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然而下一刻, 一道劍光便落在了那人剛才站的地方。
他發冠微散,眯了眯眼,眼中殺意頓起。
寧霁與蘇風焱交手幾次, 知道他是個瘋子, 但他沒想到他竟然不怕死到這個地步。
“你找死。”
寧霁淡淡道。
蘇風焱卻笑了起來。
“劍尊不是早就想殺我了嗎?”
劍芒割裂碎石, 在寒意落下之時,蘇風焱側身, 面上擦了一道血痕。
兩人本是結盟關系, 此時樓危宴竟也想動手了。
“你什麽意思?”
他望向蘇風焱。
那人拭去血痕道:“魔尊沒有聽清楚嗎?在下說要寧霁劍尊。”
蘇風焱說這話時斂下了神色。
他此時尚且不明白自己的想法, 但是想要寧霁這個渴望卻一直燒灼着他。
楚盡霄有光。
他便要奪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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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一直以來的打算。
他要寧霁。
至于這些日子升起來其他複雜的感受,可以在捉住那人之後再慢慢想明白。
蘇風焱低咳了聲。
樓危宴聽聞這話, 俊美面容陡然沉了下來, 身上氣息危險了起來。
蘇風焱雖不知樓危宴為何對自己要寧霁反應那麽大。
但這并不妨礙他的計劃。
此時因為寧霁剛才隔空一劍, 魔族氣勢被壓,戰況已經開始反轉了。
筒花放了三次, 孤月樓支援的弟子迅速趕來。
樓危宴指尖頓了頓, 便見蘇風焱擡眸挑眉道:“魔尊此刻确定要與我動手?”
已經到了這一步,在座的都是元後修為, 若是樓危宴再與他動手, 那麽局勢就要徹底變了。
樓危宴眯了眯眼, 雖厭惡蘇風焱,但也知道局勢輕重。
先制住寧霁,後面的事情單獨再與蘇風焱算賬。
他緩緩拔出修羅刀,擡起頭。
“劍尊請。”
寧霁此刻面上已經冷了下來,在孤月樓的支援到了後,他們現在要對付的就是樓危宴與蘇風焱兩人。
“蘇風焱交與謝樓主了。”他低聲道。
他與樓危宴修為相近,都在化神, 此時只有他出手。
更何況,楚盡霄還在他手中。
此時只能一人一個解決。
謝與卿點了點頭,神色嚴肅了起來。藍衣在風中舞動,他看向剛才出言不遜的蘇風焱。
“一直聽聞鬼醫大名,但從未領教過,今日謝某便來領教一番。”
多說無用。
蘇風焱拭去唇邊血跡之後,揚眉嗤笑:“自然。”
烏雲閉月,樹枝簌簌被風吹動。
寧霁與樓危宴對視一眼,天色忽變。
劍氣縱橫,迅速破雲而出,.硬.生生壓下雷霆劫光。
寧霁擡眸與樓危宴交戰在一起。
兩人都是化神修為,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是長夜将破,天地失色。
山下是藥牧等人與魔将交戰,山上卻是寧霁出手。
修羅刀中烈焰嗜殺,樹木燃起宛如紅蓮地獄。
樓危宴眼底也紅了。然而與長劍碰撞在一起時,淩冽寒光劃過,兩人目光隔着劍刃相對,卻被一寸一寸冰封。
樓危宴看着寧霁面具,在劍光下幽然冷漠。
他一身白衣,眼中此刻只有殺意。
樓危宴眸光愈加興奮,甚至想到了……昨夜的寧霁。
殺意一閃而逝,他此刻也認真了起來。
楚盡霄此時知道不能拖累師尊,抓緊時間掙脫着束縛。
樓危宴在他身上下了禁制,楚盡霄伸出龍爪來,咬牙緩緩撕裂。
山下夜明如晝。
琴音年收了手後吐了口血,剛才劍尊那一劍讓他們占盡了便宜。她與藥牧真君背靠着站在一起,看了眼山上。
如今魔尊不在這兒,這些魔将想必用不了一個時辰就能清殺幹淨,也不知道劍尊那兒怎麽樣了。
她想了一瞬,在右側有人攻來時又回過神來。
沒有注意到樹上血紅一閃而逝。
……
寧霁剛突破化神之後修為有些不穩,但是他畢竟境界在這兒,僅憑着一柄劍便與樓危宴戰了平手。
在他身旁,蘇風焱被謝與卿逼退了一步。
他有舊傷在身,此時并不是謝與卿的對手,但是卻絲毫不慌亂。在吐了口血之後,反倒是笑了。
謝與卿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忽然收了手,順着棋子蔓延而上的鬼蠱甚至來不及截斷,便瞬間沒入指尖。
他乍然擡起頭來。
蘇風焱身上被棋絲割裂,一道血痕擦着脖頸而過,只差一絲就要人頭落地。
他催動着鬼蠱,不停的用自己的血澆灌着它們。
寧霁在交手時卻忽然感覺到腳下不對。
劍意與修羅刀交織成的異像消失,腳下緩緩蔓延出一片鬼蜮來。
在悄然無人察覺的時候,一個鬼刀就要刺.入.他後背。
剛掙脫禁制的楚盡霄看見這一幕,瞬間用龍爪擋住。
玄龍掌心被鬼刀釘住,楚盡霄倒吸了口氣,一尾巴将那惡鬼劈散。
“師尊小心。”
楚盡霄将身後的怨鬼掃清。
樓危宴正與寧霁交手。
沒有留意間被鬼刀刺.入.後脊,鬼火順着傷口侵蝕,一瞬間蔓延到手上。
樓危宴反應迅速,瞬間收手。
他截住右臂,卻還是晚了一步,唇角溢血回過頭去:“不過才到一半,蘇神醫便後悔了?”
