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群鬥(三)
這幾個回合的你來我往之中,玉傾已經發覺到這些黑衣人雖然本身功力甚高,但若論單打獨鬥,未必自己便會輸了給他們。只是他們武功着實怪異,那樂音也有些讓人難以捉摸,若說他們擺出了陣勢,可是卻又與自己印象中的陣法并不完全相像,但詭秘陰毒卻勝于任何一個陣法,自己擊其中一人時,不但餘人會首尾相應,甚至連周遭組都會施以援手,這些人功法連變,自己甚至試過瑜珈之法,仍是打不破這些人的聯手之局,反而頻頻吃虧。
當然,那些黑衣人自知自己這種對敵方法威力甚強,以前擊中之人無不筋折骨斷,如今見玉傾連中數招,卻仍舊渾然無事一般,心下也甚是忌憚,攻勢也不敢再像之前那樣淩厲,微有些縮手縮腳之感。
夜舞大喝一聲,身形突變,也跟着縱身躍入玉傾的戰團之中,對玉傾道:“小傾兒,我幫你阻住餘人,你只專心對付其中一人罷。”說着迎向黑衣人,哪知這一移步之際,後背居然便已被人擊中,這一掌頗為淩厲,夜舞只覺得自己五髒六腑似乎都移了位,更糟糕的是,那些黑衣人全在他面前,他竟不知道那一掌到底來自于何處,端的稱得上是“來無影,去無蹤”。
玉傾苦思對策,現下只覺得自己沒有趁手的兵刃,甚是不便。若是手上能有一柄削鐵如泥的神兵利器,應也不至于畏首畏尾至死。
神兵?
玉傾心下微微一動,有了個主意。
此時她身後的幾人,因為夜舞的突入敵陣,在夜舞的位置上便出現了一個缺口,喬容和越傾國只得相互靠近幾步,将陣勢縮小。這樣一來,秋百合因為顧及的範圍變小,樂音反而更為嚴密起來。
這時那少女見場中形勢膠着,笛音又再次一轉,如行雲流水,中間卻又隐有刀兵之聲,越傾國只覺得這笛音一入耳,自己手中便是一陣發熱,那鞭柄竟似開始發燙發熱,幾乎握不住,不由心下大駭。那少女此笛音一向奪人兵刃如入無人之境,如今幾次笛音催逼,見都奪不下越傾國的長鞭,也是大出意料之外,一聲嬌叱,笛音加重,那鞭柄在越傾國手中便似握了一個燒紅的烙鐵一般,突然一陣琵琶聲卷過,便如一陣冰霜冷雨,越傾國長鞭跌落一半又急忙撈了回去,那少女全身一顫,眉毛發梢竟結了細細的冰晶。
玉傾将全身靈力都運轉起來,在身周圍成了一道光圈層層圍裹,玉傾輕哼一聲,那層層光圈立即靜止在空中,随即光圈上層層突起,竟漸漸形成了厚厚的光繭一般,其上刀松林立,雖然是靈力化成,但卻寒光逼人,鋒利更甚神兵。
光繭形成後,玉傾清叱一聲,那光繭迅速膨脹,瞬間包圍了身邊的夜舞及身後的越傾國喬容秋百合等人,那些黑衣人見情勢不對,紛紛後退。有後退不及的,眼見光繭上的刀劍輪轉襲來,便以手中兵器相架,只聽數聲脆響,那些兵器有的被撞得變形,而直接迎到鋒刃上的則直接被削斷,端的是削鐵如泥。
那少女見此情形,冷笑一聲,擡頭叫道:“師兄。”
寧可向她微一點頭,手一翻,一支白玉簫現于手中。寧可身不動,意不搖,只将白玉簫輕放于唇邊,吹了起來。
低沉的簫聲嗚咽婉轉,直接纏住了秋百合的嘈嘈琵琶之音。少女咯咯一笑,重又吹起了笛子,此時她的笛音一反之前的細韌,竟充滿尖銳利意。此時玉傾正将靈力釋放到最大,身周的光繭亮得直逼人眼,将幾人都護于陣中,那笛音一起,玉傾的胸口便又是一痛,感覺似乎被一根鋼針刺進了胸口一般。
