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交鋒
玉傾驀然驚醒,後退幾步。
室內燈光雖暗,越傾國卻看到她臉上明明白白的驚駭驚恐。
然後,玉傾臉上浮現出幾分隐忍的表情,還有一絲說不清的惱怒。最後,她看了越傾國一眼,氣急敗壞地擡腿向門外沖去。
卻在到達門口時停住了腳。
越傾國不明白她怎麽會突然有這些莫名其妙的表情。
玉傾之前的那些話,他可以視為是一種大膽的告白吧?
若她的話不假的話,原來她并不想做巫女,只是陰差陽錯被推上了這個位置罷了。
巫女本就不禁婚嫁,雖然這個時代男女之防甚嚴,她适才的話若出自另外任何一個女子口中,都會被視為無廉恥的j□j。但因為她是巫女,有追求愛情的特權,所以她說出這些話來,并不給人突兀之感。反倒是傳說中前些代的巫女,那些追夫手段更讓人覺得不正常。
只是,他們之間,有親近到可以說這些話的程度了麽?
她自己都承認,她是随靖平王爺回來的人,誰知道她的這些話,是她自己所說還是出于靖平王爺的授意?
她是巫女不假,但誰能擔保巫女就不會設個圈套給他跳?
爾虞我詐了這麽多年,信任兩個字,他已漸漸開始淡忘了如何去寫。
玉傾一腳在門外,一腳在門裏,雙手死死抓着門框,強行控制自己不做逃兵。
她對于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并不在行,不論是在現代,還是在古代。
那些人前的清高與冷靜,只是她保護自己的外殼。她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別人,只好用清冷掩飾自己無措的內心。
她不懂人際關系中的黑暗與算計,也讨厭虛僞與客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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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十歲以前,她一直都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那些人給她的這種狀态起了一個好聽的名字——自閉症。
所以,韓丹每次說起她的宅時,都會大喇喇的直接說一句:她只是一個逃避人際交往的懦夫。
而她,從不否認,因為,韓丹的話是對的。
她心裏明白,自己并不真的是那些一直擡頭仰望她的人眼中的那個天之驕女。
她不過是一個從自閉症中走出來的懦弱女子。
她害怕交往。
可是,不可以逃避。玉傾死死地扣緊門框,因為太過用力,十指指端都泛着白色。她慢慢對着外面的黑暗吸氣,吐氣,再吸氣,再吐氣。似乎這樣就能讓自己好一點。
那個人,屋裏那個人,身體裏有韓丹的靈魂。而韓丹,是她來到這個莫名其妙的時空的唯一理由。現在如果逃了,越傾國還會給自己陪在身邊的機會嗎?越傾國對身邊的人都抱持一種懷疑态度,這她完全感覺得到。雖然适才因為與越傾城的思緒有了一段時間的融合,以至于那些說出的話既有自己的成份也有越傾城的成份,但歸根結底,目的都是相同的,都是希望能守在國師身邊而不被他排斥。要是半途而廢,……
玉傾慢慢等待如擂鼓般的心跳能平靜一些,再平靜一些。獨處之時自己勉力維持表面的清冷已是不能,後來越傾城思緒有意的引導更讓她方寸大失,可是就算再失态再怕,自己絕對絕對都——不能逃。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紅燭越來越短,眼看已經快燃到底了。
玉傾心裏嘆一口氣,緩緩轉過身,看着越傾國。
她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忽然一陣勁風自身後傳來,玉傾心下一凜,危機感陡然升起,立刻長袖向身後甩卷,同時腳向後閃電般踢出,正中偷襲者,便是一聲悶哼響起。
紅燭又爆出了一個燈花,室內一亮,忽地便是一片黑暗。
那蠟燭終于燃到了盡頭。
玉傾心道不好,國師此時還是被點穴的僵立狀态。偷襲者不知道是什麽來頭,能摸到這裏也不可小觑,只不知道是沖着自己而來還是沖國師而來,不論怎樣都不能讓對方得了手。
想着她轉身雙掌平平推出,一股夾着靈力的大力便襲卷出去。玉傾卻趁此機會退到了室內,也顧不得男女之防,一把抱住國師僵直的身體便退到了角落裏,同時在他耳邊輕輕道:“有人,小心。”說完才省到國師既被秋百合點了穴,小不小心都無法動彈,不由心下苦笑。
那人一擊未曾得手,又中了玉傾一腳,大概因為反傷了自己,便潛進了黑暗之中,此時也不知隐于何處。
玉傾心裏卻隐隐擔憂着秋百合。
百合傷勢早已痊愈,如今又有“綠意”伴身,想來應該不會有什麽意外。但關心則亂,百合此時人不在她眼前,她便總有些不放心。
遠處隐隐傳來幾聲輕微的兵刃撞擊之聲。大概是來襲的人驚動了護衛,雙方動起手來。
不知對方來了多少人?
最重要的,他們到底是沖誰來的?
玉傾心下有些拿不定主意,到底是該沖殺出去還是躲在這裏?若只有她一人,便殺出去找尋百合也無妨,但她手底此時還有一個動彈不得的國師,思及此,便不敢亂動了。
忽然屋外不遠處傳來一個焦急的喊聲:“巫女大人!巫女大人!”
