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美味在江月（二）
看見小虎鼻頭上細細豆大的汗珠，身上有在豬糞堆裏滾打過的酸掉的腐蝕氣味。
“撿到什麽？”
“沒……”
安若昀用手拍打桌子，忽略掌心裏傳來的火辣辣的麻痛感。
“不要亂撿不是自己的東西！”
“我……”
“姐姐對你不夠？”
“不……”
“那就好。”把剛才拍打桌子的手背到身後。
“喲，好重的火藥味，剛一進來就是如此的——激烈。”蕭黯月進來，卷進一股清露香。
安若昀哼了一聲，皺皺鼻子。
迎上小虎淚光閃閃的求救的眼神，蕭黯月立馬投去一個放心的眼神。
走到安若昀面前：“我知道你是把小虎當做自己的親人來養，市井之氣豈是一朝一夕能夠改變的。不要太心急了。”
“你就老幫着小虎。”
“好了，小虎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是不是？”
“是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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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來二回，安若昀就沒了脾氣。
機靈的小虎嗅到皮蛋瘦肉粥的香味，立刻奔出去：“紅姨又給我準備好吃的了，我去看看！走喽！若昀姐姐，黯月哥哥，再見！”
小虎蹦跳着離開，內心原本的煩躁一下子得到安慰。是啊，少年不識愁滋味。
蕭黯月看着小虎的背影，一陣沉吟，并抿抿嘴唇。
“江月樓的一切，可是好？”
“托您的福，一切安好。”
語氣的中淡淡的疏離感讓蕭黯月心中一緊，表面上仍舊是風輕雲淡。
“江月樓現如今是橫掃整個穹蒼大陸的最大的酒樓，有現在的盛況真是難得。”
“若昀，這一半有你的功勞。你那一套公司制的經營手端很是高效。”
“紅姨，小虎今天還想吃……”
小虎稚嫩撒嬌的聲音從遠方傳來，安若昀勾勾嘴角：“蕭莊主不顧若昀危險的身份，将若昀留在身邊，提供吃住，還将江月樓交予我管理，如此關愛。”
“這般對你，你明知……”
“不知。”
在心中暗嘆了口氣，蕭黯月不甘地抿抿嘴唇，邁着一貫輕盈的步伐離開。
看背影，寬肩窄腰，氣質出塵，意氣風發，安若昀向左微微側頭，心裏偷偷地想：極品啊極品，可惜對所有試圖接近他的異性都如此冷漠，莫非是有龍陽之癖？
“龍陽？”安若昀被這個想法吓了一跳。
蕭黯月向前走的腳步一頓，回頭看見安若昀用一種若有所思的呆萌表情看着自己，經歷了驚訝，接受，理解，同情的各種表情，太陽穴不禁輕輕抽動。
“黯月有喜歡的人嗎？”
“有。怎麽？”
“這個……唔……那你覺得這個怎麽樣？”安若昀示意地指指身後一幅圖，圖的主角是一個紅杉男子采蓮的情形，看着站在門口衣袂飄飄，白衣勝雪，膚如凝脂，在她面前不斷放大的“白蓮花”，安若昀的期待的小眼神望過去。
“何意？”
“就是……黯月覺得圖中的主人公如何？”
“甚好，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
一下子安若昀額眼睛睜得和銅鈴一般大，甚。。。好。。。這該傷了多少同齡女子的心哪，穹蒼大陸的母雞都要拒絕生蛋啦。
安若昀立刻給自己倒了杯水，壓壓驚，想不到，杯子裏的水滾燙，吐出舌頭，已然紅了一圈。
看着安若昀無故在一旁手忙腳亂的模樣，嘴角在不知不覺間輕輕上揚。
若是深夜燈亮着，她定是在挑燈研究店鋪；若是江月樓傳來燒焦的氣味，那定是她在研究新的菜譜；若這幾天小虎愁眉苦臉，說明她定是又碰到什麽疑難雜症顧不上他。
她如此堅韌，有自己的追求，雖然有時候範糊塗，經常做出讓他頭疼的事情，譬如上次在廚房鬧事差點就燒了整個廚房。
甚至可以說，他享受着她的那些小脾氣，樂于觀察，漸漸熟谙。
“今晚我要采購江月樓缺的器材，麻煩你替我照顧下。”
“不行，今晚我……”
“紅姨有事，小虎莽撞，就只有你，要是，要是，你不答應，我該如何是好？”
“找櫻野。”蕭黯月不動聲色地挑眉。
“他？上次我拜托他算了一本賬，害得江月樓賠本不少，現在想想還心有餘悸。”