那偷襲的鬼刀是出自誰不言而喻。
他本以為蘇風焱至少會等到他與寧霁交完手之後,沒想到卻這麽等不及。
樓危宴眼底紅絲蔓延。
蘇風焱卻垂眸道:“我說過,我只要寧霁。”
樓危宴瞳孔驟縮。
此時山下三聲信號響起,是魔族敗退之音。
而他此時卻也受了傷。
在這種腹背受敵的情況下。
樓危宴心中緩緩下沉,知道今日不能成事。
不過他到底也是南征北戰多年,清楚進攻九州不會一蹴而就,也早有預料。在看到信號之後,當機立斷傳音讓剩餘的人撤退,保留實力。
“魔尊。”
那頭傳音符中的人還有些猶豫,樓危宴卻聲音命令:“撤退!”
他雖受了傷,但自保還可以,如今魔族剩餘戰力必須離開。
在信號亮起之後,魔族終于退出玉清宗。
楚盡霄見狀微微松了口氣,不由看向師尊。
“劍尊不必顧及我。”
謝與卿此時低咳了聲道。
他面色蒼白,半只手已經受死氣侵蝕。
寧霁瞳孔微縮。
聲音冷凝,看向蘇風焱:“你想要本尊?”
“是”。
蘇風焱坦然揚眉。
寧霁擦着劍,緩緩垂眸。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蘇風焱挑釁,他心中的殺意早已壓制不住。
寧霁從未曾如此厭惡一個人,本只是當他如路邊垃圾,此刻卻再也不想這垃圾留着。
楚盡霄敵視的看着蘇風焱。
眼中殺意畢現。
只要這人再敢靠近師尊,他就殺了他。
下一刻蘇風焱站起身來時,卻忽然被一劍刺穿了左肋。
“解藥呢?”
他指的是什麽,兩人心知肚明。
蘇風焱眉頭緊皺着,看着那劍刺.入.他身體中,緩緩推入。
寧霁劍氣沒有克制,一寸一寸的寒冰刺.入.蘇風焱身體,像是要将他心肺凍住。
卻又在下一瞬,驟然攪碎。
那是比淩遲還要可怕的酷刑。
樓危宴瞳孔微縮。
蘇風焱耳邊卻似再也聽不到其他。
這是他真身,再沒有別的傀儡。
那刺.入.心肺也是真的。
常人難以忍受的疼痛叫他死死收緊手。
他唇角血跡流下,青衣如血,卻笑道:“解藥在鬼蜮。”
鬼蜮。
活人莫入,只有死人才能進去。
即便是化神修士,進去也會侵蝕成不人不鬼的東西。
那劍已經攪動到了心髒處,寧霁眸如寒冰。
“你找死。”
蘇風焱死死盯着他,血順着青衣滴下。
他挑釁寧霁,原本是想對他下手,但是卻最終将鬼蠱下給了謝與卿。
清癯蒼白的面容有些病态,蘇風焱收緊手,一笑便抑制不住刺骨之痛,他道:“劍尊若想救謝樓主,恐怕只能去鬼蜮。”
攪碎之痛叫他說話都喘着氣。
他知道當初若直接下蠱給寧霁,他便不會像如今這樣被動。
可奇怪的是蘇風焱居然不後悔。
他将這解釋為那是他還未拆封的禮品,在未達到目的之前,連自己也不能動。
長劍刺穿肋骨,冰刃在經脈中爆開,露出幽藍色的血來。
那是鬼血。
——這才是他真正的模樣。
蘇風焱狼狽不已,顯出了真身。
他雖一直在書中被稱作鬼醫,但寧霁卻從未想過他真的不是人族。
便是樓危宴也皺了皺眉。
幽藍血。
這是鬼蜮王族血脈。
可是鬼蜮中王族只有詹臺氏,什麽時候有了姓蘇的?
