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江氏堕胎
二人話及此,江氏也幡然醒悟。這女科一事在宮中備受重視,也由此水深浪急。
這年輕的艾太醫怕是存了韬光養晦的心思,并不想展露自己在女科方面的造詣,從而被卷入那潭渾水之中。
而今日自己貿貿然請其前來,日後若是有孕,有心人一查便知是誰從中助力。如此,勢必将艾太醫推至風口浪尖之上。一念至此,她也不禁有些歉然。
此時,艾蕭卻已打開藥箱取出脈枕,對着江氏謙然有禮道:“艾某既已前來,便不妨為夫人請個平安脈吧。”
江氏和賀疏雁母女二人聞弦知音,便知艾蕭這是答應為江氏診治了。只是今日可以以請平安脈為由掩蓋過去,将來的後續治療怕就要另覓他方了。
江氏至此也早已相信眼前這年輕人醫術不菲。那份穩定從容而又溫和的氣度以及缜密的心思,便是在江氏從前見過的那些杏林高手身上也是少見的。當下她便欣然将手腕置于脈枕之上。
艾蕭覆上一方真絲帕子,這才将手指輕輕搭上,閉目凝神。江氏只覺他指下用力忽輕忽重,忽左忽右,竟是将手上寸關尺三處都各深淺摸遍,方才睜開眼睛,面色凝重地對江氏道:“煩請夫人換手。”
江氏心中不免有些惴惴,不知自己身體情況到底如何了,依言換了手後便緊張地看着面前這位年輕的太醫。
艾蕭雖閉着眼,此時卻也不禁露出一個安撫人心的笑容道:“夫人且莫緊張。請放寬心思,放松肢體。”
江氏這才強耐着心中焦急,緩緩向後靠在椅背之上,平穩了呼吸,靜等這小太醫給出最後答案。
賀疏雁心中也有幾分忐忑,這艾蕭的神情實在是容易讓人琢磨不定。好在對方如之前一般深淺按遍寸關尺三處後緩緩睜開了眼睛,未語先笑,倒讓這母女二人心中稍定。
“艾太醫,我這情況……?”江氏心中猶急,忍不住開口相詢。
“夫人請放心,您的身體并沒有什麽大問題。”艾蕭安撫地看了看面前這對面容有幾分相似的兩位女子,點頭道。“只是底子有些虧空,胞宮虛寒。想來小日子也有些不準。”
體虛宮寒,賀疏雁自知這乃是女子常病,聽起來倒也尋常,并非什麽不治之症,只需勤加調理便可。誰知她心剛放了一半,卻聽到艾蕭又吐出後半段更加要命的話來。
“不過那些倒也都罷了。聊以時日,加以調養也不是什麽問題。只是夫人似乎受過藥物侵害。若不将那藥性化解,子嗣一事只怕依舊艱難。”
“什麽?!”賀疏雁蹭地站了起來。“艾太醫你之前不是說沒什麽大問題嗎?怎麽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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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沒什麽大問題啊。”艾蕭一臉迷茫地看向情緒陡然激動的賀疏雁。“不就是化解個藥性嗎?”
“你這是說……”賀疏雁話說至一半,忽然明白了過來,眼前這個男子可不是普通大夫,在将來他可是被冠以神醫之稱的。他所說的沒什麽問題,就是如字面上那樣,化解藥性什麽的對他而言不是問題。
想通了此節,賀疏雁便緩過神來重新坐了下去,歉然一笑道:“小女子失态了,還請艾太醫見諒。”
“不怪,不怪。”艾蕭搖着手道。“不過賀大姑娘你也可得多向令堂學學這份沉穩的氣度啊!”說到最後他還不合時宜地調笑了一句。
江氏動動唇,臉上浮出一個苦澀的笑容:“讓艾太醫見笑了。我并非是沉穩,而是一時驚訝得都不知該怎麽辦了。”
“可是,母親又怎麽會被下過藥呢?”賀疏雁擔心地看向自己的母親。
“确實是有這個可能。”江氏的聲音也幹澀了起來,嘴唇微微顫抖着。
“那是你還小的時候。我曾懷過一次身子。明明胎已坐穩,卻還是落掉了。當時請來的大夫只說我是體虛宮寒留不住胎。可是事後想來,其中多有蹊跷。今日聽艾太醫之言,我倒是能确定那一回并非是什麽身體原因,而恰恰是被人下了藥。”
“這藥夫人在那之後還曾不斷接觸過。”聽了江氏的話,艾蕭卻又抛出另一個石破天驚的結論。
