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酷刑
玉傾慢慢打開第二只木匣的蓋子。
裏面,同樣是一塊白布包着的物事。
玉傾沒有伸手。
小靈看着玉傾的舉動,臉上忽然露出一點同情的神色。
玉傾閉了閉眼,輕輕擡起右手,落到了白布上。
她的手隔着白布摸索了一會兒,喉嚨裏突然發出一種意味不明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像是憋笑,可是更像是嗚咽。
小靈突然心下有些後悔起來。
她的主人雖然告訴她說要盡力打壓玉傾的心理,可是,玉傾看上去也不過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就算身在護國巫女之位,她的心理真的堅強到可以承受這些麽?
玉傾蓋在白布上的手有些顫抖,可是一直沒有擡起來。小靈看着玉傾的背影,正在心下躊躇,忽然聽玉傾問道:“靈姑娘,你們的解藥一直有按時發放吧?”
小靈“嗯”了一聲,驀地反應過來,一臉驚異地看向玉傾。
玉傾卻只是微笑道:“怎麽個個都喜歡用毒藥來控制別人呢?”
小靈隐約覺得自己答錯了話,但一向心思伶俐的她一時之間居然想不到該如何去彌補,玉傾卻又笑道:“其實,你們主子并不真的姓夜吧。”
玉傾雖然沒回頭,看不到小靈的表情,卻感覺到自己說完那句話後小靈的呼吸聲又粗重了些,不禁心下暗暗嘆息,但有些話,還是要問出口:“按理說,若是用我哥牽制我的話,根本用不着這般折損折辱于他。反正我現在已經在你們的手裏,你們又這麽多高手在這邊,對我來說稱得上是插翅難飛了,小靈姑娘不妨替我解解惑如何?到底為何,你們要這般對待我哥?”
小靈咬了咬唇,想着适才玉傾的話裏原本已經隐隐透露了一些信息出來,似乎已經猜中了許多事情,此時自己回答的話,也算不得洩露教中的機密。再說,玉傾現在的情勢,想單身離開這裏都已是千難萬難,更何況還有一個越傾國牽制着她?想到這裏,小靈心中稍定,輕聲道:“玉姑娘,我家主上對你仰慕已久呢。可是奈何你眼中只看得到越公子。我們這般作法,也是無奈之舉。”
玉傾冷笑一聲,道:“仰慕?我何德何能擔得上這個詞?不知你家主子是仰慕我的身份還是仰慕我的地位亦或者仰慕是我這個位子所代表的含意?”
小靈道:“玉姑娘,我家主上真的很喜歡你這個人。”
玉傾轉身,她的兩只手上分別托着兩只翻開蓋子的木匣,但是第二只木匣上的白布仍舊沒有被掀開。
玉傾重新坐回到石頭上,道:“靈姑娘,合着我現在根本離不開這裏。我知道你們将我困在這裏,無非就是為的利用我來牽制住皇室中人,打亂他們的布局,讓他們投鼠忌器。若你能耐心解我的困惑,我自然也會配合你們做一個好人質。靈姑娘似乎知道不少事情,那便應該明白我對洪國的态度,其實一直并不怎麽着緊。有很多事情,我都将它們看得比洪國重要得多,不是麽?我想,一個不合作的人質,恐怕也會很讓靈姑娘頭疼的吧?”
小靈不語。
玉傾又道:“靈姑娘,到底為何,對我哥出手?”
小靈心下猶豫着,擡頭看了看玉傾,忽然覺得她眸中神光流轉,璀璨光華,一時間似乎把自己的眼光全都吸引進去再也移轉不開,腦中也漸漸開始不那麽靈便起來。
玉傾眼見靈力攝魂成功,繼續輕緩開口,聲音柔和便如同好友聊天一般:“靈姑娘,能告訴我,為什麽要對我哥下手麽?為什麽要切了他的手?”
小靈癡癡一笑,道:“越傾國是玉巫女心尖上最重要的人,抓了他,自然可以讓玉巫女分心,無法全心放在國事之上。我家主上起兵,唯有皇室與巫女不齊心協力,成功的把握才更大。雖然別院中的挑撥無法讓玉巫女對皇室心生嫌隙,但越傾國不在身邊,玉巫女做事也只能畏手畏腳。而且,越傾國看似無害,心裏卻埋着很多秘密,不若早點将他與玉巫女隔離開的好。”
玉傾耐心道:“這些我自然都想得到。可是,既然你們已經達到了目的,為何又要折磨于他?”
