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鏡重圓

第84章 番外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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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初相識其實并不愉快，至少霍迪恩是這麽覺得的。

霍迪恩體質特殊，有一點返祖特征，從他稀有的蟲翼樣式就能看出來。這萬中無一的變異使得霍迪恩擁有了旁人難以想象的靈敏度，堪稱與生俱來的機甲駕駛員，但是相應的，他失去了雌蟲匹配最重要的一道籌碼，生育率。

所有被匹配的雄子在看到他體檢報告上那個低的可憐的概率時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拒絕。

本來故事就在這裏結束了，可是那一次天河戰役，作為偏軍主帥的霍迪恩，在中軍掉以輕心陷入鏖戰時，以一己之力，萬軍叢中取敵将首級，在敵軍綿密的包圍網上撕開了一道口子，配合中軍裏應外合，倏忽間扭轉戰局，一戰定鼎。

為了表彰他的功績，除了本就會有的軍銜晉升，軍部還特意為他定制了一把軍刀，鑲嵌了同他翅膀一個顏色的寶石，由蟲皇親手連同勳章一起獎給他。

連同晉升和表彰一起送到的，還有軍部的相親安排。

那是個才成年不久的雄子，是個大家族的繼承人。

霍迪恩其實并不很想見，這個雄子比他小很多，出身還很好，他并不覺得自己有機會，更不覺得嬌生慣養的A級世家貴公子會是适合自己的人選。

在他的設想裏，雄主最好是一個平民出身的普通等級的雄子，自己的軍功財富足以滿足他的一切需求，而自己也只需要定時回家安撫自己的精神海，其他時間就住在軍營，兩人相敬如賓互利互惠最好不過。

像這次即将見的這位雄子，霍迪恩不覺得自己有資格安排自己。

“你叫……霍迪恩？”雄子似乎真的年紀很輕，他身高才到霍迪恩肩膀，眉眼間還有幾分稚氣，只不過被他身上的矜貴傲氣遮掩的很好。

“是。”雌蟲意外地有些緊張，按理來說是不應該的，他本不曾對這次相親抱有什麽期待，有什麽可緊張的呢？

“唔，星河上将嗎。”雄子翻看着霍迪恩的簡歷，看着看着忍不住笑起來，“你這份簡歷，不像來相親，反倒是像來求職的。”

霍迪恩不知道雄子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但是他還是很順從的道歉：“抱歉，使您不快了。”

雄子無趣地撅了撅嘴，不再說什麽。

于是霍迪恩就靜靜地坐在那裏，等着眼前的少年如同曾經的每一個一樣，下達那個禮貌又傲慢的逐客令。

“你在那傻坐着幹嘛？”雄子果然開口了，但是出人意料的，他下一句卻是：“不喜歡這裏的菜？這地方不是你選的嗎？”

霍迪恩猶豫了一下，實話實說道：“不，只是我以為您會更希望我離開。”

雄子歪了歪頭，有些疑惑地看向霍迪恩：“離開？可你付了錢诶。”

霍迪恩一愣，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這一桌子菜，他張了張嘴，卻什麽也沒說出來。

反倒是對面的少年接着開口道：“就這麽走了你不會覺得很虧嗎？至少把這頓飯吃了吧？”

“……”霍迪恩有些摸不清楚少年在想什麽，根據之前的了解，秦家可是相當有錢的，再怎麽樣也不該……

“要是你每次都只付賬不吃飯，那我以後天天跟你相親是不是就能白蹭飯了？”

霍迪恩徹底愣住，旋即握手成拳，用力按了按微微上揚的嘴角。

等終于努力按捺住笑意，上将清清嗓子，開口道：“若是您肯日日賞光，在下也不算虧。”

雄子聞言微微揚了揚眉，意義不明地笑了一聲。

若是在霍迪恩來說，這次相親毫無疑問是失敗的，兩人不僅沒有互換聯系方式，那個雄子甚至不曾留下姓名。

但是令他沒想到的是，智腦居然給他發送了第二次見面的邀約。

“該說不愧是升到上将獎勵的特級匹配系統嗎？”同僚大多頗為驚訝，“這都能見第二面的？”

霍迪恩卻是比其他人更明白些，秦家這個繼承人才剛剛成年，就接受了只針對自己這種位高年長軍雌開放的特級匹配系統的邀約，毫無疑問是有所圖，與其說他想見自己第二面，不如說自己的身份是目前來說他最滿意的。

他看着智腦的郵件猶豫了許久。

霍迪恩有些拘謹地坐在沙發上，心跳地有些快。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答應雄子的邀請來到秦府，坐在這個華麗到令人眼花缭亂的客廳裏，哪怕理智一次一次的給早已過熱的心髒降溫。

“久等。”随着有些矜傲的聲音從二樓傳來，雄子緩緩走下樓梯。

“沒，沒，我剛到。”霍迪恩急忙站起來，胡亂搖了搖頭。

“你願意做我的雌君嗎？”雄子緩緩走過來，站到霍迪恩面前開門見山道。

“什，什麽？”

“先別急着回答。”少年負手而立，雖然個頭才到霍迪恩肩膀，氣勢卻莫名令人為之心悸，“嫁給我不算什麽好事，秦家在軍部沒什麽勢力能幫襯你，而且上個月——總之現在一灘渾水，你仔細考慮好。”

