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如何信任?
第70章 如何信任?
裴錦弦沒想過會把裴海給招來,夫妻之間的事,次次鬧着家裏長輩出面,是件多讨厭的事,一手還捏着申青的腕,緊了緊,臉上便露出了極不耐煩的神色,“爺爺,一點家事,您別管了行嗎?”
誰都聽得出裴錦弦這口氣,有些忤逆。
似乎還沒人敢這樣回答裴海的,裴海也是一愣,感覺自己被嫌棄了,還是被嫡孫給嫌棄了,這裏這麽多人,面子有些受損,“你什麽意思?鬧得整個宅子的人不得安寧,還叫別人不要管?有點樣子沒有?”
裴錦弦“嘁”了一聲,松了申青的腕,申青剛感到一陣輕松,肩卻在瞬間被人摟住,只聽到頭上的男人,聲音侃侃帶着戲谑,“所以說你們迂腐,還死不承認,不就是小夫妻打打鬧鬧的培養點情趣嗎?這有什麽啊?這麽大座宅子,你們有自己的住所,非得要往通往梧桐苑的路上來湊熱鬧,我和阿青這是惹着你們哪裏了?”
裴海眼裏閃過一絲尴尬之色。
衆人亦是如此。
“我沒追着阿青往你們苑裏跑吧?這是回梧桐苑的路,如果連回家了,小兩口還不能打鬧一下,還不如一天到晚二十四小時住在公司裏呢,我們倆在公司裏就是嚴肅的說工作的事,下班了這不就是想放松一下嗎?你們夫妻面合心不合,相敬如賓,一天到晚的不說一句話,還不準旁的人稍微恩愛一點啊?這要求是不是太過份了點?”
裴錦弦說完,又緊摟一下申青的肩,申青愣了一下,偏擡起臻首望着他,一片迷茫,他便一俯首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口,笑道,“你說是吧,太太?”
申青臉上一陣火燙,這是什麽狀況?剛才還要打要殺呢,這時候居然親她了,還對她笑?沒搞錯吧?自己剛剛玩腳趾頭呢,他們說什麽了?還在想,肩膀上又是被鐵爪子用力一捏,裴錦弦“嗯?”了一聲,笑意款款,眸色冰涼。
“對啊!我也這樣覺得。”申青自願的去踩地雷了,得罪長輩的事,她也跟着裴錦弦,糊裏糊塗的幹了。
裴先文和季容的臉,黑作一團。
汪鳳鳴臉色難看了,裴海還是有些尴尬。
三房的蔣琳一直站在後面,不往前走,看着幾人說得起勁,并不答言,這時候淡淡一笑,有些幸災樂禍。
這時候等申青說完那句話,她撥開人群,走到前面,站在裴海的另一側,很是恭孝的說,“爸,看這些年輕人,咱也看不懂,依着他們這代人的說法。”蔣琳擡首睨向裴錦弦,和藹笑道,“是代溝。對吧,錦弦?可別嫌三媽老土,我們那會可沒你們這樣找情趣的,也怪我們那個年代過來的人不懂,你就別惱了啊。”
裴錦弦閑散的笑了笑,“三媽哪裏的話,我哪裏有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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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琳美目一翻,嗔笑道,“好了好了,別管你惱是沒惱,反正我們這些老古董都要回去休息了,才不想管你們這些年輕人的事,爸,咱們走吧,懶得理他們,誰愛理他們似的。”
扶着裴海就要轉身,偏首卻對着裴錦弦和申青展一計和善的笑,輕輕一擡手,揮了揮,擠了擠眼,示意他們趕緊走。
申青做着口型“謝謝”,鞠了一下躬,蔣琳只是笑笑。
裴海也覺得找到了臺階下,哼了一聲,任蔣琳扶着便上了電動車。
三輛車子都開走了,申青和裴錦弦還站在原地,之所以沒走,是申青的肩依舊被裴錦弦攬着,而裴錦弦攬着她的原因,是因為裴錦楓站在他們的對面,沒有離開。
裴錦楓開始站在人群裏不發一言,衆人都上了車,他卻是最後一個擡步,裴錦弦便叫住他,叫住他的時候,裴錦弦嘴角有淡淡的痞笑,鳳眸裏是粒粒閃光的冰珠子,卻像鋼珠子一樣硬……
月光疏薄,夜燈昵喃,明明是暧昧緩流的光與影,氣氛卻是出奇的尴尬而僵硬。
三人站着,申青秀眉輕輕蹙起,周遭的一切真是靜得讨厭,背後的護宅河水,有涓涓細流暗暗緩動的聲音,有小魚兒游動,跳動的聲音,有草叢裏啾啾蟲鳴的聲音。
獨獨沒有人說話的聲音,似乎除了她,還有一種暗暗的蠢動博弈在進行着,明的,暗的眼神和呼吸都彰顯這裏有一種叫做劍拔弩張的詭異,可是瞧又瞧不出來詭異在哪裏。
因為丈夫的嘴角挂着笑,二弟的神情是安之若素。
莫名的,最緊張那個,成了她。
“錦弦,你幹嘛啊。”實在等不下去,申青只能率先開口,再安靜下去,她得被這些男人眼神裏的心理戰打得瘋掉。
裴錦弦似笑非笑,目光凝着裴錦楓,一瞬不瞬,“我幹嘛,我就是想問問,你們兩個想幹嘛?”
“我們倆不就是晚上吃了頓飯嘛。”申青的态度也好了起來,并不像在車裏那樣跟他鬧,心知這家夥吵不過回去說不定就要打擊報複,她一介弱質女流,哪裏是這等莽夫的對手?