不是百合是誰?
聽她聲音中氣十足,倒不似受了傷的,玉傾放下了心。
秋百合為了給玉傾和越傾國創造兩人獨處的機會,點了國師穴道後便遠遠離開了房間。眼見月過中天,她随手撥弄着“綠意”,斷斷續續彈了幾遍玉傾送的曲譜,心裏卻總隐隐有些煩躁,索性放下“綠意”,只看着夜色中的那輪明月出神。
時間越來越晚,秋百合估算着國師的穴道差不多已經自動解了,正打算回去時,突然掃到陰暗處一衆夜行人鬼鬼祟祟地潛了進來,當即便同對方動起手來。那些夜行人卻也奸滑,一看到被人發現,登時便四散開來,秋百合武功再高,也無法同時纏住所有的人,她又在心裏擔心着應該還在與國師談心的玉傾的安全,只好邊交手邊退向玉傾的房間,離房間還有一段距離時便喊了出來。
玉傾不清楚房外的情勢,不敢立即開口應答秋百合,只緊緊攥着國師的衣服,嘴裏似乎安慰般地道:“莫怕,有我在這裏。”她雖然恐懼人際關系,卻屬于愈壓愈硬的性格,危險在前,她反而沒了之前那種局促緊張之感。
秋百合聽不到玉傾的回應之聲,心下越發擔心,出手狠辣起來,立時便有一個與她纏鬥的黑衣人挂了彩。不過另外幾個黑衣人顯然看出她的意圖,直接切斷了她的退路,讓她沒辦法再接近房間一步。
秋百合眼見黑暗中又有幾個陰影悄悄靠近了房間,而房間內卻一片靜谧,不知玉傾兩人在裏面是死是活,她一咬牙,翻身躍出圈外,手在“綠意”弦上一揮,弦音過處,她決意再次調動靈力對敵。
堪堪彈了兩個音節,忽然房間內一道疾風揮出,正中一個正接近房門的黑影,那人便橫飛出去。同時玉傾帶着國師,從房內閃身而出。
玉傾在房間內聽到秋百合的琵琶聲,心下大急。尚未正位的巫侍,即使靈力覺醒,妄自動用也必會損傷自身。秋百合上次發守護之勢,傷勢将養了數日才有起色,如今她再強行調用,只會傷得更重。一急之下,玉傾也顧不得危險,直接帶着國師從房間內沖了出來。
秋百合見兩人安然無恙,心下松了口氣,轉眼卻看到國師僵直的身體,怔了一下便察覺不對,剛要出聲提醒,那幾個一直與她纏鬥的夜行人卻又圍了上來,她勉力相鬥,要出口的話便被生生咽了回去。
院中另外那些黑衣人見玉傾出來,立刻鎖定了她,直接沖了過去。玉傾一直沒有間斷巫女功力的練習,此時早已不再是當初那個靈魂剛附身什麽都不熟的玉傾。見自己成了衆矢之的,她立刻兩道長袖揮出劃了個圈,将周身上下密密護住,靈力随長袖而出,當者立傷。
玉傾擡頭對秋百合揚聲道:“百合,我們沒事,你不必擔心。”所以,你也千萬不要再強運靈力,不要再傷害自己。
圍攻秋百合的人愈發出手狠毒,秋百合幾次都堪堪避開殺招,那句想說出口的話便一直憋在喉中,雖然焦急,卻一直無法出口。
遠處傳來了人聲,顯是有護衛發出了警兆,越來越多的人圍了過來,那些黑衣人見攻不下玉傾,心下急躁,便有人轉眼看到了僵立在玉傾身後的國師,一聲呼哨,衆黑衣人全向國師出手。
國師立在原地,避無可避。
玉傾心下急怒交加,一聲清叱,突然全身一震,一股巨大靈力自她全身迸射而出,她雙袖向身後的國師虛攏,仰天一聲長嘯,清越的聲音一起,那股靈力陡然發出一股耀眼的白光,照得滿院通明如白晝一般。靈力融合交彙,瞬息間已化成一只龐大的光翼玉鳳,懸浮于半空之中,就算是遠處的衆人也全都清楚看到這一異景。玉鳳昂首清鳴,尾翼散開,頭卻向下盤旋而去,雙翅彎攏來,正正将正下方的國師攏于雙翅之中。
這一姿勢,正是唯有巫女才能施展的完完整整的守護鳳式。
以放出靈鳳之人的命,來守護雙翅下的那個人。
靈鳳的強光照得在場的黑衣人眼睛都幾乎睜不開,刀劍砍斫于靈鳳之上,卻全被鳳化靈力彈飛。為首之人見勢不妙,呼哨一聲,這股黑衣人便如來時那般迅速撤走了,偶爾遠處聽得幾聲刀劍撞擊聲,也有傷重的黑衣人倒在地上無法動彈,卻在被俘之前便服了劇毒,端的是連個活口也未能留下。
圍攻秋百合的人一撤,秋百合壓力頓失,她卻來不及慶幸,只焦急地看向玉傾,喊道:“小心——。”
小心什麽,玉傾沒有聽完。
也不必聽完。
在秋百合叫她小心時,她便已經感覺到,在她全無防備的身後,一只修長溫暖的手,按上了她的死穴。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