霍迪恩後來才知道，秦毅，在一個月前剛剛失去了自己的雄父雌父。

一場意外的飛船事故——誰知道是不是意外——正當壯年的秦家家主及其雌君溘然離世，只留下尚未成年的秦毅，獨自面對如同餓狼一般的仇敵和所謂的，親戚。

內外交困之下，他最直接最有效的破局之法就是娶一個位高權重的雌君，才能堪堪穩住局勢。

不必說當時的霍迪恩不知道這些內情，就算他知道，他也無法拒絕秦毅。

“我想好了。” 霍迪恩的聲音有些微不可查的顫抖，他如果沒想好，今天根本就不會來，“我知道您娶我是有所圖謀，沒關系，是我心甘情願的，但是，我有一個請求。”

秦毅眉毛挑了挑：“說。”

“您能不能……能不能……”軍雌如青松一般挺直的脊背第一次彎下，他不敢直視雄子的眼睛，嘶啞的聲音輕輕地在奢華而冷寂的房子裏響起，“您能不能，賞賜我一個蛋？”

雄子歪了歪頭，意義不明地笑了一聲。

“對不起，對不起殿下，我……我無意冒犯……”雌蟲被有些刺耳的嗤笑聲驚醒，下意識後退了半步，臉上的血色漸褪，溫順地等待着雄子尖銳刻薄的譏諷，蒼白無力的道歉更像是機械的下意識反應。雄子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看過自己的資料，自然知道那個低到忽略不計的概率，自己這個請求說出來就是自取其辱一場，可，可是，這可能是自己此生唯一一個擁有屬于自己的孩子的機會了，就算被拒絕，也不過是受一頓羞辱。

“想要個——蛋？” 雄子眼神有些複雜，“你知不知道我還有三個月才成年？你跟我說這個，叫雄保會知道，一個騷擾未成年雄子的罪名能扒了你身上這套軍裝。”

霍迪恩嘴唇動了動，想要說什麽，卻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打斷。

“如果我不同意，你是不是就不肯嫁給我？”雄子話鋒一轉，目光上下審視了一遍面前這個頭已經快要低到地裏去的軍雌，“或者說，你不在乎嫁給誰，只是想要個蛋？”

“不，不是，我……”霍迪恩想解釋什麽，但又頹然地閉上嘴。

如果可以的話，他當然也想愛上一個出色的雄子，想因為一個人卡着點沖出軍營，想跨越半個城市去為了一個人買一束他最愛的花，想牽一個人的手，吻一個人的唇，想帶着滿腔愛意與一個人走進婚姻的殿堂，想在無垠星幕下許下一生的誓言。

可是他只能請求一顆蛋。

一個沒有背景沒有家世沒有容貌幾乎沒有生育能力的，快要超過适婚年齡的木頭軍雌。

他只能用財富用軍功用地位用——生命，去換一個蛋。

現在，他被拒絕了。

“抱歉。”他有些遲鈍地再一次道歉，“抱歉，我失禮了，求您原諒我。”

瞧瞧，雄子的視線在他身上打了個轉，瞧瞧他這副樣子，啧，好像我把他怎麽樣了似的，連“請您”都換成“求您”了，啧。

“把頭擡起來說話。”雄子皺起眉，見雌蟲沒有反應，索性前跨一步擡手捏住了雌蟲出門前仔細刮了胡子的下颌上，“叫你擡……哭了？”

“對不起，對不——”受到驚吓的雌蟲猛地後退了一大步，卻忘了身後就是沙發，一下子跌坐下去。

“慌什麽？”雄子歪歪頭，俯下身來，“被我突然靠近吓到了？還是——怕我發現你哭了？”

“對……”

“不許說對不起。”雄子慢條斯理地開口，“也不許說抱歉。”

“……”被打斷雌蟲沉默下來，他垂下眼，沉默地盯着罩在身上的，屬于雄子的影子，“請您不要……不……”

“不要什麽？不要去雄保會報案？不要讓軍部知道？還是不要什麽？”

那根繃到極限的弦在最不該斷的時候斷了，在一個表露出對自己有想法的雄子面前，在自己厚顏無恥地提到蟲蛋被嘲笑之後，在一切都滑向無可挽回的這個時刻，可笑又莫名其妙地斷了。

“不，不……”雌蟲什麽都沒說出來，只有止不住的淚水從眼眶往外湧。

雄子沉默了一會兒，後退一步，直起身：“我叫秦毅。”

“……？”

對上雌蟲泛紅的眼，秦毅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明天跟我去登記訂婚，三個月之後我成年就結婚。”

“什，什麽？”

“不哭了？” 秦毅挑挑眉。

被雄子一句話砸昏頭的霍迪恩已經忘了自己在哭了，聞言才意識到自己剛剛拼了命也抑不住的淚水已經自己停住。

“所以你昨天到底在哭什麽？” 關系變更大廳裏，等待手續的時間，雄子百無聊賴地扒拉着光腦，突然想起來似的，轉頭看向乖乖站在他身後的雌蟲。

雌蟲正傻傻盯着自己名字後面的那個雌君标識出神，被秦毅的聲音驚醒之後下意識就要跪下回話，卻叫秦毅一腳不輕不重地踢在膝蓋上：“外邊不許跪。”

“沒，沒什麽，就是怕您，怕……”雌蟲皺着眉仔細斟酌着用詞。

“怕我？我很吓人嗎？”秦毅挑了挑眉。

“不不不是。”霍迪恩趕緊搖頭，“是怕您覺得我，不，是我自己……”

秦毅盯着雌蟲因為緊張瘋狂吞咽口水而不停滾動的喉結，微微眯起眼：“哦？”

霍迪恩有些頹然地低下頭：“是我自己太差勁……”

“放屁。”熟悉的矜傲重新出現在了雄子臉上，“我的雌君——差勁？你膽子很大啊，星、河、上、将。”

雌君，嘿嘿。

霍迪恩完全沒聽出後面半句的危險，他甚至沒聽清後面半句。

雌君，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