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迎接
玉傾等人一番惡鬥之後,總算擊退來犯之敵,雖然每人身上俱都帶傷,所幸并無大礙,只需休養數日便可痊愈。只是醫仙谷既已被毀,喬容再無容身之處。他心情激蕩,發足狂奔,幸得夜舞見機得快,直接打暈了他。
這樣一場變故之後,幾人再不能呆在醫仙谷中,于是從原路返回,到了青牛集上。喬容尚在昏迷之中,夜舞扶起他,也随衆人一同下山。
衆人在醫仙谷中惡鬥了大半夜,下山時已近淩晨,再到得青牛集時,天已放亮,夜舞轉頭問玉傾道:“小傾兒,我們在這鎮上休整一下再走如何?”
玉傾尚未回答,卻聽到馬蹄聲響。此時空內本來馬匹便是稀罕之物,如今居然在這小鎮之上有馬蹄之聲,幾人不由都擡頭看去。
只見兩輛馬車在鎮中唯一寬闊的大路來馳來,前面那輛車上的車夫三十來歲,面黑微須。玉傾一怔之下,認得正是靖平王府當初送自己一行人來醫仙谷的那個車夫。
那車夫見到玉傾,立刻停下馬來,自己跳下車候在一邊,神态很是恭敬。後面的車夫見此情況也跟着停了下來,同樣候在路邊。
玉傾心下直覺這是沖自己而來,便走上前去。
兩車夫走到玉傾面前,躬身行禮,前面的車夫便道:“巫女大人,奉靖平王爺之命,在此迎候巫女大人已逾十日,所幸今日碰到巫女大人,還請巫女大人屈尊登車。”
玉傾微微一怔,她當初因為急于替越傾國解毒,雖然知道以自己身份之尊不論對哪一個皇室之人開口,對方都勢必不能推拖必會準備車駕給自己。但相比之下只有靖平王爺與她相識算是久些,縱然彼此印象不佳,但那時自己心急之下,徑直遣了百合前去借車。
靖平王爺倒也痛快,直接将車駕借了給自己。
這樣說來其實自己已算是欠了靖平王爺一個人情,原本便是打算此事一結束便親去靖平王府道謝,哪想到靖平王爺看似那般冷情絕性的一個人,此番竟特意安排了人在這裏候着自己回京?
玉傾轉首看看自己這邊的人,越傾國之前與寧可相鬥之時,所施之毒甚為霸道,雖然随後便服了解藥,但毒性雖去,損傷在所難免,自然要慢慢調理為佳;喬容仍在昏迷之中,秋百合半邊手臂還是無法動彈,換了只手抱着“綠意”;夜舞雖然外表看起來傷勢不重,但他之前為自己解圍時,也受過對方重擊,怕是多少會有些內傷,何況他現在還支持着另一個人的重量。至于她自己,靈力沖擊之後,她的身上都有一種焦糊味道,到現在雖然已經過了一段時間,卻仍舊感覺全身都在叫嚣着疼痛,只想能好好休息一下。此時看到靖平王爺派人前來相迎,不論他用意為何,但總算是一番好心,心裏也不由大喜,但口中仍道:“靖平王爺如此盛情,如何敢當?”
那車夫道:“巫女大人不必過謙,前面一段路後便有我家王爺的別莊,這段時間王爺都親在莊中相候,适才我們見到巫女大人大駕,已提前有人飛奔回莊向王爺報備,想來此時王爺正在備酒水以為諸位壓驚。還望巫女大人能垂尊相顧。”
車夫這番話說得誠懇之極,玉傾縱然心裏曾對靖平王爺有千般看法,在聽到靖平王爺這段時間都在別莊中候着自己時,心下也不由微動。再加上大戰之後,人的感情或許都有些脆弱,此時再在車夫口中聽到靖平王爺的舉動,之前對他的惡感亦消了不少,便笑道:“既如此說,只怕是卻之不恭了。”
夜舞半攙半托着昏迷中的喬容先上了車,之後越傾國也上去了,車夫剛要引領玉傾和秋百合上另一輛馬車,玉傾卻停了腳,道:“我便和他們坐一輛車罷。”說着也不待車夫反對,直接帶秋百合上了前面的馬車。只是這馬車空間有限,再加上昏迷的喬容橫卧其中,因此玉傾與秋百合再上此車,便顯得車廂內相當擁擠了。
那兩名車夫每天候在這裏,因得了靖平王爺嚴令定要迎到巫女尊駕,數日來心裏只是惴惴生怕玉傾拒絕,如今見到幾人都上了車,心中已是大喜,哪還顧得上這幾人到底上了哪輛馬車,立刻坐到車上,先後趕了馬車回頭而去。所幸此時雖然天氣微明,街上卻不見有太多人,因此并沒有什麽人見到這一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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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傾國見玉傾坐在自己身邊,修長的手便伸過來握了她一只手。玉傾對越傾國微微一笑,越傾國道:“靖平王爺對你倒是不錯。”
玉傾道:“以前雖有來往,但大概彼此都對對方無甚太好印象,所以今天這一宗事,也很出我的意料之外。”
越傾國看似無意地道:“今時不同往日麽。”
玉傾微微一怔,便即明白越傾國話裏的含意。當初靖平王爺不知道她的巫女身份,自然不必刻意讨好,甚至在很多時候還有利用她設計她的念頭。如今她身份尊貴,權勢也稱得上滔天,自然別人讨好還來不及,就算亦是出于利用等等的目的,但必也不會再像從前那般表現得肆無忌憚了。
說到底,還是權勢的好處麽?
