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多角形
林天夏看向喬容的眼神,玉傾并不陌生。
當年,她第一次動心的時候,每天看向那個人的眼神,與林天夏此時的一模一樣。
林天夏對喬容動心,是玉傾所沒有想到的。
不過,如果兩人都有心的話,她也不介意在其中推一把。畢竟,她此時還需要林天夏的助力。但若只是妾有情郎無意的話,玉傾也做不出強扭了瓜送人的事情來。
看林天夏遲遲沒有應聲,喬容一直保持着施禮的姿勢,玉傾輕聲提醒道:“玉和公主?”
林天夏驀然回過神來,臉上飛起兩朵紅雲,急忙道:“免禮,免禮。”說着幹笑了幾聲,“喬醫仙果然一表人才。”
喬容只是淡淡笑笑:“公主謬贊。”
林天夏原本想直接出巫女府,可現在見了喬容,她那兩只腳便無論如何也邁不出去了:“喬醫仙在此住得可還習慣?”
喬容微微一怔,這話如果是玉傾問出來倒還合情理,可林天夏問出來又是何意?
“甚好。巫女大人對草民很是照顧。”
林天夏見喬容只是一板一眼回答她的問話,她雖然有心多留一會兒,卻苦于無法找到合适的話題。
玉傾把林天夏的情态盡收眼中,自己也是從這種時候走過來的人,如何能不明白林天夏心中所想?便笑道:“同喬醫仙一起來的,還有另外一個人呢,說起來也是我們的恩人。”至于是什麽樣的恩,玉傾倒沒有提,畢竟當初別院中的事情,玉傾并不知道皇室遮掩到了什麽程度,玉和公主這種人到底知道多少。
林天夏見玉傾主動開口遞話題,心中自然歡喜,接口道:“不知本宮可否有幸去見見那位公子?”她當然知道同玉傾回來的除了百合外,還有兩個男人。
玉傾唇角微勾:“玉和公主想見,是他的榮幸。”說着吩咐秋百合,“百合,你去将夜公子請過來罷。”
秋百合應了一聲,轉身進了幻境之中,不一時,一身大紅衣的夜舞便跟着秋百合回來,夜舞顯然已經事先聽了秋百合的介紹,甫一現身便妖嬈着對玉和公主一拜:“草民夜舞見過公主千歲。”卻沒有對玉傾施禮。
林天夏雖然對同玉傾一起歸來的喬容與夜舞都有所耳聞,但畢竟此次還是初次見面,剛見到喬容時她便幾乎驚為天人,此時看到夜舞,更有驚豔之感。
要說起來,夜舞此時的裝束與之前并沒什麽區別,仍舊一件大紅衣服,眉眼黑亮,身姿妖嬈。但這世間,能漂亮到他這種程度卻又根本不顯絲毫女氣的男人根本不多,林天夏也不禁心中充滿驚奇和贊嘆。
“不必多禮。”這一次,林天夏倒沒有失态。雖然夜舞讓她驚豔,甚至單就相貌而言,喬容尚還遜夜舞幾分,但林天夏心中顯然更為屬意喬容。
夜舞倒也乖覺,站直身子後直接站到了玉傾身後,嘴裏也不曾再像私下那般“小傾兒”、“小傾兒”地亂叫。
“玉巫女這府裏果然不但風景獨好,人才也出衆得很。”
玉傾笑道:“玉和公主謬贊。喬醫仙不過是于我有恩又一時無處可去,才暫居此地。夜公子則是先前為救我而受了傷,現下局勢未定,便一同在我府中養傷了。這兩位公子人才自然是出衆的,卻不知哪家女子有幸能嫁給這樣夫君了。”她當然聽得出林天夏話語中的試探之意,不過她本來就獨獨鐘情于越傾國,此時又有求于林天夏,再看到林天夏可能對喬容動了心,自己當然不會不識趣硬夾在中間引起林天夏的誤會了。
喬容和夜舞都微低着頭。雖然說場中幾個女子,無論哪個都要比他們的身份地位高得多,但他們今天這般聽話溫順,玉傾怎麽看怎麽覺得有些不對。不過當着玉和公主的面,再多的疑惑也都只能先放在一邊。
“不知喬醫仙今年貴庚?”
