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對峙
成天路和琦個兒對望一眼,打開手電筒,踏進秘室。童一如拉住成天路的手:“裏面氣氛很恐怖,感覺進了墳墓。”
成天路輕輕甩開她的手:“找琦哥兒保護你好不?離我遠點,我可不想琦哥兒誤會。”
“诶?”童一如恨極了,“真他媽翻臉無情。”
成天路苦笑:“我對你什麽時候有情過?都是你自作多情。”童一如怒而搶過成天路的電筒,大踏步向前,也不怕鬼怪僵屍了,率先走入了黑暗裏。
成天路拉住了琦哥兒的手。琦哥兒笑道:“你也怕鬼?”
“我怕你多過怕鬼。”
“我有什麽好怕的,你跟他們一樣,把我當怪物了。”
成天路停下腳步,語氣嚴肅起來:“你平時像個神經病,可一旦遇到緊急大事,比誰都要頭腦冷靜。剛才那出戲演給誰看?你恫吓那倆攝影師,又砸了人的手機,別告訴我是鬼上身。機靈點兒,攝像機自己交出來!”
琦哥兒暗想:“瞞過成天路太難了,這事兒能不能告訴他?……算了吧,他本來就不想參與進來,知道了我們倆都為難。
這事兒到我手裏終結好了。”他把攝影機掏出來,交給成天路,微微一笑:“給就給。你為什麽那麽不信任我?”
成天路本來認定琦哥兒必有貓膩,手掌觸及遞來的小型攝影機,心裏就含糊了:“難道攝影機真沒拍到什麽,是我猜錯了?哎,連班伍都知道琦哥兒不會傷人,可剛才琦哥兒那瘋勁,真害怕他一扳手砸穿人的腦袋。琦哥兒說得對,我總是不信任他。”
稍一猶豫,他放開手,以投降的姿勢說:“對不起,我腦子有點混亂,剛才被吓懵了。”
琦哥兒把攝影機塞進成天路的口袋,“你收着吧。不親眼看一遍,你不會放心。”
成天路唯一遲疑,把攝影機收下了。琦哥兒篤定地看着成天路把攝影機揣進褲兜裏,心想,如果後續不再發生什麽事,成天路絕對不會打開攝像機。
——不會再有什麽事發生,在孔雀畫完之前,他會搞清楚一切,讓大家高高興興地打道回府,過去掩埋在過去,不複再現。
“啊噢!!”童一如的尖叫聲震動了整個秘室。兩人快步跑去,手機的燈光照出漂移的光束。最後光束停留在驚駭的童一如身上。童一如臉無血色,手指向前方的牆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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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死屍,他們毫不意外,只是沒想到是這狀況。屍體像博物館的陳列物,靠牆擺放在一個玻璃盒子裏,幹縮如孩童,看不出膚色和發色。童一如的手電顫抖地四下照耀,屋裏竟有十多個玻璃盒子,像是水晶棺材的墓室。只是,棺材都是空的。
三人屏住呼吸,站在了原地,似是等着房子的主人出來。可這裏顯然早就被遺棄了,玻璃器皿上都是塵網,空氣渾濁,久不通風。
成天路跪在玻璃盒子前,用手絹擦試肮髒的表面,直至玻璃清明,裏面的屍體一覽無遺。童一如尖叫一聲:“這是什麽怪物!”
琦哥兒和成天路皺着眉頭,強忍不适地端詳那具屍體。跟那只斷掌一樣,這是經過塑化技術處理的人體标本,屍體的牙齒幾乎完全脫落,手腳扭曲成怪異的形态,像是一個抽搐的幼童。可從頭部的尺寸看,這屍體應該是個成年男子。“這是墓葬嗎?”
“不像,”成天路打量周圍整齊的架子和方正的桌椅,“也不是什麽變态殺人狂的謀殺現場。”
天蒙蒙光。空中響起直升飛機的嘈雜聲。整座縣城的人都起得比往日早,從半夜開始就有好些居民被奇怪的樂聲吵醒。上了年紀的人知道,樂聲來自那座無人踏足的鐘塔。
城裏有約定俗成的規矩,不能走進廢城。這規矩從什麽時候傳下來的呢?已經沒有人記得。有年輕人尋求刺激,偷入廢墟裏玩兒,出來都說無聊得很,啥都沒有。可沒多久,政府大樓裏的人就會找他們談話,告誡他們別再踏入禁區。
拆除的傳言從沒停止過,幾十年來卻沒絲毫動真格的跡象。有說是鐘樓對城市的風水布局很重要,拆了影響氣運,還有說拆除這麽大面積的建築需要不少錢,這裏的土地遠沒大城市值錢,拆了重建只虧不賺,誰都不願幹。久而久之,民間就有了奇怪的傳聞,說裏面藏着機密,破房子只是僞裝。
這天一大早,人陸陸續續地在廢城附近徘徊,以等待秘密揭曉的期望盯着鐘塔。結果鐘塔再不報時,除了桑南先生出現在廢墟中,便沒別的新鮮事兒。
小胡帶着十幾個人,浩浩蕩蕩走進了廢城的教堂裏,在聖母像的注視下,跟成天路等人對峙。
“吳桑南吉祥,”他殺氣騰騰的頭低了下來,合十行禮,然後看向童一如,質問成天路:“這是怎麽回事?”
