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正文完
曙光漸強, 噪曉的鳥雀喚醒了八月的第一輪朝日。
待那朝日淩空之時,已是光照雲海,燦若錦繡的盛景。
寅時初, 岳清嘉就被撈起來一通擺弄,幾個人圍着她從頭到腳地鼓搗。
岳清嘉困得跟個不倒翁一樣, 喜娘還千叮萬囑不讓她打哈欠,生怕她流眼淚把妝給糊了。
等康宛妙偷溜進去後,就看到個活像是腎透支了一樣的未來嫂子,她咂咂嘴:“岳清嘉, 你這狀态不行啊,半點精神都沒有, 我跟你說,一會兒觀禮的好多都是觊觎我兄長的,都攢着勁想瞧你什麽樣兒呢,你不打起精神來,一會兒讓人看笑話怎麽行?”
岳清嘉都困歪了, 半睜着眼皮看康宛妙:“你兄長怎麽還沒到?磨磨唧唧的,路上堵馬了嗎?”
康宛妙答道:“吉時沒到啊,他還沒出發, 你且有得等。”
她支着下巴看岳清嘉這東倒西歪的樣子, 突然伸手打了個響指:“你等等啊,我去給你弄點能讓你精神的東西來。”
過了一會兒, 康宛妙鬼鬼祟祟地回來了,正巧碰上岳清嘉準備吃淩姜端來的點心墊肚子,她對岳清嘉擺擺手:“別吃這個,我給你帶了好東西。”
外頭鞭炮聲聲,可對岳清嘉來說, 就像催眠曲一樣,聽康宛妙這麽說,她糊着眼湊過去看。
康宛妙拖了個凳子坐在她跟前,幫她把那油紙包給打開,裏頭包着的,是幾塊磚紅色的小糕點。
岳清嘉撚了一塊嚼咽了,高濃度的酸刺眼沖鼻,立馬讓她打了個賊結實的抖噤。
康宛妙看岳清嘉酸得臉都變了形,頓時樂得哈哈大笑:“你瞧,我就說罷,這是好東西。”
她把那油紙包湊近一點,沖岳清嘉擠擠眼:“還想不想再來一塊?”
還真別說,這玩意兒酸是酸,可酸完過後,人像過完電一樣,竟然産生一種欲罷不能的感覺。
“這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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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岳清嘉已經探出手去再拿了一顆丢到嘴裏,等抖完這回,睡意全給沖沒了,人也徹底清醒了。
康宛妙:“吶,這玩意兒叫石榴酥黃,是堂利使團帶來的貢品,我也就得了這麽一小包的,才嘗了兩顆,就全給你了,怎麽樣?是不是好吃得停不下來?”
岳清嘉立馬伸回還要去拿糕點的手,矜持地在帕子上擦了擦,又像貴婦一樣拭了拭嘴角,假笑着說了倆字:“尚可。”
康宛妙瞠目:“尚可?這可是貢品啊?你什麽時候嘴這麽刁了?”
帶着疑惑想了想,康宛妙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是聽說那堂利公主想嫁我兄長的事兒了罷?害,這事兒都過去多久了,她還說想嫁駱垣呢,我不也沒生氣?那就是個愣頭青,聽說她又對徐伯爺一見鐘情,可是徐伯爺實在嫌她黑莽,壓根都不想碰她,這都京城的貴婦也不帶搭理她的,都天天在後頭罵她黑炭蠻子,她現在啊,大門都不敢出,天天捂在房裏,想把自己給捂白一點。”
這些事岳清嘉當然也聽說了,可這也不妨礙她心裏擰巴,她悶悶地別過臉去:“我也沒有生氣,就是覺得這東西太酸了,空腹吃這個對胃不好。”
康宛妙站起來,往後伸了個懶腰:“唉,女人真是麻煩,醋就醋嘛,還嘴硬。你人都要嫁給我兄長了,早該做好心理準備的呀,他這些爛桃花不會少,就說昨天罷——”
懶腰伸到一半,康宛妙僵住了,猛地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可岳清嘉已經聽出不對來了。
扶着頭頂的翟冠,岳清嘉站了起來:“昨天怎麽了?”