玉傾聽了林天夏的話微微一怔,随即又心內暗笑。初次見面問一個年青男子的年紀,怎麽想都怎麽有點不對,看樣子林天夏并不真的是丹鳳公主那種沒腦子沒見識的,那就只能說明,林天夏也是個任性慣了的人,并不在意別人的看法。
若真是這樣,就好說一點了。玉傾最頭疼的,是那種兩面三刀、肚子裏九曲十八彎的老油條。
喬容又施一禮,方道:“勞公主垂問,草民今年二十有四。”
“那……喬醫仙可有心上人?”林天夏雖然大膽,但畢竟也只是個女子,這話一出口,臉先紅了。
玉傾反而呆愣住了。她雖然在前一句話中感覺林天夏是個行事任意的女子,但怎麽也沒想到她居然大膽到這個地步,初次見面便問別人的感情問題。
最主要是,如果此時場中只有喬容與林天夏倒也罷了,可還有另外三人在場,這話便怎麽聽怎麽覺得有點妄為的意思,再加上,如果喬容的回答不合林天夏的心意,那另外三人會不會被遷怒?玉傾自然不怕林天夏,可是現在她與林天夏是合作關系,若是林天夏被惹惱了,還會幫自己麽?
玉傾一想到這裏,急忙轉頭看着喬容的表情。
喬容開始臉上也迷茫了一下。
确實是,任誰第一次與一個女子見面,那女子突然問自己這個問題,都讓人有唐突的感覺,即使這個人是皇家貴胄也一樣。若是換作別的女子,可能會直接被貼上“輕浮浪蕩”的标簽都說不定。
“草民……。”
喬容話還未說完就被玉傾打斷了:“說來也是,玉傾自回來後還未親去拜見過玉和公主。還好公主大量不計較我的失禮,不若改日我去拜見公主可好?”
林天夏自長這麽大,還從未經歷過感情之事。此次一見到喬容,先被他的外表舉止所迷,那句問話一出口,林天夏便知道自己太過突兀,但話已出口,收回也來不及。又怕喬容萬一回答她說早有意中人,在場這麽多人,天家尊嚴和自己的體面可都被丢光了。正緊張間,忽聽玉傾這話,知道她是在為自己解圍,心中也不由大松一口氣,忙笑道:“玉巫女客氣了,什麽拜見不拜見,我們姐妹間說些體己話也是應當。如此本宮就在府中日日恭候玉巫女大駕了。”
玉傾笑道:“玉和公主說我客氣,自己倒真是客氣呢。”說着兩人相對一笑,林天夏也再不多呆,玉傾親自将林天夏送出府去。
回轉身,秋百合面無表情,喬容的溫文笑容裏似乎摻了點別的東西,夜舞則一副看好戲的神态。
玉傾渾似沒感覺到這三人間的不對勁,直接邁步向自己房中走去。
一步。
兩步。
三步。
喬容開了口:“玉姑娘留步。”
玉傾停住,轉身:“喬醫仙可有事?”這幾天雖然夜舞與喬容都住在府中,但玉傾打定主意與他們保持着距離,除了吃飯時間外,平時只放他們在幻境中自行活動,自己卻從不露面。
夜舞的心思,喬容的心思,玉傾不是傻子,心裏都懂一點。尤其是夜舞,已經明明白白對她表白了那麽多次,她雖然出于情勢不得不帶這兩人同回府中,卻一點也不想和他們牽扯上太多。
對她來說,只要有了越傾國,已經足夠。
“在下有事想與玉姑娘單獨談談,不知可否?”喬容的臉上仍是一派溫文爾雅,看不出是喜是怒。
玉傾看了看秋百合,又看了看夜舞,道:“好。”
兩人一同行去,身形漸漸隐于幻境之中。
夜舞突然輕笑道:“秋姑娘,你不跟去瞧瞧麽?”