玉傾有些苦笑了。
但随即又有些詫異。她尚還記得當初她向越傾國詢問過自己對于林天夏觀感的事情,當時越傾國的表現明顯是知道些什麽,但卻并沒有告訴她。現在居然主動提醒她關于靖平王爺的事,這是不是說明他也是真的将自己放在心上了?
這樣一想,玉傾心下微有些泛甜的感覺,不禁擡頭又對越傾國一笑。越傾國擡手又揉了揉她的頭發,輕聲道:“小笨蛋。”
那邊夜舞見兩人低聲說話,态度親昵,便在一邊重重咳了一聲。玉傾擡頭看他一眼,嘴角含笑道:“夜公子嗓子可是有不舒服之處?”她先前對這車裏除了越傾國之外的幾名男子都曾有過不好的印象,但經過昨晚一戰,惡感都消了不少,連帶着對夜舞說話的聲音也柔和了不少,亦不再像從前那般夾槍帶棒。
夜舞一臉苦笑,道:“小傾兒,你縱然和他親親熱熱,也顧及一下我這個失意人的心情好吧?可知道我在這裏越看你們越傷情麽?”
玉傾笑道:“夜大公子說這話,我可是一點不信。”
夜舞換上一個泫然欲泣的表情。
玉傾“哈”的一聲笑,身形搖動,越傾國怕她撞到頭,忙伸臂去攔,玉傾便笑倒在越傾國懷裏。
越傾國唇邊噙着淡淡的笑。
那邊喬容微哼了一聲,幾人忙看去,卻看到喬容仍舊在昏迷之中,并未醒轉。
秋百合忽道:“巫女大人,這般将喬醫仙帶出來,可怎生對待才好?”
玉傾臉上的笑微微一黯,半晌才道:“若非我們,醫仙谷怎會毀于一旦?現下已是這般光景,尚不知喬醫仙心裏痛成何樣?若喬醫仙不反對的話,便暫居于我府中罷。昨夜之事,日後也不知是否有機會彌補得上。”
她這話一出口,越傾國兩條手臂一動,将她抱得緊了些,輕聲道:“我知你心中愧疚,不過你放心,一切自會好起來的。”
秋百合垂目。
夜舞卻笑嘻嘻道:“小傾兒既這般大方,不妨也算我一個麽。”
玉傾怔了怔。她倒沒有想過夜舞的去向問題,在她看來,夜舞既然這般神龍見首不見尾,自然不愁落腳之處。而且她雖然對夜舞不似最開始那般抵觸,對他昨夜的援手也甚是感激,但還不至于相熟到要将他邀回府中。
越傾國淡淡道:“夜公子的落腳之地可也被燒了麽?”
夜舞妖嬈笑道:“那自然不會。但不論如何,昨夜之事我也算是有功罷?現下我與小傾兒多少也算得上是生死之交罷,去世間聞名的巫女府上一游,難道小傾兒還會不肯不成?”
越傾國道:“夜公子此前也未必便沒去過。”
夜舞道:“不瞞越公子說,巫女府既然玄虛甚多,世間之人,對此好奇的肯定也不只我一個。只是那裏面太過厲害,從來未得巫女首肯而踏入巫女府一步的人,都不可能活着出來。我再怎麽想見小傾兒,也知道只有留得性命在,才能看到不是?”