康宛妙趕緊否認:“沒、沒怎麽。”
岳清嘉哀怨不已:“大妙妙,你不拿我當好姐妹了麽?你那時候說什麽來着?說我要是嫁到你們府裏,你就跟我最最要好,我和你兄長吵架你都站我這邊。我現在還沒嫁呢,你就替他向我瞞事兒,你怎麽能這樣欺騙我的感情?”
康宛妙仰頭看了下岳清嘉頭頂的塔,咽了口口水,連忙扶着她坐下:“那我跟你說,你可不能生氣。”
岳清嘉微笑:“我巴黎聖母院在逃聖母,從來不生氣,不信你打我一下,還手我叫你霸霸。”
“……”
康宛妙四處張望了下,才彎腰附到岳清嘉耳邊:“就是昨天,有個丫鬟在幫我兄長試吉服的時候,差點把自己給脫光了…”
說完話,她直起身,在看到某個一閃而過的人影後,再顧不得岳清嘉,轉腳就要去找人:“駱小子來了,我不跟你說了。”
康宛妙走後,坐在妝鏡前的岳清嘉氣得牙癢癢,她抓起康宛妙留下的油紙包,一顆顆地,把那些石榴酥黃給吃了個幹淨。
于是,等彭慈月走進去時,看到的,就是自己這表妹嘴裏正在氣咻咻地嚼着什麽,那上下兩排牙齒磕碰的勁,活像是在咬誰的皮肉似的。
彭慈月笑盈盈地問:“這是誰惹咱們嘉姐兒不開心了?”
岳清嘉歪頭:“呀,表姐來啦。”
她待要站起來,被彭慈月擺手制止了:“別、別起身,你坐着就行,這翟冠沉得很,你今兒呀,可有得罪受了。”
懷上身孕已過三個月,但被宮人小心攙着上前的彭慈月卻還是束腰袅娜、步步生蓮 ,那周身氣度華度,讓人窺出一種濡養在隆寵之中的嬌貴之感。
岳清嘉朝彭慈月露了個憨笑:“懷了孩子以後的表姐,比以前還要美呢。”
“盡哄我了,我已是魚目婦人,哪裏及得上今天的新娘子嬌美。”
彭慈月坐上軟凳,嗔了眼岳清嘉,又道:“我呀,得了姨母一個交托,有東西要給你呢。”
岳清嘉好奇了,難道是什麽了不得的嫁妝?
彭慈月從宮人手上接過一只方方正正的錦盒,才做了個打開的姿勢,還是停住了,直接轉手遞給岳清嘉,笑容暧昧不已:“嘉姐兒親自打開瞧瞧?”
“嗯?是什麽?”
岳清嘉拿過,扳開盒蓋,看到裏面放着一本封面沒有字的書。
再翻開那書一看,好家夥,是本人臉都看不清的春.宮圖。
岳清嘉心無波瀾地翻了幾頁,又放了回去,直接對自己表姐嘟囔:“表姐,這個不好看,我看過更實用的,有臉的,比這個可刺激多了。”
這話一出,随侍的宮女個個瞠目結舌,人人臉臊成了紅布,被彭慈月用眼一掃,又立馬都垂下了頭,大氣不敢出。
彭慈月頭疼地揮退宮侍,笑語無奈:“這話啊,今後可不敢胡亂說,知道嗎?”
岳清嘉愣愣怔怔地點頭。
彭慈月拉起岳清喜的手,唏嘆道:“想當初你莫名患上了那症,這可得虧你醒了,不然舅父舅母…唉,不說那些了。聖上拟旨時,還取笑我,說我阻他下旨,是白擔心了呢,現在看來呀,我可不是白擔心了麽?”
她宛然笑道:“想你二人從相識到現在,也算是經了不少事了。果然這緣分天注定,他能為你求來那高僧的符箓,把你給喚醒,确實如那高僧所說,他是你命定之人呢…”
岳清嘉眼含重惑:“表姐,那聖旨不是早在我醒之前,就拟好了麽?那什麽克擇官不也早就擇好了婚期?”
