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李德全?還想?繼續勸,從牙縫裏憋出幾個字,“娘娘,陛下恐要思?念成疾。”
白浮雪瞧這後面?宮殿裏的妃子,在嚴寒之中沒有任何取暖炭火,心裏一片苦澀。
李德全?小心觀察着白浮雪的表情。
“娘娘,陛下晚膳去您宮裏用?”
白浮雪一想?到蕭時之心裏就煩躁,身上的傷口還沒好,蕭時之就想?着要貼貼。
白浮雪氣?不打一處來,“本宮沒空,讓陛下好好看文書。”
蕭時之怎麽一天?到晚都在想?不三不四的東西,是?工作?不夠飽和嗎?
白浮雪轉身就走,吩咐松蘿和別的宮女把近期的炭火賬本拿來。
李德全?一個人被丢在原地。
他走到哪裏都是?被捧着哄着,從沒有被冷待過。
天?上開始紛紛揚揚落雪,把李德全?的帽子染成了白色。
李德全?身後的小太監說,“公公,咱們?回紫宸殿複命?”
李德全?看着白浮雪毫不留戀的背影,心裏別提有多苦。
他一路上都在斟酌語氣?,身後的小太監喋喋不休,“年關将?至,娘娘比較忙,實屬正常。”
李德全?站在紫宸殿書房門?口,深深地看了一眼白浮雪所在的宮殿的方向。
書房裏,蕭時之翻動文書,時不時用朱砂筆做筆記。
她目光落在了李德全?身上,“白浮雪呢?”
李德全?和身後的小太監趕忙跪在地上,“回禀陛下娘娘,心疼陛下龍體,特意讓奴才好好伺候陛下,讓小廚房送一些?秋梨炖湯。”
蕭時之腦海中劃過一絲不對勁,“白浮雪在關心朕?”
李德全?充分發揮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技能,“回禀陛下,娘娘因後宮之事抽不開身,每每思?念陛下眼眶都紅了,就連奴才都瞧得心有不忍。”
蕭時之那顆被白浮雪傷透了的小心髒煥發生機,砰砰直跳。
“所言非虛?”
李德全?連連磕頭?:“非虛,非虛,娘娘只恨沒有長三頭?六臂協理後宮事宜,整日忙的腳不沾地呢。”
蕭時之每天?工作?到淩晨,都快要被卷死了,聽了李德全?這話忽然覺得還不夠卷。
蕭時之喝了一口熱茶,“都怪朕,沒有好好替愛妃分擔。”
李德全?:“……”
陛下啊,您都快忙得猝死了,還要去管後宮的事?
李德全?根本沒敢把白浮雪的原話告訴女皇陛下,溫暖的書房裏,他愣是?出了一腦門?的冷汗。
蕭時之從抽屜裏抽出一個金元寶抛到李德全?手上,“拿着。”
李德全?眉開眼笑,“謝陛下賞賜。”
有了白浮雪的話,蕭時之批閱奏折的速度更快了,就連幹枯無味的文書都變得妙趣橫生。
這大概就是?愛情。
……
另外一邊白浮雪坐在珠鏡殿的貴妃榻上翻動賬本,越翻越不對勁。
賬本上所有宮殿的炭火分配非常完美,連一絲一毫的數據漏洞都沒有。
太完美了,完美的就像是?容不下任何錯漏。
白浮雪把賬本放下,将?目光落在了松蘿身上,“把負責分配炭火的女官都叫來。”
松蘿雙手接過白浮雪的令牌,小跑着出去。
祝秋荷站在白浮雪身後,幫自家娘娘在小手爐裏加上炭火。
白浮雪在熱氣?騰騰的熏陶下昏昏欲睡,大腿的傷口隐隐作?痛。
白浮雪眼眸低垂,“今日本共同?李德全?說話的語氣?重了些?,陛下該難受了。”
祝秋荷把掐絲小暖爐放到自家娘娘手上,“娘娘和陛下真如同?一般尋常人家的夫妻。”
白浮雪心裏一動,面?上浮現起緋紅,“真的?”
