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成約花海
……
兩人在酒樓小廚房裏又待了一會兒,準确來說,是寧言君靜靜看着嘲風吃了幾個玫瑰餅。
沒有了錦帕,嘲風也絕不将就,取了筷子慢慢吃。寧言君倒也沒有多想,只道晁公子身份不凡、有自己的小講究,并沒有主動開口去問。
身份在寧言君看來,就是枷鎖。言君在父親的約束下看慣了因身份的捆綁而迫不得已建立起來的“友情”、“愛情”、“親情”。難得能遇見一個不講身份的有趣之人,既然對方不說,她也就安然悅然地保持這心照不宣的微妙平衡。
嘲風說了一籮筐誇獎玫瑰餅的話,雖然基本都是在重複“好吃”、“真好吃”,沒什麽華麗生動的形容,樸素卻真誠的誇贊卻讓言君更開心了,突然覺得就這樣默默看着盤子裏的玫瑰餅一個個減少也是一種樂趣呢。
內訓堂結束的時間将至,兩人也不得不結束了今天的“自由時間”。嘲風并沒有急着帶言君神行離開,走出酒樓之時,寧言君不自覺放慢了腳步,突然開口道:“晁公子,謝謝你。”
“嗯?謝我幹嘛?”捧着一小紙包玫瑰餅的嘲風頓住腳步,舉了舉手裏的紙包,“因為好吃的玫瑰餅?”她明明把玫瑰餅都送給了自己,怎麽反倒和自己說起謝謝來了?
晁公子還真是句句不離吃呢。寧言君莞爾,沒有反駁嘲風的話:“嗯~”走出兩步,又回過頭來對嘲風說道,“瑤華說…園子裏的花又開了呢。”分享完自己的小喜悅,言君又邁開了步子。
回眸那一瞬笑靥,讓嘲風的心情沒由來地達到了頂點,即便早就知曉閨閣外的花園又開了花,她還是像聽聞了天大喜訊一樣興奮道:“哈哈,我就說嘛,花落了還會再開!”總算想起今日出來做玫瑰餅的初衷,是用玫瑰餅安慰傷春惜花的君兒呢。
寧言君沒有回頭,明眸裏光彩流轉、愈發溫柔,點頭輕笑道:“嗯。花落了還可以做鮮花餅。”
嘲風小跑兩步追上去:“你既然這麽喜歡花,不如我們明天去哪裏賞賞花、種種花吧!”
寧言君微微揚起秀眉,轉頭看向嘲風:“明天?”
嘲風重重點頭:“嗯!就是明天。”每次說起“明天”,君兒就是這般驚訝而期待的模樣呢,看到此刻的言君,嘲風仿佛能追溯千年、直直看進言君身體裏的靈魂。
寧言君為難道:“可是,明天——”
“你擔心內訓堂?”嘲風擺擺手,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不用怕,那些個兇巴巴的內訓惡婦,打暈就好了嘛、像今天一樣。沒問題的。”
嘲風三言兩語堵回了言君的話。今日在酒樓裏做做糕餅就已經讓言君體會到平日裏從未體會過的輕松快樂了,看花種花對于言君來說,絕對就像玫瑰餅之于嘲風一樣,實在很難拒絕,只是…寧言君擔憂地問道:“可是、內訓先生她們不會有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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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可能?我知道輕重的!”嘲風挺直腰板,反倒教育起寧言君來,“何況她們對你那麽兇,給點小懲罰不行嗎?!我就偏要打暈她們!”說到末處,氣鼓鼓的。
寧言君确确實實經常被內訓先生“狐假虎威”借着寧大人給她們的權力百般刁難,有時态度極其惡劣。寧言君雖不是斤斤計較之人,可是血肉之軀凡人之心,不可能無愛無恨,嘲風一副要為自己出頭的樣子着實讓寧言君心暖,那句孩子氣十足的“偏要打暈她們”更是直入她的心坎。
寧言君唇邊笑意更甚:“那…好~就謝謝晁公子替我出頭了。”又忍不住囑咐一句,“不過,你、你躍牆翻窗…都要小心。”寧言君想起今晨嘲風在窗戶邊上竄進竄出的模樣,雖然晁公子身手了得,可相府圍牆那麽高,仔細些總是好的。
長期禁锢于孤獨一隅的花兒一旦嘗到了自由的滋味,即便未來有可能碾作塵泥,她也願意為掙脫束縛奮力一搏吧…寧言君壓下內心所有的擔憂和因為叛逆父親的掌控而帶來的不安,決定随着心意再經歷一次這樣的自由時光。
嘲風高興一笑,随口答道:“放心放心。”跳躍性地把話題轉回了早先,“我也要謝謝你。”
“謝我?”
嘲風拍拍懷裏被她寶貝着的紙包:“因為玫瑰餅!”