彭慈月臻首輕搖:“你可是聽誰說岔了?當時在那晚宴上,康侯爺确實是求陛下賜婚來着,是我特意纏了陛下,讓他莫要那麽快便下旨,我想着,這天子賜婚自然是榮譽,可也得你點頭願意才行,沒成想,你倒是當天就點頭答應了這樁賜婚,看來呀,你也是當真歡喜康侯爺的。我也不跟你說什麽吉祥話兒了,總之你二人兩情相悅,那婚後呀,也定然是甜甜蜜蜜、如膠似漆的好日子。”
岳清嘉腦子已經有點轉不過來了。
所以那侯說什麽聖旨早就拟好,這婚期也早擇好,還有戲君重罪什麽的,都是假的?
不等岳清嘉捋清這些,彭慈月又開口了:“嘉姐兒,趁這會兒無人在側,我且跟你說幾句閨房話,教你一些馭夫之術,你可想聽?”
馭夫之術?
帝王專寵、寵絕後宮,在這方面,可真沒人比自己這位表姐更有發言權了,整個大餘女性的偶像現身說法,那可堪比大V講課。
岳清嘉莫名開始暈沉的腦袋好不容易靈光了一下,小雞啄米一樣,忙不疊點頭,又豎起耳朵仔細去聽。
彭老師的聲音袅袅柔柔:“這男人呢,一個嬌字,就能把他們掌得嚴嚴實實,心裏若有三分不樂意,咱們卻定然要表現出九分來,平時私底下可盡情造作,怎樣都不為過,若是他們要發氣了,便率性哭上兩嗓子也不怕的,只要人前給他們顏面,保着他們那點兒尊嚴就行。往後生了孩子,若是孩子淘了,你也別太上心,往你那夫君跟前一扔,他自然會想法子去管教…總之呢,就是要多使喚他,唯有這樣,他才會勤快起來、殷切起來,你在他心中的份量呀,也就會更高一些…”
絮絮叨叨說了好些,卻見自己表妹微張着嘴,眼神發散,彭慈月不禁失笑道:“聽傻了麽?怎地這幅模樣?”
“啊?”
岳清嘉才回神,就見淩姜進來了。
淩姜給彭慈月行過禮後,便憂心道:“小姐,奴婢剛才經過影壁那處,聽到康二小姐和駱大郎君,像是、像是在吵嘴…”
“不會吧?”
岳清嘉慌忙要起身,又被彭慈月給按了下去:“瞧你急得。”
彭慈月笑得神秘,且別有深意:“你且把心放到肚子裏罷,他二人吶,可是前世的緣份呢,總是再怎麽鬥嘴鬧別扭,那最終啊,還是會成一對兒的。”
岳清嘉腦子已經快成漿糊了。
自打她醒後,還真沒見過駱垣,駱伯母說他在宮裏當值,事忙得很,下值後探看的時辰又碰不上,所以才沒來看她,還讓她不要介意。
岳清嘉當然不會介意,就是記着那天晚上他和那侯打架的事,以及自己會錯意的事。
這讓她怎麽說?她真的打死都想不到,駱垣居然對自己有心思?
後來,還是聽老娘說,那晚給調停的,是隔壁的駱伯母,具體事過,她就不是太清楚了。
岳清嘉正犯暈時,眼底突然出現個白色的小瓷瓶。
遞給她這東西的表姐笑容神秘、話語隐晦:“這物你且收着,晚上再用。這頭回呢,多少會疼些的,到時你抹些這個,多少能舒緩一些,第二日走道也不至于太難受。”
結了婚的就是不一樣,說起這些話來,耳朵都不帶紅的。
反觀岳清嘉,她那張畫了喜妝上了胭脂的臉,兩瓣勻紅的桃腮本就很是嬌俏可人的,但這會子,也不知道是被彭慈月這話給羞得,還是怎麽回事,一張紅撲撲的俏臉,開始紅得有些不正常,還隐隐地,露出些憨态來。
彭慈月這才察覺出有些不對勁,她餘光瞥見妝臺上已經空了的油紙包,便拿起到鼻子底下嗅了下,立馬變了臉色:“嘉姐兒,你可是吃了石榴酥黃?”
岳清嘉還憨笑道:“對呀,表姐要吃嗎?”
明明油紙就在彭慈月手上,她還去妝臺上找那油紙,掃了一圈不見,再撓撓頭:“對不起呀,我剛剛全給吃了,下回、下回我再問大妙妙要一包來。”
彭慈月連忙立了起身:“喲,這下可壞了事了,方才,我還當是喜娘給你撲了太多胭脂呢,淩姜,快、快去廚下取些醒酒湯來,你們小姐這是開始發醉了。”
淩姜一時也慌了:“這、貴妃娘娘?”
