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迷局亂劫火焚妖心(中)
靈力雖有阻塞,卻依舊能夠成功生效,又不象是異常的樣子。大概…是自己多慮了吧。紅绡搖搖頭:“沒事。”心下卻不可抑制地惴惴不安。紅绡強作鎮定,繼續施陣……
這邊嘲風親自監督着幾個侍者将換了方子的藥熬好取來一碗,與備好的小吃食一同裝進食盒之中快步回了院子。
“嗯?你們怎麽出來了?”嘲風看着兩個站在門口的小丫鬟問。
小丫鬟有些為難,如實道:“少爺,寧小姐說、說要自己換件衣裳,不需要我們幫忙呢…”
既然是君兒的意思,嘲風也沒有與兩個不聽她安排的小丫鬟置氣的意思,無奈笑了笑,問了一嘴時間,估摸着君兒在裏面也差不多該換好了,敲了敲門:“君兒,你換好衣裳了嗎?”
“嗯。”房中傳出言君的聲音。
嘲風嘴角的弧度愈甚,她小心推開門走進房間,又立刻将房門和好,深怕君兒受涼。就見君兒正坐在妝鏡臺前,并沒有像往常一般以最溫柔好看的笑容迎接自己,身上還是穿着自己離開前穿的那條衣裙,明明沒有換衣裳呀?
嘲風有些好奇:“君兒在幹什麽呢?也不多披件衣裳。”一邊問,又一邊說,“原來新的方子熬制時間比原來是會長一些,所以耽擱了呢,不怪那幾個丫頭偷懶了。”說話間,她提着食盒來到言君身後。
銅鏡裏的君兒,正蹙眉閉着眼。嘲風臉上的高興表情立刻嚴肅下來,憂心問:“君兒,你不舒服?
“我…”寧言君聲音一頓,掙開眼睛,又道,“我沒事。”
寧言君從位置上站起來,轉身啓唇道:“我只是…想梳發。”
嘲風沒有想到君兒會突然起身,下意識往後退一小步,才沒有讓眼前的人兒撞上自己的下巴。只是即便已經退開,兩人的距離也十分微妙。
嘲風迎上君兒近在咫尺的目光,心裏跳亂了一拍,反倒不好意思地錯開目光,看了看她手裏的發簪,因為一瞬間心緒起伏,聲音也浮動起來:“你、你身體還沒好全,時時都要卧床休息,發簪可能不——”話語戛然而止,淹沒在一聲吃痛的悶哼之中,“唔…”
嘲風只覺得胸口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讓她手中小心提着的食盒一下子脫了手,哐當一聲掉落在地上——
疼。
是九殿下長這麽千百年,從未體會過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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嘲風愣愣地低頭,就見君兒的手攢着發簪一頭,另一邊…尖銳的發簪尖部已經穿透薄薄的外衫沒入了自己的胸口,鮮紅色的液體浸潤而出,只在眨眼之間就染紅了小片銀白色的衣衫。
君兒這是…要殺我?嘲風眼中露出濃重的迷惘和不解,擡頭對上言君的目光。君兒與平時截然不同,雙眸失去了原本讓人見之難忘的神采,反而變得空洞而看不到盡頭,光華黯然。她的眼眶裏,卻又蓄着淚水,一道晶瑩的淚痕從她秀氣的面龐滴落,不見蹤跡。
君兒,怎麽會變成這樣?
嘲風眼中的迷惘變成慌亂、心疼,伸手握住言君緊緊攢着發簪的手,從自己的胸口浸潤出來的血,已經污了她白皙的肌膚。鮮血有些燙人,她的手背卻是冰涼。
嘲風能深切感受到君兒此刻的心情有多麽煎熬、多麽難過。那樣洶湧的情緒,通過龍息的共鳴傳到嘲風心底,給嘲風帶來的,是超脫于肉身疼痛之外的、直擊靈魂的悲傷。
嘲風顧不上傷口處傳來的尖銳疼痛,輕聲問:“君兒…你、你怎麽了?”本就因為靈力損耗過大而泛白的嘴唇,止不住的微顫。她的指尖送出一道法訣,很快便探得正有一種十分陰毒的邪術,正在操控着君兒的心智。
她的君兒,不該是這樣的。她的笑、她的溫柔,沒有任何人可以利用、沒有任何人可以掠走!
