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佛曰
沈彬蓋因以前中過秀才,見了縣官可以不下跪,所以立在一旁。他雖然進來的時候略顯慌張,但很快也鎮定下來:“啓禀大人,草民沈彬,當日正在考察吳老爺繼子蔣陵的功課,忽然被通知吳老爺去世的消息。我與蔣陵可以互相作證,我二人一直都在書房,不曾離開。”
聞言,蔣陵猛然轉頭看他,目光閃爍,晦暗不明。
沈彬雖然落魄,但猶有讀書人的風骨,負手立縣衙之中,談吐不疾不徐,如青松翠竹,本就容易令人信服。此刻他坦然自若地任蔣陵盯着,不辯解也不回頭看他。
縣官注意到蔣陵的異樣,問道:“蔣陵,你可有異議?”
蔣陵收回目光,看了看蔣氏擔憂的目光,垂下眼睛,低聲道:“沒有。”
青玄又捅了捅我,酸溜溜地問:“你那日在青樓,他是不是就是這樣?”
“什麽樣?”
“惺惺作态。你看花魁的眼神,我估計要不是在衙門,她都快撲上去了。”
“是嗎?”我側目去看牡丹,果然如青玄所說,她一身慘白黯淡的裝束,只有雙眸目光灼灼,眼中的愛慕如洪荒猛獸,躍然而出。她身旁的老夫人,看向沈彬的眼神裏也滿是慈愛和欣慰。
……似乎哪裏不對啊。
我用手肘回捅了一下青玄的腰:“我發現一件事……”
“什麽?”青玄還沉溺在才子佳人的八卦裏面。
“你有沒有覺得,吳老夫人對沈彬,太過于熱切了?雖說蔣陵是繼子,吳老夫人避他可以理解,但她對沈彬的态度,我想不通。”
“你這麽一說……”青玄支着下巴,“但是為什麽呢?非親非故的,吳老夫人憑什麽這麽優待他?”
“非親非故”四個字在我心裏打了個突,來不及細想,注意力随即被堂上的變故吸引過去。
四個人都有了證人,縣官打量着剩下的蔣氏:“那天你在作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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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氏一雙手絞着粗麻孝服,磕磕絆絆地回答:“我……我在房間做針線活……”
“已是二更,你怎麽還不就寝?”
“我等……等……我兒子……”
“蔣陵跟你同住?”
一直默不作聲的吳老夫人突然開口:“啓禀大人,蔣陵在我們府東邊有自己的廂房,蔣氏的廂房則在西邊。”
縣官看了一眼吳老夫人,也不怪罪她的多話,繼續問蔣氏:“吳呂氏所言屬實嗎?”
“是、是這樣,但、但是陵兒年幼,我一直都帶在身邊照顧,跟我同住。”
“那好,案發當晚,你有沒有離開過自己的房間?”
蔣氏微微猶豫了一會兒,我心中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果然她點點頭,小聲道:“我離開過。”
青玄倒吸一口冷氣:“這是要完啊!”
蔣陵顧不得堂上肅靜,伸手拉她,急聲道:“娘!”
縣官一拍驚堂木,蔣陵顫了一下,不做聲了。
“你去幹了什麽?”
蔣氏低着頭拍拍蔣陵的手背,繼續說道:“我見夜深陵兒還沒回來,怕他晚上腹中饑餓,所以去了廚房,給他熬了碗粥,想等他回來吃。”
“你在廚房遇見了什麽人?做了什麽事?一一道來!”
“是、是,我在廚房煮粥,恰巧老夫人的婢女燕兒在給老爺熬藥,她想要出恭,就叫我幫忙照看了一會兒藥罐,等她回來,我盛好粥就離開了。”
“藥碗經由你和燕兒之手,如此看來,你二人嫌疑最大。來人,把燕兒帶上來!”
一個衙役領命而去。吳老夫人又磕了一個頭,顫顫巍巍道:“大人,燕兒從小就跟着我,與我親如母女,我兒正室之位空缺多年,我兒的衣食住行一向都是她在負責照料,她絕無加害我兒的理由啊大人!”
吳老夫人這話,可算是變相指認蔣氏為兇手了。衆人的目光皆集中在蔣氏身上,她顫抖着嘴唇,半邊身子癱軟在地上,瑟瑟發抖,口中喃喃念叨:“不是我……不是我……”
蔣陵怒發沖冠,雙目赤紅,死死地瞪着吳老夫人,握拳撲上去大罵:“死老太婆!你血口噴人!”
沈彬及時上前抱住了他,拖着他遠離了吳老夫人,蔣陵口中猶自罵着,死命掙紮,沈彬幾乎制他不住,被他踹了好幾腳。
縣官重重地拍了下驚堂木:“肅靜!成何體統!”
見衙役要上來動刑,沈彬急忙捂住他的嘴,衙役看了他一眼,退了回去。
燕兒被帶了上來,跪在吳老夫人旁邊。縣官問了她同樣的話,她的說法與蔣氏和老夫人并無二致。
“蔣氏走之後,你又做了什麽?”
“奴婢等藥煎好,端去給老爺。老爺說現在不想喝,讓我先放在姨太太房裏,等會兒他去喝。”
“所以你覺得兇手是誰?”
“回老爺,藥碗不曾經過其他人手,肯定是夫人趁我離開的時候下的毒。”
“如此說來,蔣氏的确最有嫌疑。”縣官又問吳老夫人:“按照你的說法,蔣氏有作案動機?”
“是。”吳老夫人瑟縮着,像是被蔣陵吓怕了的樣子,“自從她母子進府以來,對我處處頂撞,多次逼迫我早日交出府中賬本,意圖掌管府中主事的大權。我兒娶妻是為了求子,蔣氏不僅不曾生下子嗣,還帶了個外姓男丁進府,我兒可憐他們母女情深,同意了。如今我兒一死,我又是個風燭殘年的将死之人,她欺我府中無人,便要趕走我,霸占吳府啊大人!”
縣官轉向其他幾人:“吳呂氏的說辭,你們可認?”
燕兒立刻如搗蒜搬點頭:“奴婢可以作證,老夫人所言句句屬實!”
牡丹用衣袖遮住臉,偷偷看了一眼沈彬,沈彬眉頭緊鎖,一手抱着蔣陵的腰,一手捂住蔣陵的嘴,目光在衆人身上來來去去,猶豫不決。
牡丹收回目光,微微點了點頭。
“如此以來,蔣氏的嫌疑最大。”縣官似乎對這個結果很滿意,口氣一變,厲聲問道:“蔣氏,你可認罪?”
他連問了兩聲,蔣氏都毫無反應。一名縣衙湊近去看,蔣氏驚吓過度,已經昏了過去。
縣官皺了皺眉,一臉嫌棄:“來人啊,先把蔣氏收押大牢,等她醒了再讓她簽字畫押。”
兩名衙役架着蔣氏拖走了她,蔣陵掙紮得更厲害了,一旁的衙役拿水火棍惡狠狠捅了他肚子一下,蔣陵如蝦米般蜷起身子,不動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有一對沒什麽存在感的副西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