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木花看向了計秋, 現場的氣氛有些冷凝,鶴丸國永面上的笑容也開始淡了下去,夜鬥雖然從始至終沒發揮出多少的作用,但還是堅強地靠了過來, 失敗者戰後的惱怒很有可能會導致事項滑入一個更加糟糕的境地, 燈籠火也沒有追擊, 它有些搖搖晃晃地睜着眼睛, 像是在猶豫着什麽。
計秋的發聲打斷了緊繃的氛圍,就算是被針對了,他也只是環視了一下對面的兩只妖怪, 沒有表現出任何認識他們的樣子:“這兩位是……”
“他們是‘森神會’的人, ” “解說員”夜鬥立即回答道, “夏目是來自于你剛才的那個世界, 他們想要追捕那異界的少年, 人類社會裏‘森神會’也發展出了一股很大的勢力, 這個組織在幕後或許還有其他黑手, 總而言之, 是一個目的不為人知的黑惡群體。”
夜鬥幾句話就把之前自己得來的情況總結起來,而不管是燈籠火還是姑獲鳥所說的其他的似是而非的話都被他歸類到“不相信”的類別中, 其實準确來說, 木花和燈籠火也從來沒有真正表明過他們建立起那個組織的意義, 夜鬥對于具體的“森神會”的各種章程還沒有一個統括的了解, 言語可以是謊言, 只有根據行動, 才會查探出實質。
“你胡說!”燈籠火突然跳了出來,它噗噗吐出幾朵藍色的火焰,大聲道:“我們才不是什麽黑惡勢力……不, 不對,我們确實是一個黑惡勢力……”
這家夥像是喝了假酒一樣語無倫次。
但很快,它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舌頭:“就算是這樣,也不是你借以指責大人的借口,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說過‘黑手’想要指誰,你這落魄的貧窮神,小心森神大人也把你送到另一個世界裏去!”
“唉喲,我好怕哦!”夜鬥毫不留情奚落道。
木花沒有第一時間動手,自出場以來,她都是以一種冷肅的果斷的氣度來處理這一系列的事物,相比較于交談,她似乎更喜歡将所有的東西都壓服以後來獲取信息,這和計秋當初見到的那個小女孩有了很大的差別,不過,時光是最能改變一個人的利器,從前那個善良果敢的小女孩,現在卻更像是一個反派一樣伫立在他們的面前,而他計秋,這位從前掀起過百鬼的黑夜的統治者,反倒像是一個正派的守護者一樣,被其他人保護在身後。這種可笑的對比,讓計秋心中生出奇妙的感覺。
“其實我本來,只是想任由燈籠火去搞出一些東西,”木花忽然說出一些奇怪的話來,她的整個人在帷帽的遮掩下,讓人把握不到任何的情緒:“所謂的‘森神會’,是我想看一看,如果有更多的人類來信仰‘森神’,會不會讓這裏發生一些變化。所以,我根本就沒有将這個組織看得有多麽的重要……當然,既然起了這個名字,它也不能太過丢了神明大人的臉。”
“什麽?”燈籠火旋轉了一下身體,它無比震驚道:“你你你……”它哆嗦着,整個身體都開始發顫。
“我也是一樣,”這個時候計秋嘆道:“初次聽聞的時候,我還以為,這個‘森神會’會是一個有着自己利益的龐大組織,它會有着自身高遠的目标,正義也好,邪惡也好,總歸是能夠聚集起人心的标杆,是覆蓋在人類社會之上的厲害組織,而制造出妖怪這一點,也證實了這個組織的可怕,由畏故生怖,我還期待着會在日後與其首腦相遇,收獲一份發酵而來的驚喜呢!”
燈籠火這一次倒是沒有顯得多麽的生氣,它的身軀繼續顫抖着。目光卻沒有看向計秋。
“也許它只是想要模仿那位大人吧,”木花也一樣嘆了口氣:“雖然是‘畫虎’,但總算是架起了一個輪廓,有些事情它看得明白即可,手段稚嫩了一些也是沒辦法的事。”
燈籠火目光閃爍着心虛起來,它對于晴明大人印象極深的一件事,是那一次戶隐山上“鬼女紅葉”的誕生,由一位瀕臨死亡的人類,化身成為強大的惡鬼,燈籠火心中雖然羨慕,但更多的是對于晴明大人手段的崇拜,如今它将這樣的方式在現代的世界裏施展開來,果真也是收獲了不少的新生的妖魔。
“那位少女不願意告訴我她可以連通時空的原因,那麽你呢?”木花的口氣淡淡:“你可以告訴我你們是怎麽做到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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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談到了這一點,木花的殺意猶如寒冰迎面而來,這一次和上一次不一樣,夜鬥這才發現,如果是這種狀态下的木花,他恐怕根本不會有能夠逃到神社之中的機會——這是一位能夠媲美大妖怪的存在,和之前在妖魔窟裏見到的風雷神相比較,她或許差上了一些,但絕不會差上太多,就她的戰鬥風格來看,風雷神恐怕還跟不上她絕佳的速度。
如同她自己說的一樣,她之前并沒有使出全力。如果不是最後白貓斑在另一邊用出原形猛烈一擊,即便木花會因為忌憚空間漩渦的不穩定性,他們是否能夠如此順利溜走,也要被打上一個疑問號。
“你為什麽一直想要知道這一點呢?”計秋卻好似根本沒感覺到殺意臨身,他推開了夜鬥和鶴丸國永,木花現今展現出來的強大的力量,已經不是這兩個人可以擊敗的了的,“你說那是屬于‘森神’的權柄,”計秋對于這一點不置可否,“你卻來問詢于我,莫不是你們的神出了問題,去世了?受傷了?還是說……是不見了?”