他們這般在馬車裏你一言我一語,車外的車夫卻專心駕車,行出數裏之後,前面便又看到有兩個衣着錦服,跨下駿馬的人在路上候着。眼見馬車馳來,那兩人忙下馬相迎,跟在馬車後面馳回。這樣再走下去,每過數裏便會有候在路上相迎的人,禮數甚是周到。就連一向對靖平王爺并無好感的越傾國此時也不禁點頭,暗嘆這靖平王爺确實将表面文章做到了家。
馬車順着官道一直到了一所大莊院前面才停下,玉傾等人下車,只見那莊子周圍都是綠樹環繞,柳綠花紅,又有小河圍繞,只聞鳥語,不見人聲,清幽異常,幾人甫經惡鬥,此時再見這種景色,不由都覺得心下登時清爽起來。那莊上之人遠遠見到馬車前來,早已打開了莊門,放下吊橋,也有人馬上回報了靖平王爺。此時靖平王爺正錦衣玉帶,站在莊門口相迎,他的身後,還有幾人擡了一副擔架候着。
見到玉傾等人下車,靖平王爺便上前施禮道:“巫女大人今日玉足踏臨本王別莊,本王深感榮幸,這便相請巫女大人入內,本王已備下酒水為諸位接風洗塵。巫女大人請,秋姑娘請,越公子請,夜公子請。”雖然玉傾并沒有說出夜舞的名字,但靖平王爺卻似識得一般,一一點名相請入內。
身為王爺之尊,做到這般禮節,确實已是相當不易令人嘆服,他身後的那幾名擡着擔架的下人亦是極為見機行事之人,還未得吩咐便已經低頭上前,将夜舞扶着的喬容放到了擔架之上,靖平王爺随即道:“将喬醫仙送入莊中後院,好生侍候。若喬醫仙醒來,馬上來報。”
那禮節周全得竟滴水不漏。
玉傾微微歪頭道:“靖平王爺這數日都相候在此莊中麽?這倒教我心下甚為惶恐了。不過靖平王爺的未蔔先知本領也算出色,居然能這樣随口說出夜公子和喬醫仙來。”
靖平王爺微笑道:“巫女大人此言差矣。夜公子人中俊傑,喬醫仙亦是名滿江湖,想不識得也難得很。”他本來人就俊朗,這樣一笑,更是俊美非常。
靖平王爺一路上這般禮數周全,玉傾本就對他觀感好了很多,此時自然也不會再站在他莊門外為難于他,便随他進了莊門。靖平王爺親自在前面引路,将玉傾幾人從莊門外帶進了大廳之中。
玉傾一路上眼見亭臺樓閣,花廳水榭,無不巍然大氣,雖然巫女府中景色亦多變,但那都是幻境所至,這莊上卻俱是實景,不由心中也暗暗嘆服。
到了大廳之後,玉傾仰面而望,只見廳上懸着一塊大匾,匾上金燦燦的寫着“中赤山莊”四個大字。另有一幅大字,上書“亦作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卻是屈原《離騷》中的名句。這詩句本是屈原自剖為理想獻身而作,玉傾在這裏看到這兩句,微覺詫異。再看那字筆勢龍蛇走向,甚是大氣,她自己在這方面亦有造詣,不由問道:“此字何人所書?”
靖平王爺笑道:“不過是本王一時的戲作,倒是教巫女大人見笑了。”
玉傾沒想到這些字居然出于靖平王爺之手,道:“靖平王爺一手好字,甚是令人佩服。”
靖平王爺道:“巫女大人謬贊,現在世人皆知巫女大人驚才絕豔,不論琴棋書畫均稱得上是一絕,尤其書法,左手書得銀鈎鐵劃。本王拙筆,如何入得了巫女大人的眼?”
說話間,幾人坐定,便有婢女送上茶來。
越傾國掀開茶碗的蓋子,見白瓷杯中飄着片片嫩綠的茶葉,蓋子甫一掀開便是一股清香入鼻,輕啜一口,只覺茶香溢口,通體舒爽,端的是好茶。幾人在山上下來得甚至稱得上狼狽,此時在莊中坐定,不由都有些渴得狠了,聞得茶香,便忍不住多飲了幾口。
夜舞喝盡杯中茶,卻阻了再上來添茶的婢女,妖嬈笑道:“靖平王爺大禮,雖然只是對巫女大人而為,我等同行之人卻俱都與有榮焉。只不知道靖平王爺這般莊重的架勢,可有別的說法在其中?”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