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見之不爽
而此時她又站在了慈寧宮門口,又要去讨太後歡心,就好像歷史之河在她身上重新流淌了一遍一般。只是這一次再不是為了太子,而是為了她自己,或者說為了她自己和另外一個人的前程。
小太監在慈寧宮外宣衆人觐見,姑娘們井然有序的先後進入慈寧宮,一一向太後拜見行禮。
這一日是太後老人家的千秋大壽,是以太後她老人家也打扮得頗為喜慶富貴。看到下面莺莺燕燕嬌嬌嫩嫩的小姑娘們向她依次行禮樂得合不攏嘴,直道:“快起來,快起來,今日不用多禮。”
清敏郡主聞言便直起身來一個箭步竄到太後身邊,挨着她坐下,拉着太後的袖子就是一頓猛搖:“娘娘,娘娘,您猜我這次給您帶什麽好東西來了。”
太後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說:“瞧你這猴急樣兒,諸家姐妹都還沒有坐下呢,你就先開始獻起寶來了?”
賀疏雁等人仍是規規矩矩行足了禮,聽到太後賜坐着,才在下面的繡墩上坐了下來。只是剛剛挨到繡墩,就聽見上面太後說道:“聽說賀相家的大姑娘也進宮來了,卻不知是下面哪一個呀。”
賀疏雁連忙站起身來向太後福身道:“啓禀太後正是民女。”
太後笑呵呵的向他招了招手道:“過來,過來,讓哀家好好看看。”
說着便感慨起來,“哀家記得你那時候還小,在宮裏跟着賀相過來玩兒,那時候賀相還只是個風流探花郎,沒想到後來也不知怎麽的你就不來了。
這一不來呀,就是這麽多年,這會兒都已經長成大姑娘了。若不是他們提醒,就是站在我面前,我也想不到你就是當時那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
賀疏雁屈了屈膝,深深福了一禮,道:“有勞太後娘娘挂念,民女實在不敢當。只是後來家母覺得民女實在性情太過惡劣,逼得民女在家裏學些琴棋書畫,女紅持家之事。兼之家父也不似從前那般肆意妄為,無诏而帶民女入宮也算是逾矩了呢。”
太後聽了直笑道:“瞧這小嘴多會說話,敢情你之後一直不進宮是因為我們沒有叫你進來嗎?”
“民女可不敢這麽說,”賀疏雁也笑了起來。吐了吐舌頭俏皮道:“民女這不是怕太後忘了民女嘛。”
這二人只顧說笑,卻不防下面數道嫉恨的眼神向賀疏雁投來。
清敏郡主在太後身側掃了一眼,便将下面在做座各人那神情各異的眼神看在了心裏,只覺不悅,便冷冷哼了一聲。
“零陵兒這是怎麽了?”太後察覺有異,和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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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敏郡主撅起了嘴:“太後娘娘只顧和賀家妹妹說話,卻把我們撂在了一邊。之前問您可曾猜到清敏這次帶來的禮物是什麽?太後娘娘,您可還沒回答我呢。”
說話間已不自覺帶上了小女兒的嬌态,逗得太後呵呵直笑,安撫地拍了拍賀疏雁的手,便讓她回去坐着了。
賀疏雁回到座位上便覺得從側方有一道冷若冰霜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不由回頭看去。只見也不是什麽陌生人,正是前些日子在天工坊打過交道的陳雪明。
想來以陳大學士之尊,他的女兒,此番在太後宴請名單上也是常理。當下便對陳雪明點了點頭,以示招呼之意。
陳雪明卻不給面子,哼一聲,傲然扭頭。賀疏雁見狀也不覺尴尬,只好脾氣的笑了笑,便與旁邊的姑娘輕聲攀談起來。
坐在他旁邊的卻是平虜大将軍黃家的嫡女,年歲尚小,梳着包包頭,一派天然嬌憨,此時正坐在椅子上晃着雙腿,一邊好奇的問賀疏雁道:“陳家姐姐為什麽這個樣子呀?他難道不知道這樣子對人是很失禮的嗎。”
賀疏雁聞言啞然失笑,摸了摸小姑娘的包包頭道:“可能你陳家姐姐她心情不好吧。”
“哦。”小姑娘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繼續問道:“可是心情不好就可以失禮了嗎。”