彭慈月急聲給她解釋:“這石榴酥黃裏頭可是放了不少丹曲,便是堂利那邊的一種酒曲,那後勁啊,可比咱們大餘的要強多了,吃一顆還沒事,要多吃幾顆呀,那是走道都能畫龍,嘉姐兒現下把這一包都給吃了,再不灌點醒酒的,你們新姑爺啊,可就要娶個女醉漢回去了。”
這話音剛落,‘嘭’——‘啪’——
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喜氣洋洋的鼓樂聲已近岳府,整個岳府越發喧騰起來。
幸好今日府裏有喜宴,那醒酒湯廚下早就備好了的。
等博安侯府的喜娘來催妝時,岳清嘉剛好喝完一碗醒酒湯,可那醒酒湯灌是灌了,哪有那麽快就見效?何況岳清嘉又是齁醉邊緣那種。
鐘氏聞迅而來時,就聽到自己女兒嘴裏在嚷嚷着:“他唬我呢,我不嫁了!”
鐘氏急得是滿頭冒汗:“我的兒啊,這會子可不是發酒瘋鬧脾氣的時候。”
她招來淩姜:“快、快攙着你們小姐,可攙穩了啊,千萬不能讓她給摔了。”
安頓完女兒,第二遍催妝已過,鐘氏連忙趕回了正廳,等着自己這醉醺醺的女兒來奉茶。
奉茶過程中,鐘氏看着被淩姜摻住,東南西北都分不清的女兒,一時間當真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好一陣提心吊膽過後,鐘氏把人交給了自己那新姑婿。
康子晉自丈母娘手中接過新婚妻子時,就感覺到了不對。
小姑娘不僅腳底軟綿綿的,整個人都想往丫鬟那頭靠,那只執着紅綢的手還拼命想往回縮,很有幾分不情不願的意思。
都這時候了,還不願?
康子晉不動聲色地越過紅綢,緊緊牽住人,在一衆道賀聲中,出了岳府,把人穩穩當當地,送進了他博安侯府的花轎裏。
鼓樂吹得更帶勁了,鞭炮連連,直要響徹天際。
簪花披紅的郎君騎着高頭駿馬,眉宇間盡是春風與喜氣,那一雙瑞鳳眼波光潋滟、那玉樹般的風姿更是倜傥勾人,直教不少觀禮的人心中扼腕。
想這位博安侯的婚事,在數日前,便已把這都京城給驚了一遭。
誰承想,這往日裏穿花峽蝶、追歡取樂的浪蕩侯爵,竟會親自去殿前求那一封婚诏,就為了要娶個患了木僵之症,快要不久于人世的姑娘呢?
而就在那段時間裏,不少官家婦人都還蠢蠢欲動,想着等這岳府小姐沒了之後,她們府裏的女兒能嫁進去做個續弦,現下落個竹籃打水,誰不在暗地裏咬碎了一口銀牙呢?
還有那些滿心以為自己能入那博安侯府做主母、能降服這位風流侯爺的閨閣小姐,也是霎時涼透了一顆心,可就算她們暗地裏把帕子給扯破,縱有再多的不甘心,又能說些什麽呢?