這種刺痛突如其來,直徹入骨髓肺腑,玉傾猝不及防之下,身子一顫,那光圈的亮度便有幾分黯淡下來。喬容眼見此變,雖然心下不知原因,但心下卻揣測她是不是甫運靈力過急導致後力不繼,于是身形一晃已經閃到玉傾身邊,明知玉傾的靈力與自己的內力不同,卻仍是執起她手,一股充沛內力直入玉傾的身體內。
這股內力一入玉傾身體,她心思微動,似乎某個久遠的記憶與此內力起了呼應,但随即被她壓了下去。那光圈一黯之後,随即又開始轉亮,範圍也在不斷擴大,那些碰到光繭的黑衣人,在靈力絞壓之下,無不重傷倒地,餘下之人只得繼續後退,竟無一人能再突入光繭之內。
除了那些不屈不撓的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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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合此時的琵琶聲竟似完全受制于寧可,雖然左沖右突,卻仍舊猶如困在鐵籠中的猛獸,突出不得。那少女與其餘樂者少了秋百合的壓制,意氣風發,樂音齊齊顯出一股猛銳尖利的勢頭,全部直沖向玉傾。
玉傾正在專心控制靈力,突然之間便又似被尖針猛刺直入,她幾次被偷襲,心中自然已有防備,因此這一下雖然刺痛難忍,她卻仍舊生生挺住,光繭不縮反漲,光芒仍舊大漲。那一邊夜舞眼見這廂情景,心思電轉便知緣由,突然仰天長笑三聲,笑聲有音無形,直沖簫聲而去,寧可原本正壓制着秋百合的琵琶聲,被這笑聲一沖擊,竟然七零八落,秋百合的琵琶聲趁機脫出,直接截斷了那少女和樂者們的樂音。
那少女“噫”了一聲,顯然沒料到集自己與樂者之力仍舊鬥秋百合不過,她這一停下來,那些樂者更加敵秋百合不過,秋百合琵琶聲動,剎那間席卷全場。
夜舞轉頭對玉傾道:“小傾兒,他們的樂音既以陰毒尖銳為主,我們這邊便需以浩蕩宏圓相對,不知道你手下的秋姑娘可識得這方面的曲譜?”
他話音剛落,那邊秋百合琵琶聲已變,浩浩蕩蕩之音讓人有一種大氣之感,玉傾卻面色大變,喝了聲:“百合不可!”
說時遲那時快,那少女重又吹笛,樂者們的樂音全簇在笛音周圍,渾有一種衆星捧月之感。笛音此時竟似被秋百合的琵琶聲吸引過去一般,直直刺向秋百合。
玉傾自然知道那刺痛的來源,雖然她的靈力圓轉罩住己方幾人,可說是水潑不進,但是那樂音卻相互絞擰成極陰毒的尖針,每次都只攻一點而入,倏忽而鑽倏忽而退,令人防不勝防,縱然靈力再嚴密,仍舊可被那樂音攻堅直入。而且每一刺時,都疼痛入骨,就算頭幾下可以硬接下來,但時間一長,被人這樣一下一下刺入,到最後肯定仍是支持不住。本來她還想着在自己支持不住之前,先将對方的黑衣者消滅大半,剩下的人零落難以成型,就算仍有威脅亦不足懼,哪知道秋百合依了夜舞之意,直接将樂音全部引入自己身上。那種攻擊陰寒至毒,秋百合哪裏承受得住?
玉傾當然知道夜舞此舉的含意是讓秋百合吸引大半注意力,自己這些人則趁機擊退來犯之敵。若是放在平時,她也會贊同夜舞的作法,但此時被犧牲之人變成了自己至近的秋百合,玉傾哪還肯依他之言?登時全身靈力狂卷而出,狂暴向四周湧去,再不受她一分一毫的控制。這樣一來,靈力便如出籠猛獸一般,不但将所遇黑衣人絞成齑粉,就連醫仙谷內的靈花異草,草廬小屋,也全都夷為平地,以玉傾為中心的地面,花樹全部枯萎焦黑,便如剛剛遭遇過一場大火一般,就連玉傾本身都散出了濃濃的焦黑味道。