“嗯,當然不是。但是人各有志,旁人不可強求啊。”賀疏雁只覺小姑娘好玩的很,當下便也認真回答道。
黃小姑娘另一邊坐着的女子聽到了這兩人的對話,不由嗤聲一笑道:“賀家姑娘這便是站着說話不腰疼了,衆人誰不知道陳家妹妹現在看到你哪裏還能笑得出來。”
賀疏雁聽她對自己和陳雪明兩人的稱呼便能分出個親疏來,當下也挑眉笑着回應道:“如是我說他心情不好可有錯嗎。卻不知這是哪家姐姐,若是因陳雪明之事而感到不爽,大可直接說出來。也好讓妹妹我洗耳聆聽高教。”
那姑娘還沒說話,黃小姑娘便先不耐煩起來道:“李家姐姐是在為陳家姐姐說話嗎,難道李嬌姐姐也覺得像陳家姐姐這樣,因為心情不好便對人失禮是一件正确的事情嗎。”
聽到李家姐姐這四個字,賀疏雁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是右相家的姑娘李玉嬌。此前李玉嬌和她也常常被衆人挂在嘴上相提并論。
畢竟他們倆的父親一為左相一為右相,朝廷地位上有微妙的差別,政治立場卻又不一樣,本就是衆人比較的焦點。身為他倆的女兒被其他人拿出來做個比較也算是稀松平常了。
只是前世裏自己不争氣,每每被右相的女兒李玉嬌壓過一頭去,倒使得她在人前頗為揚眉吐氣,卻連帶的自己的父親也難免被人非議幾分。
賀疏雁心中好笑——雖然因為種種原因,對方看自己不爽也算是情有可原。但前世今生新仇舊恨,她欠自己的還沒有拿回來呢,此番卻又主動撞到了自己面前。
李玉嬌聽到了黃小姑娘的話,正一本正經的反駁道:“我并非是說陳家妹妹這麽做是對的,只不過面對讓他以及他的家人丢臉至斯淪為衆人笑柄的仇人,陳家妹妹給不出好臉色也是人之常情情有可原。玲月妹妹難道不是這麽認為的嗎?”
黃玲月歪着腦袋認真的想了一想,踢了踢雙腳,這才道:“可是我真的不是這麽認為的呀。雖然如姐姐你所說的看到自己家的仇人給不出好臉色也是正常,可是家母素來教導妹妹一舉一動都要看清當時的場合才對。
如今我們為太後賀壽而歡聚一堂,不管是敵是友,難道維持基本的客氣不是應該的嗎。若是像陳家姐姐這樣挂着個臉,回頭太後娘娘看見了,她又會如何是想呢?
陳家姐姐難道就不怕會被認為是對太後娘娘心生不滿,從而給家人招來麻煩嗎?”
這一番話竟說得李玉嬌無言以對,賀疏雁卻悶笑在心,伸手又撫了撫黃玲月的包包頭道:“妹妹年紀雖小,卻頗通事理,實在比那些長到一把年紀卻還不知所謂的人強多了呢。”
黃玲月聞言晃了晃腦袋,嬌憨的笑了起來:“是嗎?果然我娘總是說我別的什麽都不行,偏就在這人情世故上比我爹還能通透幾分呢。”
賀疏雁聽了這親生女兒埋汰自己親爹的話,忍不住笑了起來,見黃小姑娘正眼睜睜的看着自己手邊的那疊杏仁酥,便投其所好的挪到了她的面前。
這兩人在這裏其樂融融的互動卻落入了陳雪明的眼睛,頓覺刺目得很。此前他在皇宮門口下車時就明顯感覺到了其他姑娘對自己的态度不如尋常,竟都有點避着自己走的意思。
就連自己的閨中密友李玉嬌相形之下也似乎生疏了幾分。
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賀疏雁之前在天工坊的那番作為傳入了她們耳中,加上自己的父親被皇上申斥,聖眷大不如前之故。
當下不止恨上了那些姑娘們的勢利,更将始作俑者赫疏雁恨得是心頭滴血。見到她和黃林樂相談甚歡,又想起自己如今備受冷落,不由一時激憤起來。
待她見到賀疏雁帶着的竟是昆吾石的簪釵,又思及自己當日在天工坊備受奚落後落荒而逃,竟連飾品都還沒來得及挑選。之後更是不敢再踏入天工坊,以至于今日來觐見太後都沒有一套像樣的飾品,實在是丢人至極。
于是連羞帶憤下,頓時失去了理智,看着賀疏雁的笑臉,便覺得刺目至極。當下突然便站了起來,指着賀疏雁道:“不知賀家姑娘在那裏說什麽呢,竟如此之開心,不如說出來也讓太後娘娘也一起樂呵樂呵。”
完全沒有料到會被突然點名,賀疏雁有一些迷茫,不由擡頭向陳雪明的方向看去,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副挑釁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