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半山亭
玉傾心裏明白自己的斤兩。
雖然琴棋書畫,她都有所涉獵,但自己一向任性,所接觸的都是自己感興趣的那部分。比如說棋,真要同她對奕,就會發現,其實她的棋技并不見得有多高。可是,她一向很喜歡琢磨“珍珑”,甚至常常自己一個人去擺去設。就琴而言,她古筝雖學得出色,但要想就此冠以“絕世”之名卻也太過托大。
而她最擅長的,就是揚長避短,劍走偏鋒。
同一時間心分幾用,将所有出色的東西同時展示出來。這門功夫,才叫絕世。
文人們尚在場中流連,玉傾已經示意宮女去将棋詩畫全部收起。那些人眼巴巴看着棋局被拂亂,詩畫被卷起,臉上一派惋惜遺憾。
突然清國使團中的一人向着玉傾深深一禮道:“在下鬥膽,請巫女大人将适才的詩文相賜。”
玉傾擡眼看了看,見他周圍的人的臉上也滿是躍躍欲試的神情,很明顯若自己應了此人,那些人肯定便會盯着自己不放了,不由便将已到嘴邊的那句“可以”又咽了下去。
夜舞妖嬈站起,笑道:“各位不要這樣嘛。這詩畫可都是小傾兒同在下交換‘綠意’所用,怎可能給了你們?”
玉傾從宮女手中接過詩畫,全部交給秋百合後,才道:“夜舞公子此言差矣。适才想以詩文相換‘綠意’,公子意下頗有嫌棄之意,親口說出要玉傾展示出絕世技藝,方以‘綠意’相贈。玉傾既已展示完畢,夜舞公子又如何反悔想要這詩文了?”
夜舞哽了一下。他原本以為展示過後,這詩畫必是自己的,哪想到玉傾居然咬住他話裏的漏洞不放。現下眼見這情勢,要玉傾再歸還“綠意”自不可能,沒想到一時輕忽,居然落了個雞飛蛋打的下場。
“更何況,這詩說的是百合彈奏琵琶的情形,畫上更是百合其人。夜舞公子這麽巴巴地把一介女子的東西放在身上,實是不好。”說着偏過頭,“百合,詩與畫,你便收好了罷。雖然一心幾處,難免把你畫醜了些,但終究是份心意。”
場上衆人見索詩畫無望,不由都一臉失望,三三兩兩回歸席位。那邊,詩文會的結果卻已經出來了,靖平王爺示意宮女将每位參賽選手的詩文并下面的點評均一一念出,并羅列名次。
玉傾卻已經失了興致,而各國文人因着前面玉傾的驚才絕豔,登時對這些明顯落了下乘的詩文也不再關注。
偌大秋風會,反而只有各國的使者因了此事關系到各國歲貢而聽得最為認真。
詩文賽之後,時間已是不早,餘下的比賽項目最早也要等到第二天才會進行。
玉傾眼見用餐時間已到,偷偷一拉秋百合,便趁着場中人都三三兩兩起身的當兒,先一步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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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秋百合沒忘把“綠意”也寶貝地抱出來。
兩人轉了一會兒,又轉回了那個半山亭。這亭子與秋風會場遙遙相對,離得相當遙遠,因此甚少人來。
玉傾舒舒服服地半倚躺在亭中欄杆邊,半晌才嘆道:“累了這麽久哎,人多時就不得不裝裝樣子,我果然還是喜歡獨處,自由自在。”
“巫女大人可是希望百合暫避?”
玉傾一皺眉,轉過頭來:“百合,怎麽叫我巫女大人?之前你我姐妹之間不是這樣稱呼的。更何況,今天事出突然,誰知道那個靖平王爺心裏打的是什麽算盤?難道你看不出他們只是把我當替死鬼麽?”當然,不會讓他們如意就是了。
秋百合沉默片刻。
“百合,到底怎麽了?”玉傾對人際關系實在處理不好,在現代時就讨厭那些虛僞客套的東西,此時也不明白秋百合心裏所想。
秋百合忽地跪了下去:“縱然并非真的巫女大人,也是百合一生一世的主人。”她猛地擡起頭直視玉傾,目光灼灼,“自死,永不背叛。”一字一字,說得鄭重果決。
玉傾驚跳起來,去拉秋百合:“百合你到底怎麽了?之前我們不是一直好姐妹相處的麽?怎麽現在突然這麽說?”
秋百合卻執拗地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玉傾拉了幾次都拉不起來,見她跪得堅決,又不明白她怎麽突然變成這樣,只急得不行,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麽才好。
正僵持間,忽地腳步聲傳來。
玉傾急急去拽秋百合,秋百合倒也聽到了聲音,便順着玉傾的手站了起來,兩人一琴全部躲到了巨石的另一邊,屏住了呼吸。
聽腳步聲,來人是兩個,兩人進了涼亭,便都停住了腳步。
“此處無人,錢太醫若有何話,便在此說吧。”溫文爾雅的話語,居然是國師的聲音。
奇怪,他和錢太醫來這裏做什麽?玉傾心下忖着,轉頭看到秋百合,卻又開始有些感謝他們來得真是時候,不然自己還真不知道要對突然執拗起來的秋百合怎麽辦才好。
“越傾國……”錢太醫只叫了國師的名字便停了口。
“錢太醫,這名字已有數年沒有人叫起過了,錢太醫又何必再提起?”
“何必?呵呵,若是不這樣叫你,又該如何稱呼我們尊貴無比的國師大人呢?或者應該這樣叫,我親愛的——師兄大人?”
“錢太醫,若有話不妨直說罷。那些前塵往事,多提無益。”
涼亭裏一陣窸窣。
國師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不過玉傾感覺他的聲音似乎離自己近了些:“錢太醫,莫要忘記越傾國滿身是毒的事實,小心沾了去,還要費心解毒。”
一聲冷笑:“怎麽?現在又自稱越傾國了?剛剛不是說過,前塵往事多提無益麽?”
“若錢太醫沒有別的事可說,我便離開了。此地風大,錢太醫還是謹慎些好,你我的出身,這樣時時挂在嘴邊,不見得光彩。”
“越傾國,那個叫玉傾的黃毛丫頭似乎對你很感興趣。”
“巫女大人的事,何勞你我費心?”
“巫女?”又是一聲冷笑,“此地既然無人,你我還是不必做戲的好。什麽巫女?不過是用來搪塞別國的丫頭罷了。不日真正的巫女現身,難道這小丫頭還會有什麽好下場不成?一個小小的丫頭,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居然也敢肖想我們的國師大人。”說到最後時,那句“國師大人”竟似在舌頭上繞了個圈,含着讓人臉紅心跳的暧昧之意。
玉傾不由身上一抖。
這兩人的關系,不會——是她從錢太醫最後的尾音聯想到的那種吧?不然,這也——太讓人無語了些……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