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蕭時之把戒指特意戴在無名指上。
白浮雪在馬車中靠着?她又開始昏昏欲睡,撩了人不?負責任。
蕭時之關切道:“城外亂民比較多,你在馬車上好好呆着?。”
白浮雪撩起簾子往外看,現在已經出了城門,正在趕往施粥的鋪子。
前?面是看不?到邊的難民,一個個穿着?看不?清顏色的衣服,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幹癟的身軀也不?知?能撐到幾?時。
濃郁的米香味飄散在空氣中,光是聞着?就?食指大動?。
穿着?黑色勁裝的蕭時之從馬車上下來,高馬尾在空中劃出弧度。
穿着?棉布碎花裙的白浮雪探出個腦袋,剛要下車就?被李德全給攔住。
李德全彎腰:“小姐,前?頭危險的很,夫人擔心您被沖撞了。”
白浮雪:“夫人自個就?不?擔心被沖撞了?”
李德全一時語塞,“夫人,夫人自是要體察民情,愛民如?子。”
白浮雪瞧着?蕭時之走?到那簡單的棚子邊上,比人臉還大的勺子盛在米粥裏,親自給每個難民挖上一勺粥。
貨真?價實?的粥,比尋常老百姓家裏喝的還要濃稠。
蕭時之臉上雖沒有什麽表情,眼中的痛惜和沉重卻藏不?住。
白浮雪耳朵紅了一圈,淺笑道:“你敢攔我?”
李德全彎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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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想這娘娘長期生活在深宮之中,還未進宮時,也是生長在将?門府邸,錦衣玉食養着?。
天生就?比這些個災民要高上一等。
哪能讓娘娘碰到那些個髒東西?
李德全想着?娘娘也不?會靠近,只彎腰不?說話。
誰想白浮雪直接從馬車上跳下來,小跑到蕭時之身邊。
她臉上挂着?一紗簾,只露出了隐隐綽綽的面容。
松蘿小心髒都被吓出來了,“小姐!”
松蘿趕緊跟上去,生怕自家小姐又被人唐突了。
祝秋荷疑惑:“不?就?是去施粥,用得着?那麽擔心嗎?”
李德權低血壓瞬間好了,深深看了一眼祝秋荷,複雜道:
“小姐金尊玉貴,自然和他?人不?同。”
祝秋荷只知?道夫人和小姐是京城的富貴人家,究竟富貴成啥樣卻是不?曉得的,就?連白浮雪叫啥名,祝秋荷也不?清楚。
……
白浮雪手持着?沉重的大鐵勺,和食堂阿姨是同款。
每一下都拿得很穩當,完全沒沾上食堂阿姨的同款手抖。
“謝謝恩人,謝謝恩人!”
“恩人是天上的神仙,見不?得大家夥受苦,給恩人磕頭!”
一個頭發蓬亂的女子強行按下了旁邊不?懂事的小兒子,跪在白浮雪和蕭時之面前?。
緊接着?好幾?個人都開始砰砰磕頭。
兩大鍋粥很快就?見底了,幾?個大臣親力親為,又端上了兩大鍋粥。
那幾?個大臣害怕極了,小心觀察着?陛下的神色。
蕭時之面上一片沉靜,直到把大半鍋粥全部分發給難民,才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蕭時之命令道:“此事深查到底,明日?将?折子放在我桌上。”
白浮雪的胳膊酸痛的早就?擡不?起來,可看到面前?眼巴巴求着?食物的人,哪裏還敢喊累。
“謝謝神女,謝謝神女,神女下凡,普渡衆生來了。”
白浮雪本想着?在赈災的粥裏撒一把沙子,讓餓的不?行的人來喝,避免有還有餘糧的人來占便宜。
可看到這一幕,她哪裏還忍心往雪白的粥水裏撒沙子?
白浮雪坐在一塊岩石上,蕭時之站立在她旁邊阻擋了大多數窺探過來的視線。
蕭時之脊背挺直,目光銳利,叫人安心的很。
白浮雪:“施粥本是知?縣的事情,不?該落到咱頭上。”
蕭時之:“雪雪覺得,知?縣該當何罪?”
她邊問着?邊下意識旋轉且白浮雪送的戒指。
是這段苦澀時光裏唯一的一抹甜味。
白浮雪:“終身囚禁于地牢之中?”
蕭時之:“為何不?直接把人給殺了?”
周邊幾?個大臣靜靜聽着?,互相?看了一眼,“小姐心思?純善,着?實?讓人感動?,可那些難民何其無辜?”
白浮雪眼眸顫動?,不?敢去看蕭時之。
把人殺了?
五馬分屍?在鬧市斬首?
