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掙紮與逃避1
江星星與毛皓宇在大理古城走了整整一個下午,并不是要看景,也不是要買東西,是怕停下來會尴尬得不知道說什麽。但再走又能走到哪裏去呢?總共那麽幾條街道,熙熙攘攘的都是人。
他們演技都很差,卻又盡職盡責地扮演着貌合神離的男女朋友角色。
她沒有問,他也沒有解釋。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雙方都不是不明所以的傻子,又都不肯裝糊塗當作不知道,所以他們這樣死耗着對方還有什麽意思?
馬愛靈楚楚可憐的跟在他們後面,不遠不近的,穿着一雙不怎麽舒服的高跟涼鞋,走路有些一瘸一拐的,着實惹人憐惜。
這樣奇異的三人組,算什麽?好像她江星星故意虐待了他們一樣。她找了家飲品店坐下來。
毛皓宇低頭發微信,顯然在安撫白蓮花女士。
江星星搞不懂,毛皓宇這麽自我的人為什麽要勉強自己陪她?是心有愧疚還是不願撕破臉?既然有膽做,又舍不得白蓮花,幹嘛還在她面前礙眼。
她說:毛毛,你要是忙,可以走,不用陪我。
他說:沒事,我不忙。陪你應該的。
一邊說不忙,一邊發微信不停。如此的口是心非,她替他尴尬。
她說:我定了明天晚上的飛機,你要不要一起回去。
他說:我又續了幾天假,想去紅河州玩,你先回上海吧。明天我送你。
江星星冷笑,他以為還有明天嗎?一眼瞥到馬愛靈也在他們對街的店裏坐下,正向這裏張望。果然是明目張膽的以目傳情,路是公共的,店也是別人的,還能趕她走不成?
這個時間,毛媽媽的電話來得真是詭異。
毛皓宇剛一接通,毛媽媽的聲音就透着手機傳到了江星星的耳朵裏。
“小宇,你爸爸回來了,你今天帶小靈回來吃飯吧,讓你爸爸見見。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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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媽媽爽朗的笑着,對未來的兒媳婦很滿意。毛皓宇卻目光閃躲,心慌的一邊調低聲音一邊走遠一些再說話。
可惜晚了,該聽的,江星星都聽到了。她在心裏唾棄自己,看吧,人家已經是醜媳婦上過門了,你這三年算什麽,白陪了白玩了白睡了吧。真賤!
那邊,毛皓宇好不容易敷衍住老媽,剛坐下,又被江星星一個問題問得摸不着頭腦。
“你覺得我像不像張愛玲?”
“哪裏像?”
“她見了他,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裏,但她心裏是歡喜的,從塵埃裏開出花來。”她娓娓道出張愛玲的這句名言,笑得幾分慘然,“像吧,我江星星在你面前,就是這樣低吧。”
她心裏不是不怨的。以前為了這份喜歡,一切都可以忍。現在,忍不了了,不想再忍了。
“別瞎說,你怎麽這麽傷感呢!等我們回了上海,好好談談。”
江星星不理他,自顧自的傾訴。
“張愛玲,驚才絕豔,曠世才女,我最喜歡的女作家。你知道她這一生最大的敗筆在哪兒嗎?胡蘭成!她那樣一個驕傲的人,卻看上了胡蘭成這麽個漢奸、渣男、情場老流氓。1945年以後,胡蘭成因為漢奸罪四處躲藏,一邊甜言蜜語哄着張愛玲,一邊花着張愛玲的錢,跟其他的女人好上了。張愛玲受不住相思跑去找他,竟然容忍了三人同住的侮辱。她後來要胡蘭成選擇,胡蘭成兩個都不想分手,兩個都想耗着,就扯出來一堆謊話,說什麽‘我待你,天上地上,無有得比較,若選擇,不但于你是委屈,亦對不起小周’,這副嘴臉真讓人惡心……”
江星星的反應有些超出毛皓宇的意料,過激了。
“星星,你可能誤會了,我沒有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呢?你說啊,我聽着呢。”
“算了,你現在帶着情緒,解釋就成了掩飾,等你冷靜了再說。”他并不想把時間浪費在談論馬愛靈上,他希望江星星能就此反省自己,與他有新的開始。
“我很冷靜,我們之間不冷靜的是你,你還沒有做好了斷的準備,你在逃避。”她一針見血。
他無言以對,他不想分手。
夜晚,大理古城某酒吧,燈光閃爍,人聲與歌聲的浪潮一陣陣撲面而來。江星星與毛皓宇面對面坐在靠窗的位子,耳朵被高分貝震得嗡嗡響。她向外看了看,跟着他們的馬愛靈不見了。
毛皓宇眉頭緊鎖,神色不安。他眼睛不離手機,偶爾看一眼江星星,內心有隐隐的擔憂。一邊是馬愛靈語氣柔弱的微信轟炸,一遍是江星星的冷漠冰霜,他夾在中間,坐立難安。
他看不清江星星了,也無從猜測她這些舉動背後的目的,這不是他設想的局面,他以為她的到來會是一場剖白真心、勇搶真愛的好戲。
他的确不了解女人。男人一貫很享受女人們的争風吃醋,甚至為愛大打出手,各使計謀手段,最好來一場後宮級的較量才能徹底滿足他們的虛榮心。
但女人并不全是這樣的。
大清都亡國一百多年了,皇帝早就沒有了,還想看什麽後宮戲!新時代的女人們根本不屑為了一個渣男而傷人一千自損八百,根本不值得!哪有人踩了狗屎之後,還陶醉的站在狗屎上不走了?做夢吧!