寧可眼見情勢危急,再顧不得其他,拉住那少女的手直躍入空,避過襲來的靈力。待此劫過後,他再落于當地,只見自己帶來的人,在玉傾這一周之下,居然已經殁了十之七八,僅存的那十之一二也幾乎眉焦額爛,全部身體帶傷,狼狽不堪。
他新人上任,帶大隊人來攻醫仙谷本以為如探囊取物般容易,縱然有巫女及巫侍在此,但她們既被其他人束手束腳,也未見得有多難對付。此時眼見自己的人死傷大半,不覺怒從心起,站定之後直接一掌劈向玉傾頭頂。這一下若是被劈實了,玉傾縱然是巫女之身,也定然難逃一死。
玉傾将全身靈力放出後,已是搖搖欲墜,此時再見到寧可攻來,雖然心裏知道要閃避開才行,身體卻已不聽使喚,只能閉目待死。喬容與夜舞眼見情勢危急,欲待援手,卻又被重新撲上來的黑衣人死死拖住,j□j乏術。那些黑衣人死裏逃生,卻再不似之前那邊縮手縮腳,幾乎每一招都是拼命招數,縱然喬容與夜舞勉力支撐,仍是險象環生,當真是自顧不暇。
秋百合眼見情勢危急,右手一拂,一道急光直奔寧可而去。卻是她為救玉傾,直接将靈力化于樂音之中,急襲強敵。只是将靈力與樂音二者合一化為攻敵之招,秋百合也是首次,一招之手,整個右臂都已麻木,再難舉起。
那少女嬌喝一聲,再次把綠玉笛放于唇邊,笛音連響,雖然無形,卻生生阻住了秋百合的攻勢,雖然最後琵琶聲仍舊破敵而出,但去勢已緩,再來不及援救玉傾。
玉傾自來到這個時空,第一次離死亡這般接近。她看着寧可越來越近的手掌,甚至身體已經隐隐感覺到了那急遽的掌風,連呼吸都有些閉窒,剎那間無數心思閃電般轉過:“自來這個時空,一直都以為可以順利帶韓丹回去。現在這一死,韓丹該怎麽辦?越傾國對我情深意重,我對他也同樣情根深種,不知道他以後會如何?唉,哥,唉,越傾城,對不起,我終是護不住你哥哥了。只是,當初我是因為韓丹而接近了越傾國,反而害他動了真心,明知他與韓丹是一個矛盾的存在,日後必然一生一死,我卻從未為他着想過,反而還想着車到山前必有路,以此來逃避這一切。唉,唉,我終是負了所有的人。”
玉傾這樣想着,身周卻緩緩有一層稀薄近乎透明的靈氣流轉,卻是她身體內的靈力盡數傾洩之後,又有新的靈力漸漸再生出來。只是這速度着實緩慢,若想再憑借靈力護體終是不能,只能閉目等死。
這一瞬間,忽然一個白影猛然沖了過來,直接撞向玉傾。卻是越傾國眼見情勢危急,玉傾性命危在旦夕,不顧纏着自己的那幾個黑衣人,直接沖向了玉傾。但這樣一來,那幾個黑衣人的招數全都實實在在擊到越傾國身上,雖然他撞開了玉傾,使得寧可那一掌落空,但自己也是一口鮮血噴出。
寧可顯然沒見過這種拼命打法,不由得一怔,手掌擊空之後便停了一停,越傾國趁機長索揮動,直卷向寧可。
寧可不退反進,直接沖向越傾國,手中白玉簫作點穴之用,直點越傾國死穴。越傾國身形不動,長索回卷,回擊寧可。
玉傾被越傾國撞到一邊,倒在地上,雖然仍舊不能動彈,但眼中對這兩人間的對敵卻看得甚是清楚。眼見越傾國救了自己,對上寧可後,對于他的攻擊竟然毫不閃避,分明是打算和寧可同歸于盡,不由得心下大駭。以他的打法,縱然能将寧可斃于鞭下,但越傾國定然也會喪生于寧可手中。
寧可自然不肯與他同歸于盡,白玉簫半途轉回,身子也滴溜溜轉了個圈,避開了越傾國的長鞭。越傾國卻直接沖上去,長鞭繞過自己和寧可,仍舊回擊回來。
這一下場中衆人也瞧得明白,那長索去勢是要将兩人困在一處,索梢鋒銳猛急,若是直擊到人身上,定會讓人內髒俱碎而亡,這竟然又是一種拼命的招數。
玉傾心下大痛,失聲叫道:“不要!”