嘲風收起靈識,眼中也忍不住蓄上淚光,卻盡可能放柔了聲線與言君道:“若是忍不住,便不用隐忍…我命大,區區一支簪子,死不了。”她松開手來,一副正期待着…心愛之人将手裏的利器送入自己胸口的模樣。
卻見言君空洞的眼裏,熱淚翻湧,她的手用力到骨節都泛起白色,微微顫抖起來,還是沒有進一步完成“操縱之人”強迫她完成的動作。
嘲風知曉她正以凡人的意志力,與背後的邪惡力量在拼命抗衡。
嘲風皺着眉眼對她笑了笑,喃喃一句:“傻君兒。明明又是我連累了你啊…”嘲風說罷,伸手撫上言君的肩膀,随後用力将她抱住,落針可聞的房內,只聽得一聲撕裂布帛般的輕響——
那只尖銳的發簪,也随之徹底刺進了嘲風的胸口。
每一條龍,在心髒的位置,都生有一片保護心髒的逆鱗。所謂“龍之逆鱗,觸之及怒”。并不是因為逆鱗有多麽堅固而不可破壞,而是因為它逆向而生,就好像是肉裏橫生出來的倒刺,是龍族全身對痛覺最為敏感的地方。
稍有觸碰,便會讓龍感受到不可忍耐的疼痛、用于警示危險的到來。絕對是旁人不可靠近一分的地方。她唯獨就對眼前的人兒沒有任何防備。
幸而因着寧言君最後那一絲頑強的意志,刺下的發簪尖銳的頭部也偏離了嘲風的心口,将将在逆鱗一角上劃出一道不可磨滅的痕跡,雖然造成了巨大的疼痛。卻沒有刺出致命傷。
嘲風憋住一口氣,咬牙生生将錐心的刺痛忍住,臉色因為隐忍呈現出不正常的漲紅,額頭上的汗水淋漓滴落,卻象是呵護着世間至寶一般小心抱着懷裏的人兒:“君兒不用怕,那些敢動你的人,我定會将他們…挫骨揚灰…”
她不知道君兒具體是中了什麽陰毒的咒術,如若不能見血,是否又會對君兒産生巨大的反噬傷害?她舍不得看君兒這麽難受,她願意用鮮血,換得言君的平安。
只是那些膽敢在背後用咒術操控君兒的人,必須死。只見一道火紅色的靈識從嘲風背後脫離出去,如疾風怒箭一般飛出召棠公府…
景安公府,玲珑居內。
幽綠色的陣法從一角上的符印處漸漸變成鮮紅色,鮮紅越蔓延越多。紅绡揚起嘴角,那妖怪,已經中招了呢…只待鮮紅色完全替代幽暗的綠色,就說明妖怪已經氣絕身亡了。
卻見鮮紅色只在她們期待的目光下蔓延了一小半,便完全停滞,紅绡的臉色也随之一滞,這是…這是怎麽回事?!
紅绡又念了一次符咒,心道不好,一定是寧言君那裏出了問題!
屋內所有簾幕都遮了起來,幽暗的綠色配上火一般熾烈的紅色,交織成一種極其詭異的顏色,倒映在屋內幾人同樣青紅變換不定的臉色之上,讓她們的表情顯得愈發怪異瘆人。
寧如玉也意識到不妙,半靠在椅子上的她試探着發問:“怎、怎麽回事?”
紅绡額頭滲出細密的汗水,強作鎮定連忙祭出好幾道符咒,意欲加強法陣對寧言君的控制力,卻發現加出去的靈力全部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紅绡心下越來越急,顫抖着雙手在一邊的桌臺上翻這找那,又是符咒又是符法,用上畢生所學試圖扭轉局勢,卻是猛然噴出一口暗紅色的血液來——
她所有加固陣法用出去的靈力,都被一道強大的力量壓制住。那是她從未見過的力量,不同于術法靈力,更象是…一種源自人心的力量。
紅绡用的這種法陣,正是一種專門用于控制人心的禁術。平時本是在本月任務數目不足時,用來操控流民百姓在衆目睽睽之下殘忍殺人,再以捉妖的理由将這些被控制的人捉去沖抵數目的。
此法紅绡等人已經爛熟于心,寧言君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閨閣小姐,控制起來本應得心應手,卻不料竟然遇到了這麽大的阻礙。
紅绡這番陣仗更是讓一旁的寧如玉和碧珊升起了極其不好的預感:“這、陣法,又失敗了?!”她們都還沒有意識到危險的臨近。
話音還未落,就見陣法突然紅光大作,紅绡心裏猛然一驚,看了一眼一邊的寧如玉和碧珊,就準備金蟬脫殼、留這兩人承受後果。
紅绡佯裝鎮定,抹了嘴邊的血,抱着自己又開始流血的手往門口走去:“無、無妨,我去取一樣東西…”說罷就三步并作兩步踉跄着跑出了房間。
誰知屋內兩人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就聽見“砰——”一聲巨響,屋門被大力一腳踢開。
一個人影飛落砸到屋內的地板上,将畫好的陣法拉出一道長長的印記。
她的脖頸處,正有一團滾燙的火焰在熊熊燃燒,發聲的地方已經被無名火完全灼燒融解,讓她完全喊不出半句話來,只有皮膚燒焦崩裂和掙紮撞擊的聲音在房內詭異回蕩。看起來,就好像一條…落到了熱油裏的紅蟲。
只能從穿着看出來,這是剛剛逃出去的紅绡。
緊接着,就是一人走進來,她渾身籠罩在一團朦胧的光暈和火焰蒸騰出來的熱浪之中,影影綽綽、亦真亦幻,仿佛一團由無比耀眼的火光化成的幻影,以熾烈的光芒頓時照亮了整個晦暗的房間,亮得人睜不開眼。
作者有話說:
九殿下的怒火,寧如玉承受得起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