“江月樓這個月的賬本放在哪？”
愣了幾秒，安若昀開心地抓住蕭黯月的袖口：“謝啦，回頭請你大吃一餐！”
一身男裝的安若昀英姿飒爽，走在街道上。
“這小哥長得真俊。”
“是啊，真是……”
“他是哪家的公子，我看到他心跳就好快！”
“……”
一路上接受着大家的注目禮，一開始不以為然的安若昀有些淡定不住了，自己穿男裝真的這麽有魅力麽？五顏六色的街道看上去很是熱鬧啊，空氣中好像都是棉花糖甜甜的味道。。
安若昀的女裝扮相其實是很柔美的，她的眉毛略帶英氣，用眉筆略微加粗就顯得浩然正氣，大有挺拔質感，畫上淡妝，鼻子高，桃花眼眼波流轉，該死的嘴角又透着絲絲溫柔，将中性美展露地淋漓盡致。
大概連安若昀都不知道，五官上僅有的小瑕疵在變成男裝後都成為了優點。
瘦小的身子骨撐不起偏大的青衫，給人一種林黛玉的病态美，激起了中年婦女的媽媽保護欲，可謂是老少通殺！
于是乎，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由于穹蒼大陸民風開放，表達愛意的方法有很傳統，就是送一束鮮花。
最後的結果是：安若昀在街上跑——身後追了一街捧着花的愛慕者。
那畫面太美，我不敢看。
人群中又爆發一句話：“快看哪，他身上佩戴的是上古神劍青雲劍！”
人群又是一陣強烈的騷動。
自進入江月山莊，她每天仍舊堅持練劍，自然練成了随身佩劍的習慣。
一個閃神，被一個強大有力的手拉了過去。
安若昀的身體猛沖一下，被迫向前飛去。
那一夜後，安若昀一戰成名。
大概就是一陣七繞八彎，安若昀來到了一處僻靜的燈巷。
寂靜的有如星星泛光的長長的好像沒有盡頭。
同時因為寂靜因為夜深人靜，安若昀的神經末梢變得分外敏感。
她又嗅到空氣中屬于棉花糖的香味了，甜甜的。
“宿——”
“誰？”
一瞬間功夫，安若昀手中俨然一把利器。
月光下森森白光。
“何……何方妖孽。快出來！”
要死了要死了，這種地方死掉都沒有人收屍。
她只會一點青雲劍，一點輕功，一點內力。
接二連三的利器。
左手擋，右手接，左踢腿！
擋，踢，振。
燈油燒焦的臭味在空氣中蔓延。
安若昀的招式雖看似毫無章法，可那些招式依舊沒有傷她分毫。
“誰”
“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載，要想順利過，留下馬路錢！”
不知為何聽到這，安若昀立馬覺得對面的人不會真的傷害自己。
“哈哈，這都什麽年代了，這樣的臺詞早就過時了。”
“開玩笑，這是歷史沉澱下來的經典！”暗處的光亮處走來一個瘦高的身影，大片的陰影打在他的臉上，看不清楚，他一步一步走過來，隐約可以看見白皙的脖子和指骨分明的手掌。
從腳步聲可以感覺到他的武功不低。
棉花糖的香味已經近乎甜膩的境界。
待他走進，看清楚對面來人的長相，安若昀有一種天崩地裂的震撼感，腦子裏有什麽似乎斷線了。
“你長得……好醜。”
真的很醜，近乎扭曲的五官，眼睛小的幾乎看不見，最最讓人難以入目的是臉上的一塊猙獰的疤痕，看了之後讓人直反胃。連倚天屠龍記裏的阿珠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安若昀看得眼珠子一動不動。
“本大俠知道自己玉樹臨風，風流倜傥，只是，收起你的花癡眼和沒有流出來但我知道快要流出來的口水，好嗎？”
此人非但長相醜，性格還很怪異，自戀的特點還占絕大百分比。
連棉花糖香味帶給安若昀唯一的好感都一掃而空。
“這位大俠，我還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說着迫不及待地向前方走去。
“哎哎，我說我都不急你急什麽，趕着投胎也不見你這樣的。”
“大俠，您老真是太了解我啦，人有三急，那我就先走了哈。”
“慢着！”
“啊？”
“青雲劍的主人，安若昀，現在佞臣李淵當道，江月山莊和風岚山莊的勢力在逐年上升，你說，這最後的贏家會是誰？這将是一場有趣的游戲，是嗎？當風陵瀚和蕭黯月争鋒相對的時候，誰才會是你最後的選擇？恩？”
之前的調侃語氣一下子認真起來，帶着尖銳感和一種不容忽視的壓迫力，也就是這個，安若昀才發現自己四肢無力，內力盡失。
“你究竟是誰？為什麽知道這麽多？”