寧可卻也識得厲害,在長索圍困住兩人之前,先行躍出圈外,這一躍卻正躍到越傾國身邊。越傾國突地長袖一揮,一股淡淡的粉色煙霧飄出,瞬間罩住了兩人。
越傾國曾說過,他全身是毒。
大凡以毒攻敵之前,施毒之人自己必定會先行服下解藥,但越傾國這幾下俱是殺招,哪還有時間先吃解藥?所以這一揮之下,煙霧罩住的兩人俱都中毒。
雖然寧可不知道越傾國所施之毒到底是什麽,但思及他前兩招全是同歸于盡之勢,這毒必然也極難相與,說不定便是那種見血封喉的毒藥。說不清是心理作用還是真實感覺,寧可只覺得那粉霧一飄起後,自己便四肢麻木,眼前發黑,眼中的一切都似輕飄飄起來。
那少女眼見此景,自知場中人既然全是拼命之心,今夜之事怕是不成了,只得吹動短笛,發出幾聲短促的笛音,兩個黑衣人架起寧可,幾人縱身而去,場中黑衣人霎時間便走了個幹幹淨淨,只有一片狼藉以及橫七豎八的屍體還在昭示着這裏剛剛才經過一場惡鬥的洗禮。
玉傾此時已經彙集了些許靈力,手腳稍一能動,便立刻掙紮着爬了起來,也顧不得那些粉霧還未散去,直沖進去,抱住了越傾國倒下的身體,只是她手腳略有知覺,哪裏還接得住越傾國,一接之下,兩人全都倒在了地上。
玉傾爬起來跪到越傾國身邊,在他懷裏一陣亂掏,摸出了許多小瓶小罐小粉包,口裏一疊聲地問着:“哪一個?哪一個?到底哪一個才是解藥?”
越傾國雖然身中劇毒,口不能言,眼見玉傾情急之狀,仍舊微微一笑,指了指其中一個暗紅色的小瓷瓶。玉傾急忙抓起那個瓶子,拔開瓶塞,将瓶口湊到越傾國口邊,但她手腳不住顫抖,瓶口湊了幾次都歪到一邊,還是夜舞看到煙霧已散,便過來接過藥瓶,倒出其中幾粒解藥,問明了用法,放了兩粒到越傾國口中。
越傾國服藥之後,立即盤膝坐下,運功将藥力化開,片刻後,“哇”地一聲吐出了一口黑血,随即深呼吸了幾下,才對玉傾溫文笑道:“無妨,毒已解了。”
玉傾跪坐在越傾國身邊,想着剛才的情形,越想越是害怕,忍不住便“嘤”了一聲撲進了越傾國懷裏。越傾國忙伸臂摟住她,右手輕拍她後背,左手撫着她的頭,不住的溫言安慰。玉傾再擡起頭時,臉上已經是淚水漣漣。
這邊幾人還在劫後餘生的後怕之中,忽然醫仙谷中火光沖天而起。喬容一臉慘白,站起來失聲道:“糟了!”
幾人忙站起身來,遙遙望去,眼見醫仙谷四下起火,雖然距離甚遠,卻仍能清楚看到那火勢甚猛,別說幾人根本趕赴不及,就算趕了過去,以那火勢來講,只怕到時也只能看到一片焦土,任何物事都搶救不出。
喬容嘴唇微顫,他從小生于斯長于斯,對這地方可以說是有着深厚的感情。尤其是自越傾城失蹤後,他便一直隐居于此,極少再踏足江湖。如今一夜激鬥,本已是醫仙谷前所未有之事,現在這把大火,更明顯是将醫仙谷的一切基業都毀于一旦,他在此地再無立足之本。
秋百合此時正勉力站在玉傾身後,眼見這場大火,饒是她一向極少言語,也不禁說了聲:“好惡毒。”
真真是好惡毒的手段。
先是有備而來欺上醫仙谷,一場突襲還真讓這幾個并無防備的人吃了不少暗虧。最後還是玉傾不顧一切爆了靈力,越傾國以命相搏,才擊退了他們。饒是如此,他們在離開谷前,趁着谷中幾人有傷在身難以追擊之時,一把大火将醫仙谷的一切燒了個幹幹淨淨。
玉傾眼見這場大火,喬容的臉色在火光映照中更顯得慘敗無比,心下對他的幾分惡感也不由褪去,愧疚之心頓起。當初喬容助越傾國解毒,雖然後來亦對他出手,但在玉傾看來,喬容畢竟仍算是越傾國的恩人,自然也是她的恩人。她聽得那些人口口聲聲說是為越傾國而來,自己便認定此事不論真相如何,那些人定與自己脫不了幹系,而喬容卻無絲毫遲疑便站在自己一邊,助自己禦敵,不論如何,自己便是欠了他更大的人情。而一番惡鬥之後,沖自己而來的這些人,居然一把火毀了喬容的容身之地,讓她心下如何不內疚?
喬容呆了半刻,突然“啊”的一聲,發足向着遠方的火勢狂奔而去。玉傾猝不及防,急忙揚聲叫了他兩聲,喬容卻似未聽到般,毫不理睬,仍舊全力奔跑。夜舞欺身而上,一個手刀斬在喬容後頸,喬容立刻暈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