樓危宴心中急轉,蘇風焱的身體卻已經徹底被寒冰撕裂,一寸寸爆開。
“樓主可還能撐住?”
寧霁轉眸望向謝與卿。
謝與卿壓制住死氣,點了點頭。
“劍尊不必擔心。”
寧霁這才收回目光。
左臂斷掉,蘇風焱渾身是血,一動也不能動。
寧霁垂眸,徹底攪碎了他的元嬰。
他鬼面冷寒,握着劍的手很穩。
太陽升起前,微光透過斑駁樹葉落下,就像是身處光明一般。
雖是冷如冰霜,卻又和光而立,叫人心中一悸。
在這具身體灰飛煙滅的一瞬間,蘇風焱忽然欺身而上。
他離寧霁很近,像是要仔細看看他,伸出手來。
寧霁面色沾了血珠,長睫顫了顫。卻在最後一刻乍然拔出劍來。
元嬰破碎,人族身體徹底化為飛灰。
蘇風焱死死看着他。
“我在鬼蜮恭候劍尊。”
這是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寧霁目光冰冷:“到時候便是你魂飛魄散之時。”
樓危宴在蘇風焱身死之後,深深看了寧霁一眼,轉身離開。
一直到所有不安的氣息消失,寧霁才回過頭來。
此時山下的藥牧與琴音年也終于來了。
見到山上無事之後,他們松了口氣。
“劍尊,魔族敗退了!”
藥牧道。
寧霁點了點頭。
“劍尊幾人可有受傷?”琴音年開口問。
寧霁看向謝與卿,見他搖了搖頭。
便沒有說什麽。
只是道:“楚盡霄受傷了。”
“你們處理山上事物,我替他療傷。”
藥牧看過去,便見楚盡霄掌心中豁然一道傷口,內傷也十分嚴重。
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撐下來的。
幾人領命而下。
謝與卿也與吳罡離開了。
回到院中後,寧霁替楚盡霄包紮了下傷口。
又看到他滿身傷痕。
楚盡霄忽然開口:“師尊要去鬼蜮?”
今日師尊沉默不語。
他便已經猜到了。
楚盡霄收緊手。
“師尊可知道鬼蜮是什麽地方?”
他卻忽然轉過頭望着師尊。
後背的傷口随着他的動作被撕裂。
寧霁皺了皺眉。
“別動。”
楚盡霄一向聽話,這次卻并沒有順從。
只倔強的望着他。
少年已經疼成這樣,卻還是不妥協。
寧霁望着他,還是冷聲道:“謝與卿因我中蠱,無論如何,我都得拿到解藥。”
“這是我應做的事情。”
他以為楚盡霄還要說什麽。
誰知那少年卻在沉默了會兒後道:“我陪師尊一起去。”
他擡起眼來,面容好似一瞬間沉穩了許多。
一字一句道:“我從龍淵出來之後,陪師尊去。”
他知道自己現在沒有實力。
若要去鬼蜮只會像之前一樣拖師尊的後腿。
所以他想讓師尊等一等他。
等到他有實力。
“師尊,我會很快出來的。”
謝與卿的蠱.毒在未曾催發前都是安全的。
他望向師尊。
寧霁心中頓了頓。
這少年此時自己滿身是傷,卻還想着陪他一起。
寧霁是鐵石心腸。
可是再冷.硬.的心,也會動容一些。
尤其是在樓危宴說楚盡霄在他突破時,為了拖住他,擋了半個時辰之後。
少年手掌中有道血疤,又是剛才替他擋鬼刀時所傷。
他滿身傷疤都是為了他。
在得到這個認知之後,寧霁眉梢頓了頓。
面具遮擋了情緒。
只一瞬間的動容被斂下。
寧霁再擡首時又恢複了冷淡的模樣。
他沒有直接答應楚盡霄,只是道:“如今魔族雖敗退,但還未回魔域,玉清宗事情還不能放下。”
他只說這一句,楚盡霄便放下了心來。
“我明日便去龍淵。”
“師尊你等我回來。”
他只想着盡快出來能夠保護師尊,卻沒看到寧霁眼中淡淡。
乾坤袋裏的孔翎卻聽出有一絲不對來。
等等,寧霁不會是騙楚盡霄吧?讓他去龍淵之後,他再去鬼蜮?