秋百合神色不動:“巫女大人的私事,百合無權參與。”
“私事?”夜舞一笑,“你對小傾兒倒确是忠心。”
“巫侍對巫女大人原本就一向忠心。”秋百合的神情仍舊冷冷的。
夜舞輕笑兩聲:“這話也對。不過,這段時間小傾兒明顯心緒不寧,秋姑娘就不想幫幫小傾兒麽?”
“百合無能。”
“無能麽……呵呵……那倒也不見得。”夜舞臉上的笑更加妖嬈。
秋百合掃了夜舞一眼,不語。
夜舞卻悄悄湊近秋百合,雖然場中只有兩人,他卻似仍舊怕有第三人聽到一般:“我倒是有一個想法,只是因為能力所限,恐怕最後才真是無能為力。不過如果換成是秋姑娘的話,說不定能成。”
秋百合臉上神情這才微動,轉頭看着夜舞,仍是不說話。
夜舞一臉的故作神秘:“秋姑娘當是聽過那支能讓擁有者達成心願的神筆‘煙雨青’吧?”
喬容與玉傾走了一段路,眼見四周景色不住變幻,時而陽春白雪時而陰雨霏霏。喬容心知這全是幻境之景,他在這裏居住幾天,雖然不敢四處亂走,但關于幻境之中的景色倒也有所知曉,亦慢慢習慣了。
玉傾轉頭道:“不知喬醫仙想說何事?”喬容雖然不若夜舞那般直白,但平時的照顧與舉止中,多少也流露了點痕跡出來。只是玉傾心下還不清楚,他對自己到底算是對當年越傾城的移情,還是真正是因為自己本人,還是……另有所圖。不過不論是哪一種,自己都不想深究,也不打算理會。這個時空,唯一能讓她在意和動心的,只有越傾國。
“玉姑娘适才為玉和公主解圍,不知是何原因?”
“她貴為公主,不論喬醫仙答案為何,都是喬醫仙與公主的事情,與我們這些旁人無關,自然不該入我們的耳。”
喬容淡淡一笑:“玉姑娘自承是旁人?”
玉傾想了又想,還是決定說得直白堅決一點:“這個世界上,我只喜歡我哥。在感情上,對于我與我哥來說,別人自然是旁人;而對于別人來說,我與我哥也是別人的‘旁人’。”
她的話雖然繞來繞去,但當中的意思很明白,喬容是個聰明人,哪可能聽不懂?當下冷笑一聲道:“巫女大人與越公子倒是情長,只是這個‘別人’到底算不算得‘旁人’,也還未知。”
玉傾輕輕道:“別人不知道沒關系,我心裏清楚就可以了。”
喬容握緊了拳頭,隔了一會兒才道:“巫女大人果然情深,果然絕情。”
玉傾微笑道:“情深什麽的,我不知道。不過我卻清楚一件事,就是一個人總要對得起自己的心才是。喬醫仙,當初你也對我說過,說你因為一個女孩兒而隐遁醫仙谷中多年,可是以喬醫仙的人品樣貌,想來除了那個女子,定也有別的姑娘芳心暗許的。喬醫仙若不是為了自己的心,又為何不接受別的姑娘?為何因為那個女子便隐居醫仙谷中不涉外界?喬醫仙對那個女子又何嘗不是情深?對別的姑娘又何嘗不是絕情?”
喬容呆怔了半晌,沒有說話。
玉傾眼見喬容似乎想起了往事,也不再說話。只是剛剛的話也讓她想起了越傾城,心下不由喟嘆。
越傾城,那樣一個奇女子。
良久之後,喬容才回過神來,忽然又道:“就因為你心中只有越傾國,所以,你為了交好皇室,便将我當作禮物送出去了麽?”他一直知道玉傾将越傾國看重到了什麽程度,對她的那一番“別人”、“旁人”的言論雖然有點受傷的感覺,可到底還不是完全不能理解。但适才的事情……他還不傻。
玉傾與林天夏間的糾葛,他當然不清楚。但是之前玉傾與林天夏的互動,他卻不可能感覺不到。玉傾那句“拜訪玉和公主”,明顯就是在幫她解圍。
更何況,拜訪?
帶着誰去拜?
想想林天夏的表情和眼神,再看看玉傾當時的反應,這個問題的答案,顯而易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