須知今日這一雙新人,一位,是侯爵皇親、天子近臣,另一位,亦是寵絕後宮、懷有龍嗣的貴妃表妹。
現下後宮那情勢,有心人都看得出來,周府那皇後啊,恐怕,是當不到明年去了,屆時後位易主,這位岳府小姐、哦不、該稱一句侯夫人了,那身價,自然也是水漲船高的。
這麽一想,衆人這眼,更是紅得快要滴血了。
可是轉了念心裏再度上幾番,還是收拾收拾心情,見風使舵,早早地想法子巴結奉承起來,去晚了,恐怕連隊都排不上。
喜樂陣陣中,繞着整個都京城走了一圈的儀仗隊,終于在天際都被餘晖染紅的黃昏中,到了博安侯府。
康子晉有條不紊地,帶着自己的新娘子走完了所有的婚儀。
拜高堂、拜家廟、撒帳、合髻…
飲完合卺酒後,婚房內,只剩一對新人。
幾乎是喜娘和淩姜一走,岳清嘉就靠在了床沿上。
于是,在康子晉用喜秤挑開那绡金的紅蓋袱後,看到的,便是個醉眼迷蒙的新娘子。
好極,要出去待客的他還沒醉,她倒先喝上了。
康子晉的眼神極為難言。
面對這麽個女醉漢,他還能做什麽?本來想好的蜜語甜言也盡數裝回了肚子裏。
怕她就這樣昏睡過去不舒服,他還得親手去給她拆那翟冠、幫她除掉霞帔與吉服,再把她一雙腳給擡到榻上去。
在給她除那鞋襪時,康子晉忍不住搖了搖頭。
新婚當日就這樣伺候她,合着,他這真是給自己娶了個祖宗回來。
蓋好錦被後,康子晉壓在錦被上,伸手掐了掐那張飛紅的臉,低聲威脅道:“等我回來你若還沒醒,且看我如何收拾你。”
康子晉走後沒多久,岳清嘉倒是清醒過一小會兒。
是被那突然回來的系統給強行喚醒的。
查了下事因,得知她竟然是情急之下自己沖破了桎梏,系統噎了半晌。
這就是愛情的神秘力量嗎?
神一般的進度與走向讓系統又喜又驚又忐忑,宿主宿主地叫了半天,也不知道該從哪句話開始說起。
倒是岳清嘉淡定得很:“我以為你要等我生了娃才回來。”
系統:“……”
它急忙給自己找補:“宿主,是這樣的,經過這段時間晝夜不停的會議,我們有了一個最新的解決方法,可以讓您重回原來的世界。”
見岳清嘉沒有反應,系統小心翼翼地,試圖繼續說完:“雖然您這邊任務沒有完成,但我們可以在您原來的世界找一個宿體,只是…”
岳清嘉直接接話了:“只是我要頂着別人的身份生活是嗎?”
系統:“是、是的…”
岳清嘉微哂,繼而灑脫道:“算了,我不回去了,就留在這兒。”
巨大的喜悅差點沒讓那系統當場宕機,它結結巴巴好半晌,才問出一句完整的:“真的嗎?宿主您真的決定了嗎?”
就這麽一會兒,岳清嘉又被酒意給沖困了,睡意爬了她的眼皮,她打了個大大的呵欠:“但我有要求,不多,就倆。”
系統連忙:“嗯嗯好的,您說您說,我記着呢。”
岳清嘉:“第一,等以後我生娃,我要全程無痛;第二,我要永葆青春。”
怕這憨批系統不理解,她還說明了一下:“就是外表比其它的同齡人要老得慢一些就行,不要給我弄成童姥那種。”
就這倆?
系統傻了下,生怕她改變主意,趕緊應了下來:“好的好的,問題不大,我馬上去落實。”
岳清嘉又困又乏,嗯了聲,就又沉沉睡去了。
這一通好睡,再睜眼,已經是後半夜的事了。
睡得渾身發懶的岳清嘉伸了個懶腰,再抱着被子轉身,就對上一雙亮得吓人的眼睛。
“醒了?”
岳清嘉吓了一跳:“跟你有仇啊?這麽吓我幹嘛?”
康子晉目光幽若:“今日是我們的洞房花燭之夜,看得出來,娘子很是激越,吉時未到,就先自斟自飲了一番。”
岳清嘉當場心虛不已,下意識把話題扯開:“你不睡嗎?怎麽還穿得這麽整齊?”
康子晉沉沉地盯了她一會兒,才露出一幅被提醒的模樣來:“娘子睡容安适可人,為夫一時看入了迷,便忘了此事。”
他從榻上起身,張開雙臂,對岳清嘉笑得很是溫柔:“還需勞煩娘子,幫為夫除衣。”
岳清嘉自然不肯:“使喚我幹嘛?你自己不會脫?”
康子晉對答如流:“這吉服可比常服要繁瑣得多,今日穿戴時,是栖桐幫我的,眼下這個時辰,他早該入睡了…娘子性寬容,想來也不願這樣折騰下人的罷?”
岳清嘉掃了眼外邊的天色,确實蠻晚了,再把人給叫起來,也确實是折騰人。
沒得辦法,她只能趿了鞋起身,去給他脫衣服。
也不是頭回做這事了,岳清嘉上去就給他解鞓帶,解到一半時,發現他身上真是有些燙得吓人,便嘀咕着問道:“你發燒了?”
