但是總是也想不起來,但是這名字聽得極為耳熟,那種就在面前的答案卻抓不住的感覺實在是難受得緊。
小許子見來公公愣神,便在一邊提醒道:“就是魏清泰的女兒,幾個月前原本是分到咱們壽康宮當差的,但是卻被白公公換到了禦藥房去了。”
來公公這才想起來槐月是誰,但是眉頭剛剛舒展開來,瞬間又皺了起來,而且擰得比之前的還要緊,他看着小許子:“你剛剛說白為昌想和槐月做對食?我看着那丫頭今年也不過是十幾歲的年紀啊,白為昌可都三十多了!”
像是一朵濃厚的烏雲籠罩在小許子的心頭,小許子嘆着氣:“是啊,奴才知道白為昌不是好人,而且如今魏清泰也死了,看樣子八成也是白為昌害的,公公您說,要是槐月知道了這件事,要怎麽辦?”
來公公的反應和衆人一樣,聽見了魏清泰的死訊也是震驚:“你說魏清泰死了?你聽誰說的?”
這麽一問之後,小許子便将那天盼春找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和來公公說了,小許子年輕,當中的關節不知道,但是來公公卻明白,盼春無緣無故地和小許子說這件事,一定不僅僅是說漏了嘴,盼春這個人他知道,在皇後身邊多年,做事是最是缜密不過的了。
金色的陽光照耀在皇宮宮殿的金色的琉璃瓦上,前幾天的那場秋雨将琉璃瓦洗得越發閃亮,來公公一臉有所思地看着那閃閃發亮的琉璃瓦,狠了狠心說道:“小許子,魏清泰已經死了,魏槐月是再也不能折損在白為昌的手裏了,我看着你這幾天的樣子,你是打算救魏槐月的吧?”
小許子點點頭,但是卻愁眉苦臉地撓了撓頭:“奴才人微言輕的,能幫着槐月做什麽呢?”
“人微言輕有人微言輕的好處。”來公公的眼中精光一閃,似乎又回到了雍正爺時候的後宮之中,對着小許子耳語,“你要是講這件事告訴了魏槐月,你說她會怎麽做?”
見小許子還是一臉的迷茫神色,來公公忍不住用拂塵柄往他的帽檐上敲了一下:“現在槐月只想着自保,想着出宮和家人團聚,若是讓她知道家人已經不在了,你說槐月會怎麽對害死她家人的人?”
小許子恍然大悟,但是又有些擔心:“萬一槐月寧願和白公公同歸于盡要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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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的。”來公公沉着聲音,“魏清泰雖然已經死了,但是魏槐月的額娘還在世,若是魏槐月一時沖動殺了白為昌,那麽她的額娘勢必不能活下去,你必須将這裏面的利害關系說清明了,才能保住魏槐月的一條性命。”
來公公甫一說完,小許子便忍不住給來公公跪下,感泣道:“槐月是個有福的人,能得到來公公眷顧,未槐月出主意救槐月于危難之中,奴才代槐月謝過公公了。”
來公公卻沒有說什麽,只是擡頭輕輕說了一句:“魏清泰,其實是個很好的人。”
只是這句話小許子沒聽到,就像他不曾知道,在很久遠的以前,在來公公還不是總管太監的時候,曾與魏清泰打過一次交道,也正是因為這次交道,讓他決定插手魏槐月的這件事。
靜谧的景仁宮中,娴妃烏拉那拉思卿剛剛從慈寧宮回來,這1幾日因為正是乍暖還寒的時候,太後不知道怎麽的就感染了風寒,思卿知道了之後,便叫守夏做了上好枇杷露給太後送去,因為她知道,太後在宮裏面活了一輩子,什麽好東西就見過,也不容易入她的眼,倒是這些尋常卻花了心思的東西最能讨太後喜歡。
所有的一切果真如思卿料想的一般,太後很是喜歡思卿送來的枇杷露,對着身邊伺候的姑姑笑着說道:“娴妃孝順,有娴妃時長過來看看哀家,哀家的病就好了大半了,比什麽好東西都好。”
太後身邊的黎棠姑姑笑得溫柔::“娴妃娘娘向來是最細心的,有娴妃娘娘陪着太後,皇上在前朝也能安心一些。”
彼時思卿正坐在太後的對面,聽了黎棠姑姑這麽說,掀起面前的小銀吊子的蓋子看了看裏面的藥,一邊看一邊笑着說道:“本宮不過是偶爾來看看太後罷了,哪能和黎棠姑姑一般時時陪在太後身邊伺候着,要說太後的身子養好了,可不是黎棠姑姑首功麽?”
太後聽了思卿這話,抿着最笑,腦後的一支鳳釵跟着搖晃,可見是心情極好的,然後對着黎棠說道:“前些日子花房裏面的花匠搬了好些茶花過來,只是有幾盆茶花是嬌豔豔的粉色,哀家已經這把年紀了,哪能擺上粉色在慈寧宮門口,待會兒就叫人搬到景仁宮去吧。”
思卿低聲謝了太後,又和太後說了好一陣子家常話,逗得太後極為開心,才扶了守夏的手出了慈寧宮。
思卿站在房中的花架邊上,看着守夏和語芹為自己兌着鮮花汁子水來給自己泡手,自己将手上戴着的幾個景泰藍護甲脫下,将袖子輕輕挽到手腕上面,才将一雙手慢慢泡到水裏面,閉上眼睛,換換吸着萦繞在鼻尖的鮮花馨香。
守夏一邊往水裏面加着花瓣,一邊笑着說道:“太後很喜歡娘娘送去的枇杷露呢。”
思卿的嘴角輕輕揚起:“太後的心思本宮自然明白,皇後和慧貴妃家世顯赫,不用時時靠着太後,所以去慈寧宮也不那麽勤,倒顯得本宮賢良淑德,對太後孝順了。”
守夏輕笑:“有太後喜歡娘娘,保着娘娘,娘娘還擔心皇上不重視娘娘麽?任憑皇後和慧貴妃怎麽受寵,若是太後容不下,她們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思卿漫不經心地“唔”了一聲,緩緩睜開眼睛,卻看見了有幾個太監搬了十幾盆茶花進來,那茶花開得渾圓,層層疊疊的花瓣隐藏在墨綠色的葉子裏面,遠遠看去真的極為好看。
思卿出身世家,自小便見慣了諸多名貴之物,所以只一眼就看出來那些茶花并不是随意栽種的茶花,而是像“童子面”、“大紫袍”、“狀元紅”、“粉霞”這樣的名貴茶花,守夏也在一邊看着,滿意道:“太後只說了給娘娘粉色的茶花,可是花房卻搬來了這些顏色的,可見太後是真的疼娘娘呢。”
思卿含笑:“太後疼不疼本宮本宮不在乎,只要宮裏面的奴才們知道太後疼我就行了,有太後在,想來她們也不敢輕視了咱們景仁宮,若是做人都像景陽宮裏面的陳貴人,那活着還有什麽意思呢?”
守夏并不作聲,只是靜靜看着那些太監們将茶花擺在了殿門口,放眼望去,一溜的茶花開得姹紫嫣紅,極為好看。
語芹為思卿擦幹淨了手,三個人正站在門前賞花,低聲說着話,卻見景仁宮的總管太監曹遠志走了過來,低頭行禮道:“娴妃娘娘,禦藥房白為昌求見。”
娴妃眼裏閃過一絲煩躁,低聲說道:“他來做什麽?”但還是對着曹遠志漠然道,“讓他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