殺氣！
“哼。這麽快就沉不住氣了。”這場游戲看來比他想象的還要精彩千倍萬倍。
一個飛身，醜面男輕功離開。忽然感覺到到另一股殺氣，哼，兩個。
“三急姑娘，我們後會有期！”
“哎，你等下……”
對着在已經安靜的夜晚，安若昀幾不可聞地輕嘆一口氣，對着老天翻了白眼，全身無力啊，誰來擡她回江月樓
燈的火苗微微暗了一下。
這種時候應該是內力來化解中的毒，話說她到底什麽時候中的毒。
天上的星星一閃一閃，眼前星光閃過：“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
誰在耳邊唱着這首熟悉又陌生的歌？幻聽
安若昀看着在自己身旁的突然出現的兩人。
左邊是蕭黯月，眸中閃着點點晶瑩的光點，只需一眼就叫人徹底沉淪，醉人的奪人心魄的美麗。
他的氣息，是柔和的，無形的，可以巧妙地避開安若昀身上所有的刺，給她支撐，給她安全感。
右邊是，自然是安若昀想見又不敢見的風陵瀚。
風岚山莊相處的日子仿佛還是昨天剛發生，美好的甜蜜裏夾雜着永遠抹不去的痛處，關于愛和背叛。
多麽熟悉的呼吸聲。她對他從來很難有真正的抵抗力。
可是……這兩人突然出現叫她如何是好？
“風莊主最近不是忙的很，今晚怎麽會有閑情逸致出現在這小巷，實在是新奇。”
“這句話，回敬給蕭莊主。”
風陵瀚和蕭黯月就這麽對峙着，兩人絲毫不退讓。
看着大眼瞪小眼的兩人，安若昀在中間打了個哆嗦，好冷……“阿嚏！”于是立刻打了個噴嚏。
蕭黯月即刻上前把提前準備的披風披在安若昀的雙肩：“小心着涼。”看見安若昀紅撲撲的臉龐，忍不住低嘆一聲。
“阿嚏！阿嚏！……”之後安若昀的噴嚏斷斷續續地一時間停不下來。
“你這笨丫頭就是學不會好好照顧自己，晚上出來不帶件披風。”右手輕輕拍在安若昀的肩上，就當順氣。
安若昀感覺背上一股股暖氣傳來，即替她飽了暖，身上的毒也消散不少，心裏自然溫溫的，低頭看向自己的腳尖:“哦。我知道了。”
這一幕看在風陵瀚眼裏自然是極為刺眼。
論身份、地位、外貌他哪裏不如蕭黯月！
自從安若昀離開風岚山莊，他幾乎夜夜不眠，心裏像缺了一塊，總在半夜疼醒。
看着安若昀至始至終都沒有正眼看過自己，風陵瀚心如刀割。
安若昀忽視身後熾熱的目光，主動拉起蕭黯月的手：“走，會江月山莊去，這賬本啊我真是一天不看反倒有些不習慣了。”
然後，縮回手，裹了裹身上的質地良好的披風，邁步向前走去。
“站住！”
身後傳來嚴厲的喝聲，焦急中帶着一絲絲絕望。
絕望麽……
安若昀一邊向前走，一邊緊緊地抱住自己，一個典型的自我保護的姿态。
“安若昀！你給我站住！”
燈巷裏的燈在一陣強烈的帶着飛石摩擦的聲音的吹動下，一閃一閃的火苗一會亮一會滅。
幾不可聞嘆口氣，安若昀慢慢回轉有些僵硬有些顫抖的身體。
靜靜的目光有些詢問的口吻，褪去幾分稚嫩，多了幾分沉澱下來的寧靜和随和。
明明就有許多話，在對上這樣的目光，一下子堵在喉間。
說什麽？
在我傷害你，把你當棋子丢掉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像個無可救藥般的小醜愛上了你，還是說跟我走，離那個狐貍蕭遠遠的，可是，現在的他，又有什麽資格。通過探子知道她今夜出來，竟想着來看她。
“有些東西，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人的心那麽小裝不了太沉重的東西，或許是我膽子小，現在的我過得很好，蕭黯月他很照顧我。我們，不見。”
在寂靜的夜，柔和的空氣流動中，安若昀的聲音堅定又充滿韌性。
“黯月，我們走。”
她緩緩地轉過頭去，并不想仔細研究風陵瀚臉上此刻的表情，如果她肯回頭多看一眼，也許會不一樣，可是，誰知道呢。
風陵瀚就這麽定定的站着，臉上是一種支離破碎的幾近崩潰的表情。
“安若昀！回來！跟我走！我……我悔……我悔了……”
周圍的燈被風陵瀚釋放的強大內力振飛，漫天飛舞。
錯了……一切都錯了……！
當風陵瀚回過神歇斯底裏咆哮的時候，前方是一條看不見盡頭的燈巷。
他永遠不會忘記。
她說。
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