寧言君回過頭來平視前方,眼底的擔憂之色徹底化開不見,好不容易才斂住笑意、保持住名門閨秀的風儀,柔聲答道:“那…不客氣。”再笑,恐怕就要失禮了。只不過任憑她再怎麽隐藏,也藏不住言語間那一絲隐隐的俏皮。
……
兩人趕在內訓堂結束之前回到相府,嘲風送言君“躍牆”回到內訓堂,束縛的氛圍包裹上來,雀鳥重返金絲籠,言君很快就抑制住心緒的波紋,完全變回了平日裏娴靜端莊的相府大小姐,方才被暫時放在一邊的煩惱又有卷土重來的跡象。
寧言君不希望晁楓連坐受罰,壓低聲音道:“晁公子,趁內訓先生還沒醒,你趕快走吧。”雖然萬分可惜失落,還是重新做了決定,“還是太過危險了…你明天不要冒險過來,我…不想連累了你。”
卻見嘲風根本沒聽她說話,徑直上前從背後扶起內訓先生,一邊念念有詞對內訓先生怨念極深:“如果不是你這內訓惡婦,我們今天就能去園子裏看看花的,還罰她跪地上,哼、瞧着挺瘦沒想到這麽沉!”一邊伸指大力點了內訓先生後腦一下。
寧言君還來不及發問,內訓先生就睜了眼睛,她心裏一驚,只能吞下原本想說的話,疑惑和忐忑在心底升起,準備承受內訓先生雷霆怒火的同時,也在想如何幫助嘲風順利脫身。
內訓先生拍拍自己沉沉的腦袋:“我這是…?”只覺後腦勺象是被人狠狠敲了一悶棒似的、疼痛不已,她捂着後腦,“嘶——”
寧言君擡起頭,不自覺與內訓先生背後撇着嘴一臉嫌棄表情的嘲風交換了一個眼神,趕緊收回目光,小心試探道:“先生?”
“嗯?嗯…大小姐。”內訓先生緩過勁兒來,意識終于回攏,“啊,時辰差不多了。今天,就到這裏吧。”明顯精神不濟,和平時兇惡的狀态截然不同。
嘲風瞧見言君眼裏加深的疑惑,頑皮地沖她眨了眨眼睛,又對着內訓先生的後腦做了個鬼臉兒。
隐隐察覺身後不對勁,內訓先生轉頭,就看到一個銀花花的殘影閃出了半開的窗戶,她大腦停滞,回頭問寧言君:“剛剛…那是什麽?”
內訓先生轉頭那一瞬,寧言君以為晁楓就要暴露,心髒差點跳出了胸腔,誰知那家夥動作迅如閃電,若不是事先知道那個影子是竄出去的晁楓,寧言君恐怕也會和內訓先生一樣,以為只是眨眼間出現的幻覺。寧言君錯開內訓先生的目光:“您、您指的是?”難得一次說謊的寧小姐捏住了自己的纖指。
內訓先生想揉揉一團迷糊的腦袋,手指觸到後腦,疼得差點沒讓她背過氣去,只得把一切歸結成自己的幻覺,好不容易才收起龇牙咧嘴,重新端起她那一副德高望重的架子:“沒、沒什麽,那今天就到這裏吧。下次…下次…”內訓先生連說了兩個“下次”,愣是沒想起今天到底教了寧言君什麽。
“先生?”
內訓先生咳嗽一聲:“咳,無事。大小姐,老身就先回去了。”
寧言君放下心來,向她行禮:“送先生。”眼瞧着內訓先生離開了房間,寧言君快步來到窗邊,往窗外望了望,除了閨閣院牆邊種的芳草拂動,哪裏還有半個人影呢?
“小姐?您怎麽樣?”目睹內訓先生面色蒼白地離開,瑤華第一時間就進屋來關心自家小姐的情況了,“瑤華替您準備好了藥。您要先沐浴嗎?還是瑤華先給您敷敷腿?”說完才發現自家小姐正望着窗外發呆。
瑤華也好奇地伸長脖子瞧瞧,沒發現什麽特別的,又喚道:“小姐?”
寧言君拉回思緒,轉頭一看:“瑤華?”聽瑤華又重複問了一遍,寧言君微微揚起嘴角,“今日就不用敷藥了。”
不對勁,小姐有些不對勁。跟随言君多年的小丫鬟看出些許端倪。姿儀堂是最辛苦的內訓堂之一,小姐以前每次都會吃不少苦頭,紅腫磨破、甚至是受傷都有過,從未像今日這般毫發無傷、還心情舒暢呢。
“不過…”即便旁人完全無法察覺,寧言君莫名就覺得自己身上沾了玫瑰餅的香甜氣息,那是隐隐約約萦繞周身的一種…讓她不自覺心亂失神的香甜氣息。寧言君頓了頓,才繼續道:“先沐浴吧。”
……
直到寧言君沐浴梳洗罷,瑤華都還沒想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
寧言君輕掀珠簾,從支起的小畫屏後走出來,一襲水藍色的薄衫攏在身上,微微泛着淡粉的肌膚若隐若現。一縷柔順的秀發垂落肩頭,還氤氲着暖暖的水汽,與初春的微寒融合一體,便化作晨霧一般的清新朦胧,暈染在言君身側,讓她仿佛仙境瑤宮裏走出來的仙子。
作者有話說:
九殿下展開攻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