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神秘包裹
賀方倒是眼尖,遠遠地便看見陳維鈞走了過來。随即他便也不再和太子閑聊,反而向陳維鈞舉起了杯子道:“陳大學士,可是又有高見?”
被叫破行藏的陳維鈞頓時一時有些尴尬,只板着臉,擺出一副清高狀,并不理會賀方的招呼,反而向太子舉杯道:“臣來敬太子殿下一杯。”
其實此時比他更尴尬的反而是方銘絕。他自知賀方與陳維鈞不和,然而在他心裏,一個是他未來準岳父,一個也算是他姻親,更是他的麾下幹将。
這兩人要是當面鑼對面鼓地針鋒相對起來,方銘絕一時只怕不知該如何是好。
好在這兩人此時氣氛還算融洽,倒不用他立時便做出兩難選擇。當下,方銘絕便笑呵呵的轉向陳維鈞,一臉平易近人地道:“有勞陳大學士了。”
說着,兩人碰杯,各自将杯中酒液飲盡。略有辛辣的酒水甫入腹,便激蕩開一片濃濃暖意。
方銘絕恍然想起此前藥效發作時的感覺。只是與之不同的是,這股熱流并沒有那般淩厲、富有侵略性,反而使得他覺得周身熱融融的,四肢百骸間無一不舒适,康泰。
方銘絕轉念之間又想起先前陳雪明與他在床笫之間的百番滋味。對他而言,這閨閣中的大家小姐自有別一番情趣。
想及此,便不由又覺得心中搔癢難耐。只是怕在此刻失控,不得不強行讓自己停止往那方面而去的思路。
只是無論如何那種業已得手的意氣風發,使得他在面對陳維鈞的時候雖拼命提醒自己記得謙和些,但眉目中還是不由自主便帶出幾分躊躇自滿來。
賀方在旁看得奇怪,不知方銘絕此刻對陳維鈞的态度從何而來,倒仿佛對方有什麽把柄或者命門拿捏在他手上似的。
他正暗自揣測間,卻聽見陳維鈞和方銘絕聊起了天,也不知話題怎麽轉的,竟扯到了太子大婚一事上。
陳大學士自然是問起太子大婚對象的選擇與打算,方銘絕則推脫到了皇上身上,先是一邊用眼睛瞟着賀方,一邊表示正妃人選已略有眉目,還要待皇上首肯。
其後,在陳大學士提及側妃及東宮諸位份也不能輕忽時,方銘絕卻笑了笑道有些業已有了人選。
許是多年政治觸角敏銳,聽到這話是賀方心間,不由一跳,方銘絕此話倒是無意,但似乎隐隐透着其他方面的消息。
一直在表示他對求取賀疏雁一事上并未曾改變想法,二則似乎他所提及的東宮諸妃人選裏,或許有人與陳大學是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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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方此時便展露了他作為左相的卓越的政事處理能力。只見他一方面端着酒杯依舊談笑風生,時不時還能在陳大學士和太子殿下之間的談話中插上一兩句诙諧之語。
另一方面則在心裏早已把與陳大學士有關的官員、親屬、姻親家中的兒女名單全數列了出來,并反複扒拉了幾回。
最終他确定在這些人的名字裏面,最有可能雀屏中選的還是陳大學士的掌上明珠陳雪明。
只是眼下以陳家的情況和從太子的立場出發來考量的話,側妃是不要指望了,良媛以下分位又略低了些——那應該便是良娣了。
賀方心中冷冷一笑,不得不說太子這個主意打得确實不錯。
陳家雖然這兩天連接被皇上和貴妃所斥,聖眷大不如前,但畢竟陳老學士在朝中的餘蔭還未消減。
衆人便是看在陳老學士的面上,對他的孫女婿太子方銘絕必然也會更多幾分好臉色。
且天下學子往少了說也起碼有一半仰慕陳老學士的學養風骨,對于成了他們半個自己人的方銘絕來說,必然也會平添幾分親近之意。
這幾分親近別看不起眼,甚至于一時半會兒未必用得到,但事實上能量無窮,絕對可以算是方銘絕最大的優勢了。
只可惜方銘絕這麽做,卻有着很大一個敗筆。那就是好巧不巧被他所屬意的正妃之父——賀方本人——洞悉了他的打算。
若以太子屬臣來說,即便是他正妃的父親,在太子要納小妾,且小妾的家世确實能為太子形成助力的情況下,也只能笑呵呵地屁颠颠地接受此事,甚至于必要時不遺餘力去促成。
然而,賀方心裏卻有一份作為父親的執着,那便是——你既然在向我的女兒求親,非但沒有展現出誠意來,如今卻還要與另外個姑娘勾勾搭搭,這未免有些欺人過甚了吧!理智上他雖能接受方銘絕此時的做法,但感情上卻有些無法控制自己。
