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往事大白
賀疏雁笑着上前拿過紙筆,在一邊放下:“娘啊,您別急啊。這還有近二十天呢,怎麽的也夠了。我們可以先去挑料子,然後再根據料子決定是無縫閣還是天香夜染啊。”
“什麽不急。”江氏指了指桌上的帖子,“你也看到了,那麽多人家,這會兒都接到了帖子,回頭還不都得去做衣服打首飾的?那些工匠再巧手,也就兩只手,你說你去晚了,還來得及麽?何止要做衣服,回頭娘再帶你去看看,添點什麽首飾。唉,這點時間,重新打怕是來不及,只能買現成的了。”
“好好好,都聽娘的。”有個人替自己操心,擔憂着自己,真是件好事啊。賀疏雁歡歡喜喜應着。
沒多時紅绡拿來了庫房的鑰匙,母女倆直奔裝着衣料的大箱子而去。
那一色樟木的半人高的大箱子,每三個摞在一起,整整齊齊排出十七八米遠,賀疏雁都忍不住驚訝了下,看來老祖宗的豪商之名果然名不虛傳。
江氏看着賀疏雁的小模樣就忍不住發笑,攬着她道:“這些都是公中的,回頭娘帶你去看娘的私庫,東西雖然沒有這裏多,可都是精品珍品呢。将來等雁兒長大了,娘就都給你。”
這麽說來母親當年的嫁妝也是頗為不菲的?
賀疏雁忍不住皺了眉,那後來娘被那些狼心狗肺的家夥們害死後,東西去了哪裏?
按理來說膝下有子女是要分給子女的,若無子女則娘家可派人來領回。
可母親當年去後,自己并沒有接收到任何財産,也不曾聽說江家來人接回過什麽東西……那那些私庫呢?
想來想去,只可能是那時候做了賀相夫人的杜紫芊和賀淩韻想辦法昧下了吧。
真真是可恨,自己和母親就這麽被她們敲骨吮血,榨幹了最後一點利用價值,然後凄慘而死。
思及此,賀疏雁不自覺地再度握緊了拳頭。
“雁兒。”耳邊傳來母親溫柔而擔憂的輕喚聲。
賀疏雁感覺到自己娘親那溫熱細膩的手掌正包裹着自己的拳頭,忽然間就覺得心中大定,一點點放松下來,放開了緊攥着的拳頭。
“雁兒怎麽了?怎麽忽然間臉色那麽難看?不舒服嗎?”江氏擔心不已,一疊聲地問着,還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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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疏雁回了一個真心的笑容:“娘,女兒沒事。只是忽然間想到要見太後,有些緊張罷了。”
江氏見女兒無恙,靈動如常,這才放心下來,聞言笑道:“聽聽,這可是我們大姑娘說的話。你三歲就跟着你父親去宮裏調皮搗亂,連陛下的衣服都弄髒過幾件了,這會兒和我說要見太後所以緊張?像話麽。”
“女兒有那麽淘氣麽?”賀疏雁也想起來了,自己确實從小就時常随着父親進宮來着。
那時候父親還沒做到左相,只是因了風流探花之名深得天子喜愛,故而也能經常入宮。
後來太後和慧敏皇後得知探花郎結了婚還有個女兒,便讓他把小疏雁帶進宮裏去。
那時候小疏雁天不怕地不怕,在貴人面前童言無忌什麽都來,常常惹得貴人們開懷不已,自然也得了太後和皇後的歡心,很是喜愛于她,甚至免了她的一應規矩。
小姑娘也就漸漸膽子大了起來,甚至還偷偷溜進過禦書房,拿了聖上的龍腦墨塗得滿禦案都是。最後被她那随皇帝一起走進來的父親逮個正着。
當時賀方又驚又氣還有點後怕,直接就要去逮人,滿手墨的小疏雁卻一把抱住了皇帝的大腿求庇護,結果好端端的明黃龍袍上被她弄了兩個烏黑的小爪印上去,顯見是不能要了……
賀方見此情形吓到差點魂飛九天之外,當場抓着小疏雁就磕頭請罪,還好皇帝只是哈哈大笑了一番,罰賀方做了兩篇賦,也沒真的怪罪下來。
只是後來……後來怎麽就不去了?
賀疏雁細細回想着。後來好像是發生了什麽事吧……
“娘,您還記得為何後來我就不進宮去了呢?”賀疏雁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便向自己的娘親詢問道。
江氏嘆了口氣:“後來啊,有些事發生了,我們覺得不大好,就索性慢慢地減少了讓你進宮的次數。”
“是什麽事呢?”賀疏雁疑惑道,她也隐約有些印象,但是還是記不真切。
“忘了就忘了吧,雁兒,忘了是好事。”江氏卻輕輕搖了搖頭,并不想和盤托出。
賀疏雁站正了身子,認真地看着自己的母親:“娘,女兒馬上又要入宮了,如果當年發生的事是在宮裏的話,女兒還是知道為好不是麽?不然,女兒又該從何防範呢?”