愛就愛,不愛就不愛,想分手就說清楚,不想分手就別亂暧昧、玩劈腿!怕就怕男人們還停留在過去坐擁嬌妻美妾的幻想裏,辛勤的像蜜蜂一樣在花叢中游走,人為地挑撥女人們相鬥。男人何必如此下賤!
江星星興致高昂,舉着酒站起來一起搖擺,跟着舞臺上的樂手狼嚎《怒放的生命》,邊嚎邊尖叫,又蹦又跳的像個女瘋子。她在釋放自己,在下定決心之前,在斬斷情緣之前,她需要緩沖期。也許,在男人眼裏這是在故意引起關注。
毛皓宇很不習慣她借酒消愁,他也不願意把心裏話說出來。紅玫瑰與白玫瑰,他難以抉擇。一個相戀三年,縱無激情,卻有依戀;一個露水新歡,縱有刺激,卻難免搖擺。
“毛毛,別玩手機了,來一起喝酒嘛!”江星星抽出他的手機,拍在桌子上。
“別鬧,公司有事找我。” 毛皓宇警惕的把手機裝進口袋,“別喝太多,小心難受,我送你回去吧。”
“不回去,還沒玩夠呢。好不容易來大理一趟,不要這麽冷淡嘛。毛皓宇,紳士可不是這樣對女朋友的喲。”
她喝得有些飄了,蹭着他的身體嬌滴滴的撒嬌,眉眼間有了些許媚态,毛皓宇一時看呆了。他喜歡這樣風情萬種的江星星。
她咯咯咯咯的笑起來,歡樂又肆無忌憚的笑,任是聲音嘈雜,還是引得鄰桌的寂寞男人們頻頻矚目。
毛皓宇看着她,像看着暗夜裏獨自芬芳的夜來香,他不得不承認江星星還是有魅力的。
“我送你回去,有什麽事明天再談。走。”
“不嘛,我要唱歌。”江星星甩開他,揮舞着雙手,放肆又嚣張的笑,“毛公子,我去唱歌,好好聽着喲。”
她搖曳生姿地走向舞臺,像一串行走的夢駝鈴,将所有熾熱的目光吸引在身上。
在這樣的酒吧裏,老板通常都會鼓勵客人上臺一起唱歌,炒氣氛,難得竟有美女主動,全場起哄,老板當然求之不得。
“不要問我從哪裏來,我的故鄉在遠方……”滄桑與淡淡哀傷的歌聲響起,整個場子靜了下來,沒人想到她會唱這首不合時宜的《橄榄樹》。唱的人很投入,歌聲也很美,人群漸漸鼓掌。唯獨一人心不在焉。
馬愛靈的電話打來了。
江星星眼睜睜看着毛皓宇出去接電話了,她的心再一次冷了。魚死網破之前,她不過是在與他垂死掙紮,而已。
洋人街的喧鬧也好,人民路的熙攘也罷,大理古城真正的風韻在城牆。白天你能閱盡繁華,夜晚你能獨攬星空。如果沒有星星呢,那就雨夜敘情吧,最适合做一些需要悄悄進行的事。
毛皓宇踩着濕漉漉的石頭,走了好遠,才找到淋雨的馬愛靈。
她靠着城牆,傷感地說:“你來了。”遠處的燈火把夜晚染得像花臉貓,卻化不開城牆上美女的哀傷。
他是因為她哭了,才來的。她電話裏說,肚子疼,疼得要死了。
“你不是肚子疼嗎?別淋雨了,我送你回客棧。”
她甩開他,帶着哭泣的鼻音,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怒其不争的叱責:“毛皓宇,我不是勾引你,是可憐你。公司裏那麽多人,哪次party不是帶着男女朋友來,只有你次次說女朋友太忙,不喜歡應酬。其實,是她不屑融入你的生活吧。你說你們戀愛三年了,為什麽我看你們生疏得像陌生人。我懷疑你們到底有沒有在戀愛!”
“是我跟她有言在先,我們開放戀愛……”
“呵!真可笑!”馬愛靈忍不住的諷刺,十足的禦姐範。毛皓宇默然。馬愛靈在他面前有千面,面面他都覺得新鮮。
“你一直說是你掌握主動權,是她在适應你。你有沒有想過她為什麽要順着你,真的喜歡一個人會對他的生活不聞不問嗎?你看過《甄嬛傳》嗎?沒有一個女人能容忍自己愛的人忽視自己!江星星的脾氣,我今天算是領教了。你也親耳聽到了,我都敗給了她的伶牙俐齒。這樣一個有脾氣有個性的人會容忍你?你自己難道沒有想過她是不是真的喜歡你!你是不是別人的替身!”
“夠了!Rosemond,我和她的事,不是你能理解的。”
“你不用生氣,我沒想和你在一起,沒想讓你分手,我就是心裏難過。”她捂着胸口,萬分痛惜。“我對你不遮不掩,真實坦白,你只當我是免費□□的。江星星對你除了甩臉色就是挖苦,你為什麽還要和她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