這個消息如九天驚雷,頓時把房中的賀家女眷都炸暈了。江氏怒意頓生,一拍案幾豁然起身道:“紅绡碧翡,給我查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賀疏雁面色凝重,她知自己母親多年不孕必有原因,卻未曾料到在母親的管家之下,竟還會有人暗中行這龌龊手段。
艾蕭卻搖搖頭,嘆了口氣。
賀疏雁見艾蕭如此。心中不由有些愧疚,對方明明不想踏入這女眷間勾心鬥角明争暗鬥之事,這才在皇宮之中謹言慎行,卻最後還是被自己冒冒失失地卷入了賀家的後院相争之中。
只是愧疚歸愧疚,她卻毫不後悔自己的選擇。即便事情再重來一回,她也會毫不猶豫地再将這位年輕太醫拖入這趟渾水之中。
“艾太醫,小女子在此多謝你了。”賀疏雁擡了手認認真真道。
艾蕭為人雖時常不着調,但人情世故卻是是通透無比。他見賀疏雁如此說,便知對方心中所想,當下粲然笑道:“賀姑娘不必多慮。賀府與皇宮畢竟不同,那六宮之中乃是國事;賀府一院之中,無非家事。艾某才疏學淺。充其量也就只能為家事出些微薄之力罷了。”
說着他便拿出紙筆,龍飛鳳舞的寫下了一張方子。吹幹墨跡後慎而又慎地交在了賀疏雁手中,道:“賀大姑娘請按此方抓藥。煎藥和服用的相關說明我都已在方子上注明了。先按此方連吃三日,再将夫人服藥之後所産生的一應症狀告知于我,我便可為夫人調整方子。夫人七日後再複診。只是那時就得勞煩賀夫人和賀大姑娘選個另外穩妥的地方了。”
“艾太醫放心,複診前小女子會托人将新定下的地點告知于您的。”賀疏雁看了看自己母親,笑道,“不過到那時,很可能就是茶樓飯館之類的地方,還望艾太醫不要見怪。”
“無妨,無妨。”艾蕭笑道,“以賀夫人和賀大姑娘方便為準就好。”
艾蕭離去後,江氏和賀疏雁一時相對無言。良久,賀疏雁才勉強笑道:“母親,我竟不知您還曾經落過胎。”
江氏面上泛起又愛又憐的神情,拉過女兒,輕輕撫着她的頭發道:“你那時還小,這事又怎麽可能和你說呢?也是怪我,明知這落胎之事有蹊巧,卻沒有徹查下去。如今再來看,說不得也已經晚了。”
賀疏雁搖了搖頭道:“母親,來日方長。從現在開始做好一切準備,排除所有不利也是很有必要的,我還等着抱小弟弟呢。”
江氏似慨似嘆地吐了口氣,道:“只希望這艾小太醫真能替我和老爺達成夙願。”
“一定可以的。”賀疏雁拍了拍自己母親的手,輕盈地站起身來轉了個圈道:“母親便允了女兒出門替您抓藥吧!如今這可是重中之重,母親這裏也還未查出個頭緒來,倒不如便将此事委任女兒來處理吧。母親放心,這抓藥煎藥,女兒必定不假他人之手。”
江氏聞言笑了起來,道:“你這是也想着自己出去玩吧?不過也好,這事便拜托你了。只是卻不知要想個什麽法子來掩人耳目才好。”
“不如便說是女兒身體不适,偶感風寒吧。”賀疏雁想了想也沒有什麽別的好辦法,只好往自己身上攬去。
母女倆商量停當,便各自分頭行事。江氏留在府中,徹查自己被下藥一事。雖說或許已為時已晚,但借此機會将身邊所有衣食住行的必備之物都清理一番,再篩去些不必要的,或據心叵測的人手,倒也值得。
而賀疏雁自是吩咐人套了馬車,便準備出門。
算起來,這也是她重生回來之後第二次出門,比之前世倒是頻繁了不少。賀疏雁不由覺得自己前一輩子活得真是有些不通透,日日将自己束縛在那高宅深院裏,到底是為的什麽?
縱然心比天高卻眼界短淺,還自诩這是真正名門閨秀的大家做派,現在想來确實可笑得緊。
賀疏雁正自出神,卻見侍女匆匆跑來禀報道“黃姑娘上門拜訪來了”,不由哎呀一聲,一拍腦袋道:“我倒把這事給忘了。”
原來,此日便是昨日宮宴結束後與黃玲月約定的相聚之日,只是一大早便被賀老太君折騰得頭疼,轉來轉去的,倒是将與黃玲月之約給抛在了腦後。
賀疏雁連忙一疊聲吩咐道:“趕緊去和黃姑娘說我有急事要出門,讓她在門口馬車上等我片刻,我與她一并出行。”
婢女們忙忙應了,又各自去行事,一時間晴川院倒是亂哄哄的,好一番熱鬧紛呈。
就這麽折騰了一番,賀疏雁總算坐在了馬車上,身邊還捎帶了一個人形包袱黃淩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