祝秋荷情真意切:“真的不能再真了,尋常人家的夫妻感情都沒有娘娘和陛下那麽好。”
白浮雪心想?關系的那麽好,歸功于兩人都太卷了,一個賽一個的卷,以至于沒有時間去想?別的。
松蘿還沒來,皇後就先?來了。
皇後身上帶着外頭?的冬日寒氣?,漂亮的臉上紅撲撲的,平白增添了幾分豔麗。
白浮雪從貴妃榻上起來,“皇後娘娘來了,怎的不提前通知一聲,妹妹好,給娘娘準備親手做的點心。”
皇後的臉更紅了,親親軟軟地靠在白浮雪身上,“妹妹有這份心,本宮就知足了。”
白浮雪用帕子拂去皇後頭?上沾的雪,“娘娘宮裏的炭火可充足?”
皇後眉開眼笑,“充足呢,還好有妹妹的提醒,今年冬日冷的讓人睡不着覺,若沒有加倍的炭火,真不知道該怎麽熬過去。”
皇後拍拍白浮雪的手背,“妹妹,宮裏的炭火算宮裏最熱的了,早早點上了上好的銀絲炭。”
白浮雪的炭爐上常年烤着香菇和玉米筍,和尋常的盤香花香果香不同?,一進到珠鏡殿的大門?就能聞到撲面?而來的燒烤味。
太有煙火氣?了,皇後就喜歡這裏。
皇後比白浮雪高一個頭?,她側過腦袋剛好能靠在皇後的肩膀上。
白浮雪把在低位嫔妃宮殿裏看到的景象和皇後說了一遍,“臣妾覺得應當以人為本,不該在嚴寒天?氣?看人下菜碟。”
正在白浮雪說話時,松蘿把帶頭?的幾個女官全?部?請到了大廳裏。
女官一看到皇後娘娘和淑妃都在,頓時後背起了一層白毛汗,膝蓋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松蘿走到白浮雪身邊,“娘娘,負責分配炭火的女官都帶來了。”
白浮雪和皇後對視了一眼,眉眼中收斂了剛剛的閨閣蜜意,眼眸冷下來。
白浮雪冷冷的把賬本扔到為首的女官面?前,“上面?寫低位嫔妃每月炭火需四百斤,敢問姑姑具體是?如何分配?”
從前宮裏的炭火分配一直是?一筆糊塗賬,只要面?上能做的好看,一切都不成問題。
難不成那些?不受寵的妃子能告到皇上那裏去?
穿着紅白色襖裙的女官腦門?上落下汗水,眼睛眨個不停。
女官猶豫開口:“回皇後娘娘,回娘娘的話,有專門?的奴才負責把量足的炭火送給後宮娘娘們?,想?來娘娘們?都拿到了。”
“奴婢未曾聽聞,有哪位娘娘因為炭火不足,而找到奴婢這來。”
女官頓時苦了臉,心裏嘀咕:淑妃娘娘管好自個就行了,幹嘛想?着那些?不受寵的妃子?
不受寵的妃子,連受寵妃子身邊的宮女都不如。
白浮雪氣?的太陽穴直跳。
整個珠鏡殿的氣?壓變低,白浮雪冷漠地看着跪在地上,各個體态豐盈的女官。
白浮雪看過去時,有幾個女官谄媚讨好的朝她笑笑。
白浮雪:“……”
爛到根子裏去了。
……
蕭時之在下午處理完了大多數公務,走出書房時,順便?用手摸了摸小老虎的腦殼。
小老虎已經長到了一米多長,憨頭?憨腦的,完全?沒有叢林之王的樣子。
蕭時之用手點了點這個笨貓,小老虎嗷嗷直叫,被大貓貓拍了一爪子。
蕭時之溜溜噠噠去珠鏡殿,距離不近,沒有坐轎子。
越靠近珠鏡殿,李德全?背後的冷汗越多。
生怕早上的口燦蓮花被淑妃娘娘給戳破。
“主子,淑妃娘娘怎麽突然把您叫去怕是?來者不善……”
“刀山火海我也得去,我不過是?個小小的采女,哪能違背娘娘的旨意?”
“主子……”
蕭時之停住腳步,站在一簇梅花後,勉強着匆匆走過的主仆二人。
走在前面?的采女身上,穿着極為單薄的衣服,大冬天?的連個披肩都沒有,像把秋天?的衣服疊穿在身上。
蕭時之手指撥撚着黑色的串珠,“那人是?誰?”