白浮雪不?是沒有看過蕭時之殺人,可若是把一個人的生死決定權放在她身上,輕易說不?得讓人去死。
蕭時之淺笑:“雪雪着?實?是好心腸。”
正當幾?個人商量對策時,忽然一匹高頭大馬停在城牆門口,馬蹄踩碎了,不?知?多少個難民的破碗。
“你們幾?個!誰允許你們在這裏施粥?!”
騎在馬上的侍衛身體健碩有力,手上揚着?一黑色的馬鞭。
威風極了。
蕭時之沉聲質問道:“施粥還需要申請?”
蕭時之那雙如?同寒星的鳳眸看着?侍衛,侍衛後背起了冷汗,不?敢與之對視。
知?縣的侍衛聲音弱弱:“當然需要,施粥需要繳納額外一筆費用,一個五十兩銀子。”
旁邊幾?個大臣聽到此話,當場就?驚了,這是什麽混賬話?!
陛下要真?追究下來,沒一個人能逃得開?!
蕭時之還沒說話,那幾?個大臣已經抖着?手指過去,“你,你大膽!荒唐至極——”
地上的災民眼巴巴地看着?幾?人,有個小孩子三兩口就?把粥全部咽下去,卡在嗓子眼,咳得心肺都要出來了。
用地獄景象形容一點都不?為過。
蕭時之額頭上青筋猛然蹦了兩下,低啞道:“帶我去見知?縣一面。”
那是為見沒要到錢,當然是不?樂意,剛想拒絕,可以看到蕭時之的臉色,本能地就?在大馬上做不?穩。
“行,行吧……”
侍衛勉強答應,把人領直進了城。
他?心頭突突的,忽然有一種極為不?好的預感。
……
知?府是今年從京城調任來的,聽到這邊災民嚴重,特意親自趕來。
他?年過五十,曾經是先帝的信服,在新帝登基後,也備受器重,今年正準備升遷為鹽運使。
知?府說:“知?縣好歹還有點良心,知?道給災民先填飽肚子。”
知?府身邊的幾?個官員說:“此言差矣,是來此的幾?個富商做的善舉,和知?縣半點關系都沒有。”
知?府狠狠皺了一下眉頭,馬車走?到城牆邊上才看到棚子早就?被踐踏一空,好幾?個災民把頭伸進大鍋裏舔食。
好好的一個棚子,無人管轄,剩下的一點粥水卻還冒着?熱氣。
一看就?知?道人剛走?。
知?府氣得胡子都在抖,從前?有人和他?說過下面的幾?個縣城魚龍混雜,不?把人命當命,他?還覺得是誇張了。
親自一看才知?道,人家富商好心過來搭棚子做善事,結果被侍衛給砸了。
知?府根本想象不?出來,陛下若是得知?這消息,到底要死多少人。
知?府氣得嘴唇發白,在人的攙扶下,進了縣衙門。
還未走?進去,遙遙看到一個穿着?黑色勁裝身上繡着?暗紋的女子站在堂下,鳳眸冷淡地瞧着?上面以及一把年紀的肥胖知?縣。
站在那黑衣女子身後的年輕姑娘一雙桃花眼,顧盼深情,此刻也染上了幾?許深沉。
知?府看到那熟悉的人,下意識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她,她是——
後面幾?個随行的同僚,連瞳孔都在震顫。
王大富聽到後面動?靜,臉上的張牙舞爪立刻收起來,殷切道:“張大人怎麽來了?!小官有失遠迎,罪過罪過。”
王大富趕緊提着?官服跑下來,不?明白張大人為何跪在地上。
知?府的臉色已經氣的一陣紅一陣白,滿是皺褶的眼睛寫滿了心如?死灰。
“臣……”
知?府剛要行禮,就?被蕭時之的眼神給制止了。
蕭時之坐在圈椅上,目光落在了王大富身上。
知?府緩慢從地上爬起來,在王大富的攙扶下,魂都快要飛到天上。
蕭時之全然沒被衆人的各懷心思?給幹擾到,“繼續。”
王大富一把鼻涕一把淚,“張大人你有所不?知?,下官早年死了老婆,看上了一姑娘,想要明媒正娶當成續弦jsg,雙方都同意了,那姑娘也收了下官的錢,結果被她們給攔住,下官派去了幾?個接親的人,也都被打死了。”
王大富哭的那叫一個悲傷。
知?府心裏大罵一句:作死的東西!還在編!
王大富抹着?老鼻涕,指着?祝秋荷道:“下官看上的正是她,大人您要為下官做主啊。”
王大富眼中劃過一抹貪婪,他?死了個父親的少女還不?是任人宰割?總不?能為了名聲就?拒絕吧?