心中這個想法一閃而逝,但孔翎又覺得或許是他想多了。
房間內靜靜的。
寧霁最終卻只是道:“轉過去吧,我替你上藥。”
楚盡霄心中定了下來。
他少有與師尊如此親近的時候。
昨夜在寒潭邊時,他原本以為師尊會不原諒他,沒想到今日又能與師尊接近了。
冰冷的手指拂在傷口處。
楚盡霄收緊手,只覺得又疼又癢。
他耳後紅了紅,卻努力不讓師尊看見,只是緊緊握着劍。
過了會兒後藥上完了,寧霁才松手。
楚盡霄穿上衣物。
“多謝師尊。”
寧霁在收手之後淡淡道:“以後別再為我擋傷了。”
楚盡霄點了點頭。
但是他的行動卻表明如果有人要傷害師尊,他一定第一個擋在前面。
他在這一點上倒是和寧霁很像,都是嘴上不說,但是心中很堅持的人。
在上完藥之後,寧霁就讓楚盡霄回去了。
玉清宗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
楚盡霄臨走前看了師尊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将那片龍鱗放在了桌子上。
“師尊,我先告退了。”他擡頭道。
門被輕輕關上,寧霁回頭看了眼,看到龍鱗時皺了皺眉。但是想到自己這次要走,到底是沒有叫楚盡霄将東西收回去。
……
一日時間很快便過去,藥牧帶着藥童給受傷的弟子們治傷。
寧霁則與琴音年交代了剩餘的事情。
“樓危宴身受重傷,短時間內應當不會再來犯。”他沉聲道。
琴音年也點了點頭。
“剛才得到消息,魔族撤出界碑外了。”
如今魔族退敗,蘇風焱入了鬼蜮,玉清宗倒是沒有什麽危險了。
不過……謝與卿。
他頓了頓,交代了句:“我會離開玉清宗一段時間。”
琴音年玲珑心思,瞬間便猜到了。
“劍尊您……”
寧霁擡起頭來。
“玉清宗勞煩你們了。”
大殿上靜靜的琴音年心中一頓,彎腰行了一禮。
劍尊突破化神,一劍擊退魔族的消息迅速在修真界傳開。
其餘幾個不敢派弟子來的門派瞬間心中又打起了鼓。
他們心中嘀咕在修真界年一輩的心中,寧霁幾乎一劍成了神明一般的存在。
在九州局勢如此動蕩之時,不少少年竟然要投來玉清宗。
“唉,你聽說劍尊那化神一劍了沒?”
“聽說只是一劍,便瞬間扭轉了局勢,讓數千魔族灰飛煙滅,就連魔尊也只得退走。”
其中一人道:“化神尊者隔空一劍,真讓我等心生向往。”
幾人原本是大家族子弟,在九州大亂前夕家族嗅到風雨欲來之意,讓他們不要加入門派。
但是在寧霁驚天一劍之後,他們卻忍不住了。
和這幾人一樣的修士有許多。玉清宗與魔族一戰後損耗不少,但在未曾開山之前,卻有不少劍修前來加入。
不少修士前往雲州,共抗魔族。
……
失了先機後,玉清宗氣勢正盛,魔族只好撤出界碑外。
“魔尊。”
身後魔将上前一步,以為魔尊此次定會大發雷霆,誰知他卻面色平靜。
樓危宴知道他心思,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此次敗便是敗了。”
“敗在寧霁手中,也不冤。”
若是中途沒有蘇風焱插手,樓危宴知道那天自己也會輸。
是他低估了寧霁化神。
他緩緩垂眸,看着魔醫包紮傷口。
本是看着傷口,卻不經意想到了蘇風焱的話。
“鬼蜮啊。”他會去嗎?
那可是一個死境。
這樣想着,樓危宴又想起了在歸墟之時,寧霁與祖龍的話。
心中有預感告訴他,他會去。
——寧霁不是會退縮之人。
他是一柄開鋒的絕世名劍。
他心中一怔,想到這兒時,寧霁面具下驚豔的面容浮現在腦海。
樓危宴不知道自己怎麽又想起了這個,微微皺了皺眉。
然而當夜,寧霁又出現在了他的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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