這種莽夫又在封建教條的裴家大宅長大,從小一副男尊女卑的思想被貫徹得分外透徹,跟細雨無聲的三月的土似的,到地底下的土質怕是都被這封建的雨給下透了。
跟這種男人講道理,壓根就一點用也沒有。
他的道理就是,他是一家之主,什麽都得聽他的,你敢頂嘴,我就收拾你。
你敢擡扛,我就收拾你。
你敢不從,我就收拾你。
總之,我就收拾你。不都說南方男人體貼女人嗎?怎麽搞得還不如海城的流-氓體貼人啊。
反正她是被他收拾怕了,剛剛追上她時候,還好那一大撥子人趕來,要不然真不敢想象他到底要幹什麽。運氣好,所以他沒動手,萬一這月黑風高的,他火一上來,來個過失殺人,媽呀,她這二十五年的光輝歲月,似錦年華,可就真的給交待了。
所以,既然他生晚上吃飯的氣,大概是吃飯有約的事沒跟他打招呼,他的邏輯有時候她想不通,吃過飯而已,還需要交待什麽?
不過既然他非覺得咽不下這口氣,那麽在裴錦楓面前,還是順着他些吧。
這時候裴錦楓似乎松了口氣,那呼吸聲明顯的是緊張過後的釋放,并不隐藏,好似作賊心虛了一般,“對,大哥,我和阿青晚上吃了頓飯,這應該沒什麽好解釋的吧?”
裴錦弦的目光一直鎖在裴錦楓的神情上,松那一口氣時,他端端的瞧在眼裏,這兩人是在他面前演雙簧嗎?一個說吃飯,另外一個人才接口。想打掩護?
“錦楓,申青沒有看到我,難道你的眼睛也出了問題?”裴錦弦涼涼的笑意綻開,便有些冷刺從他的眼裏生出來,尖銳而冰涼,申青進電梯的時候,是沒看到他,但是他從過道跑過去,裴錦楓轉身就看到了他,看到他就跑了,這代表什麽?
裴錦楓的帥氣很板正,不茍言笑一板一眼的那一類,笑起來,甚至感覺有些皮笑肉不笑,對誰都好,對誰都禮貌,可偏偏這些做起來,都是有模式在套似的。
有人會覺得這樣的人城府極深。
但有人卻覺得這樣的人敦厚忠實。
看什麽人,什麽出發點,沒有受過他恩惠的,就覺得這人心思深,難懂,不易交往。
受過他恩惠的就會說,楓少爺這人不愛表達,說得少,做得多,心底好,但很少去故意表現。
所以人的品性,不過是見仁見智,一人一标尺罷了。
比如現在,裴錦弦就覺得,他這個弟弟城府開始深,以前他覺得這個弟弟挺實在的一個人,連說話都不喜歡開花,現在這個弟弟洩露出來的每一個眼神和笑意,他都覺得有更深的用意,有更深的城府在暗暗湧動。
或許是錯覺,或許是真知,或許真的是自己醒來後對這個弟弟沒了好感,所以強行把這個種感覺附加到了裴錦楓的身上。
裴錦楓說話的态度區別于平時,此時倒有些大咧,不鹹不淡的,還有點微微的嘲諷,“大哥,不明白你在說什麽,難道說大哥不信任阿青?若我說,夫妻之間最重要的就是信任,若真是連這個都做不到……”這話頓在這裏,半晌不接,只是用含着涼淺笑意的目光掃一遍對面的夫妻。
裴錦弦暗咒裴錦楓這渾小子睜着眼睛說瞎話,信任?晚上是誰見他就跑的?他親眼所見,還叫他信任?
申青聽得,微嘆一聲,信任?
說起來不過簡單的兩個字,可是做起來有多難只有她自己能體會,她不信任裴錦弦,裴錦弦也不信任她,他們兩人就是典型的互相不信任的代表。
如何信任?無理由,無條件的托付?
她就算是喜歡他,也做不到,現在的她比三年多前的申青還要理智,這種理智讓人惱厭,惱厭自己的事事清明,惱厭自己的追根究底,惱厭自己的萬物通透。
比如他的感情和他的婚姻,他能區分得很開,這件事她是清楚的。
如此清楚的情況下,如何信任?
裴錦弦聽到申青這一聲嘆,俊眉緩緩一收,以為裴錦楓沒話可說的時候,那人卻看着他,笑得越發的恣意起來,濃眉挑起,似在挑釁一般,“還不如離了的好,是吧?”
申青心裏一驚,離了的好?稍有不信任的夫妻千千萬萬,都要以離婚收場嗎?
裴錦弦突然一怔,離了的好?
對啊,他怎麽會忘了,這個弟弟當時在電梯裏說,雖然我也喜歡你,但你是我的大嫂。
呵,如果不是大嫂了呢?
是大嫂的時候,還可以假意推拒一番,不是的時候呢?
這種挑釁的姿态讓裴錦弦感到厭惡,他這人性格向來不是逆來順受,你若要等,我就讓你等,我就是再不想要,放爛了也不會給你!
裴錦楓看着裴錦弦快要發作的樣子,心裏就一陣痛快瞬間傳遍四肢百骸。
怎麽?喜歡上阿青了?舍不得離婚了?心裏難受了?可那是你自己的太太來勾-引我,你沖着我瞪眼也沒用?有本事,回去教訓你水性楊花的太太。
呵,綠帽子就快被戴到頭上的感覺,是什麽樣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