祝秋荷鼓起勇氣,狠狠罵了一句髒話,“你不?要臉!你大半夜找人來把我綁走?,扯我的衣服,用棍子打我,我不?屈服,你的那表弟還要找幾?個男人來——”
祝秋荷實?在說不?下去了,躲到白浮雪的懷裏小聲哭泣。
王大富眼珠子溜溜直轉,跪在知?府面前?道:“這沒有人證物證,且能瞎說?!下官冤枉!”
王大富顫巍巍的指着?白浮雪,“她白日?裏勾引下官不?成,現在撺掇祝秋荷來倒打一耙,簡直是惡毒婦人心!”
知?府看到白浮雪那平靜的眸子,他?曾在中秋夜宴和年關夜宴上見過對方。
那可是正值盛寵,且為白家嫡女的淑妃娘娘啊!
他?狠狠往這個畜生臉上扇了一巴掌,“你知?道你指認的人是誰嗎?!”
蕭時之手指動?了動?,李德全立刻把幾?個斷手斷腳,還有一個斷了脊柱的人拖上來。
蕭時之:“知?縣可認識這幾?個人。”
王大富還沒擡頭,就?被刺鼻的血腥味給吓到。
他?定睛一看,是幾?個要把祝秋荷和白浮雪綁走?的親信。
他?想着?兩個姑娘柔柔弱弱,被占的便宜,哪敢往外說,行事越發放肆。
“大人,大人你不?能不?救我啊!你讓我去綁祝秋荷和那個女人,你給我的銀票我還沒用呢——”
“大人我不?收你的錢,你替咱們說句好話,把哥幾?個就?出來好不?好?”
地上如?同蛆蟲扭動?的男人一個個扒住王大富的身體,像是從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鬼。
王大富趕緊把人給踢走?,嘴唇蒼白的直抖。
“下官不?認識這些人!大人明鑒!”
王大富還想嘴硬,知?府氣的胸口來回?起伏,直接跪在了蕭時之面前?。
“臣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臣禦下不?嚴,知?縣之位上竟出現這本屍位素餐,品行敗壞之人,臣難辭其咎。”
張大人重重磕了三個響頭,眼睛裏的絕望都快要溢出來了。
他?知?道難民問題很嚴重,他?知?道有些人在當地當土皇帝,他?已經寫好計劃上報給陛下,想要慢慢改革。
結果!結果陛下微服私訪,剛好給撞見了。
這個混賬還觊觎淑妃娘娘。
張大人光是想想……張大人都不?敢往下想。
陛下剛登記時,鮮血都快要把京畿給淹了。
王大富張口反駁:“大人您怎麽跪下了?等等!什麽陛下娘娘……”
王大富呆呆愣愣地跪在原地,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
面前?的人怎麽就?是皇上了?
王大富還沒開口說話,頭就?被人強行按在了地上。
用力砸了好幾?下,直到額頭出血才放開。
仔細看去,蕭時之黑色勁裝上,竟然繡着?龍紋。
一般人哪敢穿這般衣服?
王大富腦子不?敢繼續轉下去,整個人吓得大腦一片空白,嘴巴半張着?,一股徹頭徹尾的寒意從地上蔓延開。
一旁幾?個兄弟肢體殘缺地扭動?在地上,王大富甚至不?敢看一眼。
蕭時之鳳眸微挑“唐突妃子,強搶民女,不?敬聖上,對難民視若無睹,你可話要辯駁?”
王大富□□裏流出一股腥騷,牙齒磕磕碰碰在一起,半天都說不?出話。
“臣,臣是冤枉的,臣上有老下有小要養活,臣,臣是冤枉的……”
蕭時之笑容緩緩,“既然愛卿是冤枉的,不?如?就?将?愛卿交給城牆外的那些難民來決斷。”
蕭時之側頭看一下白浮雪,“雪雪覺得如?何?”
把王大富交給難民,比在菜市場砍頭還要殘忍。
那群沒有肉吃的難民,一人一口都能把他?的骨頭碎子給咽下去。
白浮雪将?手放在蕭時之的手背上,溫和道:“臣妾一切都聽陛下的,陛下英明。”
祝秋荷站在白浮雪身後驚愕,原來美的和仙女似的白浮雪是皇上的妃子。
原來看上去兇巴巴的夫人,是女皇陛下本人。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被人拖走?的王大富,這個人明明是惡魔般的人,在小姐和夫人面前?,竟如?此脆弱不?堪。
她跪在地上,“草民見過陛下,見過娘娘……”
白浮雪半邊身子都靠在了蕭時之身上,調笑地用手戳戳身旁人的臉頰。
“陛下您瞧,把人家小姑娘都給吓着?了。”
“秋秋乖,平身吧,別?跪了。”
蕭時之撥動?戒指的手瞬間停止了。
雪雪你到現在,心裏還有別?人是不?是?
明明應該去搭讪江南女子的應該是朕,為什麽你比朕還積極?
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