李德全?也不認識,後宮不受寵的妃子太多了。
蕭時之若有所思?,“後宮冗餘妃子太多,浪費資源,應該送出宮去。”
李德全?驚恐地看了一眼陛下,“回禀陛下沒有先?例。”
蕭時之:“朕又沒碰過她們?,後宮的這段經歷還能給這些?姑娘們?背書。”
李德全?:“……”
也不是?不行。
您開心就好。
蕭時之走在采女的後面?,聽前面?兩個人繼續絮絮叨叨。
采女瑟瑟發抖,在寒風中把衣服裹得更緊了,“淑妃娘娘的功力應當會暖和些?,或許還有口熱茶。”
身邊宮女憐愛看着自家主子,“外頭?都聽說淑妃娘娘不把咱們?的命當命,也不知是?真的假的,主子可要多點心眼。”
蕭時之聽聞此事,狠狠皺了一下眉頭?。
蕭時之進珠鏡殿從來不通傳,悄無聲息地坐到大廳的屏風後面?,面?前燃燒着一個滋拉作?響的小炭爐。
隔着一層隐隐綽綽的屏風,蕭時之看到白浮雪和皇後的手交疊在一起。
蕭時之臉色頓時就冷下來了。
白浮雪審問女官,皇後的目光卻jsg?如何地放在了她身上。
白浮雪淺笑看過去,“娘娘,您看這樣處理合适嗎。”
皇後拍了拍白浮雪的手,“全?看妹妹處理。”
蕭時之目睹這一幕,嗓子眼裏像被塞了一口苦瓜。
瞳孔地震的望向屏風外面?。
偏偏屏風是?半透明的,只能看到隐隐綽綽的影子坐在一起。
更加暧。昧不堪!
蕭時之一口氣?兒沒上來,向李德全?投去了質問的目光。
李德全?緩緩低下頭?,“陛下,淑妃娘娘和皇後娘娘情同?姐妹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
蕭時之默默把目光重新聚焦在皇後和白浮雪互相交織的那手上。
整個世界都暗淡無光。
隔着一道屏幕,白浮雪把賬本扔在了最前面?的女官頭?上,砸出了一道血印子。
采女跪在原地,眼淚一個勁的往外蹦,“回皇後娘娘,淑妃娘娘的話,臣妾每個月只能領到四五斤炭火,品質都是?最粗劣的。”
“只敢在晚上用,可這些?炭火只能撐兩個時辰,冬日裏連一壺熱水都難喝到。”
說完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采女小心挪到了靠近暖爐的位置,渾身一陣陣發抖,“娘娘,臣妾和臣妾的幾個姐妹情況都是?如此,求娘娘明察。”
白浮雪把扶手捏的咯咯作?響。
皇後憐愛的拍拍白浮雪的手背,“捧高踩低在後宮一直很常見,本宮也有心阻止,可奈何下人們?看人下菜十分狡詐。”
白浮雪被身邊美人安撫的臉上紅暈消減。
“皇後娘娘說的是?。”
屏風後的蕭時之:“……”
白浮雪捏了捏眉頭?,對一個信任的女官說,“徹查此事,不論是?炭火,布料還是?每日三餐都查清楚。”
女官:“奴婢這就去辦。”
白浮雪把目光落在了跪在地上的幾個女官身上。
“娘娘恕罪!奴婢也沒有壞心,只不過是?想?讓各位娘娘們?能過個好冬,奴婢能多拿一點賞錢。”
白浮雪手指敲擊在桌面?上,發出了噠噠噠的聲音,目光冷冽。
女官開始左右開弓扇自己巴掌,整個場面?混亂起來。
“奴婢自個兒半點炭火都沒有貪,全?部?給了美人以上的妃子,都是?成倍的給,只盼望各位貴人別被凍着。”
白浮雪敲擊桌面?的聲音停下。
“光是?貴妃娘娘那裏每個月就要上千斤的炭火。”
為首的女官是?真的怕了,看到白浮雪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立刻如同?竹筒倒豆子,全?部?說出來。