至此賀方心中郁意更甚。此時也是酒到半酣,不想再看眼前二人的你來我往,賀方便推辭不勝酒力,往人少的地方避去。
一場宮宴,就這樣在幾方各懷心思的情況下圓滿結束。
對于賀疏雁來說,最圓滿的,怕就是自己全須全尾的從這宮中又走了出來吧。
嗯,還收獲了一個小尾巴。
在她身後,黃玲月正蹦蹦跳跳地跟着。他的母親葉氏早已應允黃玲月此後竟可來找賀書燕玩,江氏也頗喜歡這個活潑無邪的小姑娘,當即便盛情邀請。雙方家長已然約定,第二日就讓黃玲月登門拜訪。
這一日所發生的事早已讓賀疏雁精疲力盡,幾乎在回家的馬車上就沉沉睡去。
江氏看着女兒斜倚在車壁上,頭在那裏一點一點的,滿臉倦容,心中不由憐惜之意大盛。只恨不得免了他第二日的早起請安,好讓女兒好好睡個覺,把今天所耗費的精神都補回來。
然而,當她再轉念想到賀老太君那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幾乎都能想象到那老夫人在見到賀疏雁沒能去向她行禮問安時的那副生冷表情來,當下只好暗中嘆了口氣,不忍地咽下了那句讓賀疏雁好好休息,不用早起請安的話。
就這樣馬車回到了賀府。
賀疏雁幾乎是在貼身侍女的半扶半抱之下才回到了晴川院。一回房,她便整個人趴在床上,昏昏沉沉的任由雪鳶和緋雁替她盥洗卸妝。等到兩名大丫鬟将自家姑娘收拾妥當,準備将其塞進被窩裏時,竟赫然發現賀疏雁已然夢至黑甜與周公會面去也。
賀疏雁這一夜好眠,酣然無夢,倒是半點不曾受到早上在宮中發生的事所影響。事實上,如果說她當時或多或少都有被太子方銘絕所驚吓到的話,二皇子方銘琛的出現卻徹底撫慰了她心中所有的惶恐和不安。
就這樣,她一直睡到侍女用熱帕子喚她起床之時。
許是因為休息得好了,賀疏雁醒來後精神也極好。雪鳶見到自家姑娘神采奕奕的樣子,不由也會心笑了起來。
她一邊替賀疏雁梳妝整理,一邊絮絮的說着昨日家中發生的大小事情。本倒也沒什麽特別值得注意的,誰知賀疏雁在聽到杜紫芊的娘家給杜紫芊捎了一包東西後神色頓時變得嚴肅起來。
“好雪鳶,你且再說說,是什麽人給杜姨娘送來的東西?可知道那包裹裏裝的是什麽?”少女凝眉道。
按理這大戶人家,縱然是小妾、姨娘,有娘家人送東西來也份屬尋常。何況杜姨娘與杜家本也往來甚密,一年到頭三不五時總要送上幾份東西。
因杜家在江南頗有聲望,且家中兩代家主與賀家家主都各有交情,杜紫芊在賀家為妾之前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姑娘,故而這些舉動江氏并沒有幹涉。是以雪鳶也并不特別在意此事,只是負責恪盡職守,便也将此事一并報給了賀疏雁聽。
然而,對于賀疏雁來說,她所知的便是另外一回事了。事實上,她一直在懷疑借送東西這個名頭與杜紫芊往來的并非是遠在江南的杜家,而是同在朝中為官的洛文良。
洛文良本就是杜紫芊的小舅舅,早在賀方納杜紫芊為妾一事上,便有他暗中謀劃推波助瀾的身影。賀疏雁自重生以來就對他一直持着懷疑的态度。
事實上,洛文良自杜紫芊被賀方納為妾室之後,便自行與賀方保持了一定距離。但凡有賀方所在的文人雅集,他都并不參與。
一開始賀疏雁還以為是對方因文人的清傲脾氣,認為在自家外甥女與人做妾的情況下,再和對方交往難免會被人恥笑。
但仔細想想,若是因此事就擔心會被人恥笑的人,又怎麽會在一開始事情還未有定局時就把賀方約出去置酒談心呢?若不是那次談心,賀方會不會納杜紫芊為妾可就不好說了。
此後賀方一路青雲直上坐到左相之位,朝中自不乏附其骥尾之人。然而洛文良卻始終對賀方保持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先是主動申請了外放,又始終保持低調,絲毫不以與左相有親的理由為自己謀得哪怕一星半點好處。
這種作風倒是讓朝中不少人對其持有公正不餓不趨炎附勢的評價。是以賀方也對其頗為贊賞,明裏暗裏也對他有幾分關照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