“折磨麽……,”小靈似乎想了很久才想起來,“當然要折磨。我家主上一心想接近玉巫女,卻偏偏被他破壞掉,有他在,玉巫女就看不到我家主上,現在他落到了我們手裏,還不是得任我們揉捏?”
玉傾将那兩個木匣緊緊摟在懷裏,全身有些顫抖。
“而且啊……我們既然想對玉巫女施展千音控魂之術,自然得要從他身上下手才行。”
玉傾心神大震。
千音控魂之術!
作為玉傾本人,她自然不明白這是什麽。
可是,作為繼承了越傾城記憶的她,卻對千音控魂之術知道得一清二楚。
當初,越傾城被天魔教主施了法,強行塞了一段記憶給她,以致于她在一段時間內一直忠心為天魔教主辦事。雖然後來她被解了術,也割去了陰若天的人頭作了自己加入暗門的投名狀,但是在陰若天的教中的那段記憶卻一直存在着。
天魔教因為是黑道教派,一直為白道人士所輕鄙。當時江湖中便有一對年輕的情侶俠少,武藝甚高,不斷與天魔教作對,破壞了不少次天魔教的事情。之後陰若天派了教中的得力助手,又用了些手段,終于将這對少年少女捉到了教中。
那對情侶倒也硬氣,一直不曾對魔教中人低頭,不論受何酷刑。之後,陰若天便命人割下了那少女的手指,施了千音控魂之術。
千音控魂之術,是利用相愛之人其中一方的身上任何一處部位,割下來後施展術法,使另一方受自己控制,作自己命令他做的一切事情。不過,千音控魂之術能成功有一個前提,那就是要利用被割的那一方對另一方的感情的動搖之時施法。若被割方的感情一直堅定不變,那這個術法便會失敗。
當時那少女原本傲氣得很,雖然先後被割下三根手指,前三次的施法卻全都失敗了。後來陰若天命人将那少男點了穴道,領到一個房間中把他全身扒光,放在另一個全身j□j的女弟子身上,之後再派人有意将那少女引到那房間之外,讓她透過半掩的房門看到自己的愛人在與別的女子糾纏,同時有事先埋伏在房內的擅口技的男子模仿那少男的聲音說一些肉麻淫靡的情話。
那少女果然上當,在看到那一幕聽到那些話時氣得眼睛血紅,妒火直升。陰若天抓住這個機會第四次施展了千音控魂之術,終于成功。
那少女自然不知道自己的愛郎已經中了術,在看到那房間的情景時就在心中認定他負了自己。之後陰若天假意放了少男少女,并通知少男少女的家人來接人。卻在兩人下山之際又用術法控制那少男當着少女的面與教中數女野合,少女一怒之下抽劍殺了愛郎,哪知此時正逢少男少女的家人來接人,親眼目睹了少女殺死少男的過程,這兩家原本都是武林中有名的世家,因之一事而反目成仇。
這件事,當初越傾城知道得清清楚楚,只是那時她自以為自己是陰若天的手足,一心替陰若天辦事,對于陰若天的這種做法并不放在心上。
此時再聽到小靈提起千音控魂之術,玉傾不由心中驚駭。對于這種種事件,雖然她尚沒有完全清楚,但總算也清楚了大半,而且還猜出了幕後之人到底是誰。可是,她從沒想到,這些人,居然還跟當初的天魔教有關系。
當年,越傾城割了陰若天的人頭後,不是已經作為投名狀交給錢南望了麽?
在那之後,據說天魔教中人為争教主之位,你争我奪,鬧得四分五裂,最後被白道中人趁機聯手滅掉了。
而那些所有與天魔教有關的獨門功法,也随着天魔教的殒落而消失在世間。
如今,聽到小靈說起千音控魂之術,玉傾心裏如何能不震驚?
這些人,是與天魔教有關麽?
還是說,是當年的白道中人有人悄悄得到了天魔教的秘籍而據為己有?
只是,在這些問題之前,尚擺着另一個問題。
這些人,割了越傾國的左手,是為了施展千音控魂之術麽?