這話才說完,本來一動不動,任她擺弄的人,突然把整個頭都壓到她肩榜上。
男人沉重的身體壓得她連連後退,沒幾步,就把她給撲倒在了榻上。
男人撐着手,從上方俯視着她,就像是月夜裏的狼見到了自己要捕食的獵物似的,一雙眸子又黑又亮,讓人無端心慌。
“娘子方才,可睡足了?”
男人邊說着,邊去解小姑娘那束腰的綢帶。
“沒唔…”
岳清嘉說了一個字,就被剝奪了說話的機會。
從上半夜到現在,男人忍得何其辛苦?那灼灼熱氣似是要把鸾帳都給點起,小姑娘帶着鼻音的嘤咛燃着他的每一寸理智。
紅燭之下,只聞得男人低聲安撫:“嘉嘉乖,忍一忍,痛了就掐我,嗯?”
小姑娘聲音軟顫:“我還沒卸妝…”
一陣唇舌相接的聲響過後,男人低.喘着:“無妨,為夫不介意吃些娘子的脂粉…”
他在教小姑娘:“嘉嘉乖,叫夫君。”
“夫君…”
小姑娘的聲音似哭似笑,讓人的腦子嗡嗡直響…
夏夜的風透過未掩實的紗窗縫鑽了進來,招得紅燭微微搖晃,而紅燭投射在鸾帳上的燭影,也晃得越發厲害了。
正是百般旖旎之際,風兒退了,帳子晃得也沒那麽厲害了,逐漸恢複了正常。
再過了一會兒,打裏頭傳出岳清嘉帶有疑惑的聲音:“诶?這就完事兒了?”
在她身側的康子晉,不曉得是進入了賢者時間還是怎麽地,直着眼盯着床頂的承塵,好半晌沒說話。
岳清嘉有些發蒙:“你怎麽?你不是身經百戰嗎?怎麽這麽快?”
他去那入雲閣,不是好幾個時辰都沒出來麽?今天怎麽?
岳清嘉帶着求知精神歪頭去瞅,她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旁邊那位,肉眼可見地紅了臉。
見他這樣羞窘,岳清嘉笑得打跌,開始在死亡的邊緣大鵬展翅。
她半擡起身來,對着他某處鼓勵了一聲:“萌萌,站起來呀。”
說完這句,岳清嘉再度笑到咳嗽,剛才止住的眼淚又飙了出來,可是不久後,她就知道了,自己這是作死的行為。
猝然被撲倒在床上後,覆在她身上的人咬着後槽牙問她:“站起來了,娘子待如何?”
問是問了,但明顯不想聽她答話浪費時間。
男人渾身冒火,這回,直将小妻子收拾得連聲讨饒,直到她幾度挺起背脊,又幾回擡腿去踹他,才肯鳴金收兵,把人抱去浴房,又上過藥。
開了扇窗通風後,一屋子的歡糜盡散。
終于吃飽了的男人矜貴又慵懶,一下下撫着小妻子的發,啞聲道:“睡罷。”
被折騰了一通,岳清嘉确實又困了,可剛才這人幫她穿衣裳的時候,她就想起了今天康宛妙說的那起子事來,便半眯着眼,強打起精神來質問兩句。
知道又是自己那胞妹幹的好事,康子晉默默在心裏記了一筆,而面對小妻子的質問,康子晉則翹起唇角:“娘子可是醋了?娘子放心,那丫鬟早就着人發賣了,我不曾碰過她的。”
岳清嘉白了他一眼,順勢翻起這幾天的賬來:“你是不是得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你這人怎麽這麽招桃花?又是什麽公主又是別家小姐,之前連我的丫鬟都對你念念不忘,一心就想給你當小老婆…”
哪來的小老婆?
男人失笑,他側頭,在玉人額心吻了一記:“我的夫人,睡罷。”
懷裏的人往他胸膛上蹭了蹭,那張小嘴裏似乎還在嘟囔着什麽。
男人靜靜地看了小妻子一會兒,少頃,他綻了笑,那眼波欲流、那音如翠玉、亦擲地有聲:“嘉嘉放心,我此生只得你一人,足矣。”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