白浮雪給出的炭火多,那些?妃子不會覺得足夠用,而會想?要繼續剝削別人。
白浮雪被惡心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跪在炭爐邊上的采女都快凍僵了,臉上手上全?是?凍瘡。
能入宮的妃子在家中都是?被嬌寵的千金大小姐。
竟然要過這種苦日子。
皇後淡淡開口:“來人,把這些?下賤奴才都給拖出去嚴刑審問。”
一場雪下來宮裏不知有多少人熬不住凍死。
白浮雪輕輕把賬本合上,“若實在審不出來就把人殺了,讓所有女官都去觀看。”
這法?子就連皇後都沒用過。
太殘忍了,把人給搞死了,還要讓別人去看。
皇後勸道:“妹妹身上本就有些?不好的風言風語,這樣更會讓人認為妹妹殘暴無德。”
白浮雪也很無奈,“臣妾只能用他們?聽得懂的方式來教他們?規矩。”
皇後心想?也是?,揮揮手,讓人把這些?女官給拖下去。
蕭時之坐在屏風後面?目睹了全?程,半點都不覺得白浮雪做的過分。
最讓女皇陛下在意的是?,屏風太模糊了,看過去好像白浮雪在和皇後親吻。
蕭時之頓時氣?的氣?血上湧,用手猛的按了一下人中。
窗外飛雪飄落,打在紅紙燈籠上。
蕭時之喝了一口茶壓壓驚,喃喃自語:“這那麽辛苦是?圖什麽?”
拼命內卷只為讓老婆在後宮站穩腳跟。
卻?換來了,老婆和別人在一塊卿卿我我。
蕭時之忽然覺得窗外的飛雪有點綠。
處理完此事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皇後需要回長安殿裏工作?。
皇後依依不舍的告別白浮雪,到臨走前兩個人的手都沒忍心要松開。
酸,空氣?中彌漫着難以言喻的酸臭味。
白浮雪站在原地看皇後,消失在風雪中才回到庭院裏。
一回頭?看,蕭時之突然出現在了背後。
白浮雪被吓得後退了半步,眼中驚喜,“陛下怎麽來了?”
文書看完了嗎?奏折批完了嗎?大臣見完了嗎?糧草路線準備好了嗎?
陛下,您怎麽還有空來看我?
蕭時之沉悶開口,“親愛的,不希望朕來?”
蕭時之委屈的像沒有被揉腦殼的小貓貓,“早知道親愛的這裏有皇後,那朕就不來湊這個熱鬧。”
蕭時之的語氣?幽怨極了,“朕過來反而是?打擾了親愛的。”
白浮雪疲憊的揉揉眉心,“陛下,臣妾正為後宮裏的炭火分配不均頭?疼,陛下怎麽還捏酸吃醋起來?”
蕭時之拽緊了白浮雪的袖子,“你說朕吃醋?朕作?為一國之君,有什麽醋可吃?”
蕭時之被氣?的口無遮攔,“你喜歡皇後,是?不是?因為皇後長得像你的前女友?”
白浮雪:“?”
您又開始了是?嗎?
蕭時之越想?越悲觀,趕忙趕點能早點完成工作?,就是?為了來親愛的這邊看看。
蕭時之抓住小美人的手腕,“親愛的,明明和李德全?說想?朕想?的不得了,怎麽朕來了,一點都不親近?”
蕭時之:“你甚至都沒有喊過朕一聲親愛的。”
白浮雪拍拍蕭時之的脖子,手法?像揉一只大貓,“親愛的,抱一下。”
蕭時之嘴上很抗拒身體卻?很誠實的讓白浮雪抱抱。
蕭時之咬住小美人的脖子:“親愛的喜歡朕,是?不是?因為朕像你的前女友?”
蕭時之用牙齒磨蹭着小美人的鎖骨眼眸低垂:“莞莞類卿?”
白浮雪:?
您知道您在說什麽嗎?
白浮雪雖記不得前女友是?誰了,但一想?到前女友這個詞,就起一身雞皮疙瘩。
現在社會中的那個前女友一定是?非常讨人厭的存在。
白浮雪憐愛的摸摸蕭時之的狗頭?,“乖,你是?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