但是,自己一直都是神志清醒的狀态。
所以,只有兩種可能。
一種是,巫女的護身靈力,将千音控魂之術徹底擊退。但是,就算如此,她的護身靈力在與千音控魂之術纏鬥時,自己肯定也會有所察覺才對。
但玉傾卻從未有過任何感覺。那就只能說明,事情是第二種可能。
千音控魂之術沒有施展成功。
雖然他們割下了越傾國的手,或許也在這期間用過種種方法想動搖越傾國的心智,減弱他對玉傾的愛護之情,但是,卻從來沒有成功過。
越傾國,一直那麽深愛着玉傾。
從未動搖。
玉傾的眼忽然有點酸澀起來。
小靈仍舊癡癡地笑道:“你知道麽?為了動搖越傾國對玉巫女的愛意,我們想盡了辦法,用盡了手段,可是都沒有達到目的。還真是奇怪,這越傾國居然真的就是深愛着玉巫女。作為敵人來講,我們一直覺得他不會真愛任何人的。那只手砍下來以後,他的表情雖然痛苦,但他一聲都沒吭,只有他睡着後我才聽到他的j□j,他若是醒着,那就什麽聲音都沒有了。不過,為了能夠保證千音控魂之術成功,雖然心裏不相信越傾國真愛玉巫女,我們還是盡努力去折磨他,希望能讓他更軟弱些。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我們甚至把從未用過的刑罰都搬了出來,那個刑罰真的很陰毒,雖然是我們這邊人出的手,但我心裏還是有這種感覺。那天,越傾國就眼睜睜看着我們拿一大張濕牛皮過去,不過顯然他沒看出來我們打算做什麽。初雲往他的右手裏塞了一大把鹽,我們這些人就把濕牛皮緊緊地捆到他的手上胳膊上,用牛皮筋捆得一絲兒縫都沒有,牢得用手扯都扯不開。
“後來過了些日子,牛皮全幹了,我們就去把幹牛皮扯下來。再一看越傾國的右手,原本那麽漂亮的手,居然已經全幹了,皮都緊貼在骨頭上,那只手啊,就那麽半蜷着,再也伸不開也握不了啦,幹枯得像雞爪樹枝一般,難看死了。
“我們本來想着,一看到這樣的手,越傾國肯定會受不了,至少心志上會有一點點動搖吧?于是我們就在剛拿下牛皮他第一眼看到自己的右手的時候,對着他已經砍下的左手施了術。”小靈苦笑道,“哪知道,就是這樣,居然還是失敗了。那千音控魂之術居然還是沒有成功,這般心志堅定的人,我們還真是從沒見過。”
“後來,我們主上說,既然千音控魂之術失敗了,那只右手反正廢了,留着也是沒用,幹脆也砍下來吧。所以我們就把他的右手也砍了下來,作為第二份禮物給玉巫女留着。要知道,巫女與皇室要是一直合作的話,想反皇室實在是難,只有将兩者隔離開來,才能最終成事。我家主上為了能早日登上大寶,祖上代代都為這個目标努力,現在眼看就要成功,自然要更加努力才是。
“不過,雖然離間失敗,隔離卻很容易。越傾國畢竟在我們手裏,只要将那兩只斷手随便送一只出去,玉巫女自然就會乖乖聽我們的話,不管她是身在皇宮大內,還是巫女府中。這兩處地方對尋常人來說出入自然很難,但對我們來說,還是有人代為傳遞消息的。”
自然會有人代為傳遞。
那個暗門門主錢南望,身份特殊,皇宮自然去得。就算是巫女府,他礙着幻境無法自由進出,可是秋百合一直是玉傾與外界聯系的橋梁,只要錢南望找到秋百合,玉傾就一定能看到這些人想讓她看到的東西。
玉傾咬着牙,一字字從牙縫中道:“想不到你們居然還策反了錢南望,本事真大。”
錢南望從開始便對越傾國有非份之想,這些人如此對待越傾國,按理說錢南望多少會有不虞,哪知道竟然也對送木匣一事毫不推辭。
小靈卻輕蔑地道:“什麽策反錢南望。別人不知道,我侍奉主上這麽多年,見過他也不是一次兩次。那人不過就是一個變态,最喜歡看人活受罪的樣子。他肯幫我們主上,還不就是因為我們主上答應了幫他尋找搜集供他發洩虐待的人?他雖然身為暗門門主,但畢竟是朝廷中人,一舉一動都有人看着,自己不好出手,便索性與我們主上合作,他負責将朝廷的消息交給主上,主上則會定期給他一些人罷了。說來也怪,他雖然做着大洪朝的官,可是卻對洪朝的安危一點都不放在心上,那些情報他傳遞到主上手中時,眼睛可都是不會眨一下的。”
玉傾的手緊緊抓着木匣裏的那塊白布,白布被她的手扯得變了形,隐約露出了下面那只幹癟難看的手,灰暗陰沉,如同妖魔的爪子一般。
一陣淡淡的靈氣緩緩從玉傾身上發出,越來越濃,她坐在靈力之中,長發無風自動,臉色鐵青,眼中跳躍着瘋狂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