小姑娘的眼睛明閃閃的,猶如上好的黑曜石,在天窗漏下的幾縷陽光中熠熠生輝。
“女兒長大了呢,娘。”
江氏想了想,終于點頭道:“說也是。雁兒,那是在你七歲的時候發生的事了。”說着,江氏便将當年發生的事娓娓道來。
那一日如常由賀方帶小疏雁入宮去。先行見過了皇帝之後,皇帝便命掌印太監把小疏雁送去太後那,皇後和一幹後宮嫔妃也在那裏。掌印太監應了喏,帶着小疏雁就離開了乾清宮。
然而在慈寧宮中的衆人直到散去也遲遲未見小疏雁前來。
衆嫔妃離去後,皇後和太後略有擔心,便傳了掌印太監過來詢問,誰知掌印太監那裏也在頭頭轉,原來送小疏雁去慈寧宮的小太監一直沒回來複命,大太監忙完一陣想起這事來,想要找人問個究竟時卻發現人怎麽也找不着了。
這下可好,一個小太監失蹤已經是夠離奇的了,結果同時失蹤的還有一個七歲的小姑娘?還是人陛下寵臣探花郎的愛女?大太監都快瘋了,手底下的小太監們腿都跑斷了也沒找出人來。
及至太後差人問到自己頭上,大太監才知道事情已經捂不住了,只好向皇帝回禀了此事。賀方當時一聽就急了,央着皇帝陛下幫忙尋找。江氏也緊急收拾東西入宮來,夫妻倆焦急地等着消息。
可是在宮裏找個人并不是那麽容易的事,雖然皇帝發話,皇後主理,可東西十二宮裏恃寵生嬌的妃嫔舉不勝舉,來人要搜宮找人?對不起,憑什麽?為了一個下臣家沒品沒級的好亂跑的小丫頭,就來搜我有品級有身份的貴人宮裏?說得過去嗎?
尋找小疏雁的事就這麽磕磕絆絆地進行着,能回饋回來的,自然也并非什麽好消息。
轉眼一夜過去了,江氏心中的憂慮升到了頂點,茶飯不思,嘴角都生出幾個大泡,疼得入骨。也就在此時,外面有小太監匆匆來報,說是人找到了,但是……
但是後面是什麽,賀方和江氏都沒來得及聽完,只聽到人找到了就已經沖了出去,拉住外面剛剛歸來的侍衛們連聲問在哪裏。
人群後面便走出兩個侍衛頭領來,一個手裏橫抱的正是賀疏雁,另一個則攙扶着一個滿身是血的小少年,少年的一只手正用紗布按着腦袋,紗布上還漸漸滲出血漬來。
“二皇子?這是怎麽回事?”賀方還在問,江氏已經沖上去抱着自己女兒上下一頓摸,确定女兒還活着,胸口還在平穩地起伏,而且看起來衣衫整齊也沒什麽傷痕血跡的樣子,這才略略定心。
皇帝皇後太後也都一起駕臨了,衆人跪下三呼萬歲。緊接着,小疏雁就被交給了趕來的太醫診治,而被賀方稱作二皇子的方銘琛則被留下來接受四方盤問。
按侍衛們的說法,是在一處冷宮外面發現的這兩人,當時二皇子滿頭是血地倒在地上,而賀疏雁就跌坐在他身邊嚎啕大哭,直到侍衛們趕過去,賀疏雁拉着他們叫救人,然後也跟着沒聲沒息地暈倒了,吓得侍衛們趕緊把兩人送了回來。
至于方銘琛本人,卻緊閉着嘴,一句話都不肯說,甚至連自己頭上的傷怎麽來的也不交代。皇後勸着,皇帝斥着,總之就是不說。衆人也無奈。
太醫診斷賀疏雁是受了涼起了高熱,加上情緒亢奮才一時昏了過去,然後手上腳上有些外傷,此外并無大礙,于是賀方和江氏便把女兒接回家去。
小姑娘平日裏身體底子好,沒多久便醒了過來,只是人是醒過來了,但對那夜發生的事卻一點也不記得了,只是在每次被問到的時候吓得直哭,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賀方和江氏又請了太醫,這回診斷結果是可能是受了驚吓,所以忘記了那些事,除此外不會有任何影響。賀方和江氏也只好作罷,只要女兒好好的沒有受到任何身體上的實質性傷害,精神上的,慢慢調理總能調理回來吧。
只是宮裏,看來也不再安穩了。兩夫妻為這事也幾晚沒睡好,議論分析着到底會是什麽原因。
最後對宮內情況比較熟悉的賀方猜測,可能是小疏雁太受太後和皇後等貴人的喜愛,以至于招了某些人的嫉恨,或者單純礙了她們的眼,所以才弄出這一出來。
但至于是那些人幹的,卻就不好說了。
不過至少,應該可以排除掉二皇子吧,至少小疏雁在提起這個“早上遇到的受了傷的”小哥哥時,表現出的是對他的情況的擔憂而不是懼怕。
賀方嘆了口氣,那少年死不開口,想來這幾日日子也不好過,小疏雁雖然無法說清楚發生了什麽,但至少還能洗刷掉方銘琛身上的嫌疑,也是不幸中之萬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