計秋打量着木花,然後好似得到了答案一般,他颔首道:“看來是失蹤了。”
“你!”木花驚道。
“任由‘森神會’建成,看來也有去尋找你們那位神的意圖,”計秋沒有為這兩個被自己留下來的小麻煩感到懊惱,和當時被八岐大蛇的死靈死死盯住不同,現在的他有了更多的放松的空間,他當初囑托森川咲子去打聽“森神會”的消息,就有了被這個組織察覺的準備。因為穿越時空的意外,導致他在另一個時空待得時間有些超出了自己的預料,一回來就面臨着兩位從前自己認識的妖怪,這也讓他感到頗為有趣。木花一介半妖,卻能夠活到現在,大概也有她自己的方法,她想要找到自己,這讓計秋有些驚奇,因為他并不記得,自己對這位曾向自己求援的小女孩有過什麽良好的态度。
于是這少年漫不經心地再往前踏出一步,他笑意清淺,之前木花所感受到的那種氣勢又一次悄悄洩露出來一絲,而後,他眸色愈深,只在木花面前流露出一種輕蔑的情态:“況且,你又怎麽确定,我們這一次的穿越,不是你們的神親自允諾于我們的權利?”
木花帷帽晃動了一下,就算有遮掩,也無法遮擋她的震驚。燈籠火已經沉默老長的時間了,它比起剛才顫抖得更加厲害了,它死死地閉上了眼睛,好像看不見,就可以将它之前做過的事情抹去一樣,這簡稱“裝死”的一幕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計秋眼角瞟過這小東西一眼。
“當然,”但很快,計秋就在這凝滞住的環境中哈哈一笑:“我也是騙你的!”
“就像是我和夜鬥神說過的一樣,”收斂起了所有的邪異,他的笑聲溫和清澈:“我自己都是誤入那個世界,就像是那位帶貓的少年一樣誤打誤撞,回來時也是托了友人的幫助,我也不知道這裏面會不會有你們那位神的插手,如果你想要在我這裏逼問出什麽消息,我只能說,你所做的都只會是無用之功。”
木花動了一下,剛想要說些什麽的時候,燈籠火就迅速飛來,抱住了木花的右腿,它嗚嗚哭出聲音來:“他說的太有道理了!”
“?”在場衆人一起緩緩打出了個問號。
燈籠火哭着哭着就打了個嗝,它之前好歹有過的靈敏好似在方才木花與計秋的“諷刺”之中消失殆盡,它好像又變回了從前那個有些遲鈍,也有些蠢笨的燈籠妖怪,它快速組織語言說起來:“我們一直忘記了,森神大人不僅有可能在這個世界,也有可能去往了其他的世界,不管另一邊那個叫做‘玲子’的女孩是怎樣打通這個通道的,和其他都只是誤入這裏的人比較起來,她能夠自主開啓,說明了她是得到了神明大人的饋贈,我們不管是對她還是對這位出手,都是忤逆了大人的意志,這實在是太過于莽撞了啊!”
木花低下頭看着這腳上的妖怪,似乎是因為自責,它大大的獨目裏大顆大顆的眼淚一直往下掉,誰也不知道,作為一個火焰寄身的燈籠妖怪,是從哪裏得來的這麽多的眼淚,他們也不知道,這淚水從它紙裱的身軀上滑落,是如何不曾浸濕那單薄的軀殼。
它只是哭,又好像在笑,見到木花似乎正在思索,它繼續說道:“和那女孩不一樣,這位本身就是這個世界的人,我們有更多的時間來詳細觀察他,要是他說的是真的,我們對他出手一定會惹得大人生氣,大人一旦生氣了,我就……嗚嗚嗚嗚……”
因為太過害怕,燈籠鬼更加傷心了起來。它的眼淚打濕了木花的衣衫,流成了一片小河。它說得似乎有那麽點道理,就連夜鬥也不得不為它的忠心感到贊嘆。木花的眉頭皺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