成天路早編好了故事:“一如騎着自行車去雪山玩了幾天,剛回來,進城就聽見了鐘聲,所以跑進來看看。結果發現一個隐蔽的房間裏藏着屍體。”
小胡自然一個字不信,成天路也沒花心思圓謊,接着問:“胡秘,這屍體看樣子有年頭了,玻璃盒子上面标記都是荷蘭文,比利時人跟這死屍有關?”
琦哥兒:“那屍體死前受了不少罪,牙齒和頭發都沒了。比利時人在這裏做人體實驗嗎?還是這人是個怪物,把人都吓跑了?”
桑南微笑:“琦哥兒想象力很豐富。我看這個屍體生前可能患了什麽病,關節變形,牙齒和頭發脫落,死的時候很痛苦。”
如果桑南不在場,小胡就不跟成天路和琦哥兒客氣了,直接把人都扣回去,逐個審問。他輪番看着這幾個大麻煩,以冷靜的語氣說:“吳桑南,這個遺址的事,您也略知一二,為免引起社會負面反應,我們一直勸導市民不要進來。過去的已成歷史,歷史有輝煌的一面,也有黑暗的一面;經過這些年的努力,我們的社會昂首向前,國家越來越富足,百姓安居樂業,何不就讓屍體在裏面腐化,不要出來擾亂大家的腳步?依我看,這個房間的門就不應該打開!”
成天路插嘴道:“歷史不等于過去,而且我們不是行軍隊伍,腳步整齊劃一。有人走在前面,有人還遠遠落在後頭。胡秘書,不能因為你領着頭拿着旗,就把後頭的人給忘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小胡冷笑,“吳桑南、成總編、導演、童小姐,這裏的事我會善後,請你們不要對外洩露任何信息,擾亂社會秩序。現在人已經找到了,你們幾個跟我回去,好好交代發生什麽事。”
琦哥兒:“我還沒畫完畫,等過兩天再說。”
小胡臉色不愉:“別得寸進尺了,我……”
桑南拍拍他的肩膀,溫和道:“胡秘書不要生氣,琦哥兒在為我工作。畫畫和交朋友一樣,對的感覺很重要,我跟琦哥兒有緣,這幅畫需要他來完成。看在我的份上,寬限他們幾天可不可以?”
“吳桑南,他們這幾位的行為,已經算犯罪了。”
“啊,我的朋友犯罪了,”桑南細長的眼睛上揚,笑了起來:“他天天跟我在一起,犯了什麽罪?這裏是法治國家,犯罪不能姑息,請胡秘書務必按照規矩辦理。”小胡被桑南瞧得心裏發毛,哪裏還敢說下去?他有苦說不出,只好僵硬地點點頭,“吳桑南的人,您來決定。恕我冒犯,您的朋友要畫畫、要旅游我們都非常歡迎,但他們一再破壞地方的和諧團結,對您、對我們都是不可原諒的。”
聽了這話,成天路心裏暗嘆:“這大帽子扣得!我們幹啥了就破壞團結?這後面的真相,到底牽連多大?”他非常好奇,并且很後悔沒有把秘室的狀況拍下來。想到拍攝,他記起了口袋裏的攝像機。機子大石頭一樣硌着大腿,蠻不舒服的,猶如一個無聲的警醒,時時刻刻膈應着他。
一切回到了原點。童一如沒事人一樣回來了,班伍等人不再提秘密拍攝計劃,倆編劇失蹤了那麽久,兇多吉少,家屬勢單力薄,已經做好接受噩耗的準備。。
成天路疲憊地躺在床上,一邊摸着琦哥兒的肚子,一邊說:“小胡知道編劇的下落嗎?我現在什麽都不确定了。你說小胡知不知道村子的問題?還是他兩眼一抹黑,只是在給以前的領 導擦屁股?那村子發生了什麽事,跟那屍體是什麽關系?還有海叔……”
“呼——”
轉頭看琦哥兒,已經睡沉了,呼嚕打得驚天動地。
“你累了,”成天路不霎眼地看着琦哥兒,輕聲說:“以後不準到處亂跑。找不到你,我可怎麽辦呢?”
琦哥兒以呼嚕聲回答了他。成天路一笑,戳了戳他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