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時走神, 眼前的出租車就沒了蹤影。容起雲停了車,在方向盤上拍了一巴掌,有些懊惱。
不過左右曾忱要回家, 他幹脆直接回了曾忱家,又在門口等。
曾忱本是下車買個東西, 後來又一時興起,逛了逛。再出來, 天已經黑了。她打車回住處, 容起雲車停在她門前, 他倚着車門, 笑容很深:“回來了。”
曾忱直接拐彎,順帶關上了門。
她不知道容起雲要在這裏賴多久, 猜想也要不了太久。曾忱今天新買了一個一盆花,她把花盆拿出來,放在院子裏, 和那幾株放在一起。
次日, 曾忱打開門, 門口又多了一束花。昨天的東西也還在門口放着, 經過兩夜的風露摧殘, 更加萎靡。
今天天氣很好, 才八點鐘,陽光已經透過屋頂照下來。曾忱移開視線, 看見容起雲手裏捧了杯豆漿,還提着了裝着包子的塑料袋。這模樣,和他的氣質總有些格格不入。
曾忱從洗漱到現在,起床氣還殘存一分,這會兒眉眼之間松動, 但還是沒說話。
容起雲熟稔走近,看着她的眼睛,“酸菜餡的還不錯,就在街口那家包子鋪。”
曾忱把視線抛遠,很輕微地啧了聲,不知道他今天又要幹嘛。
他不可能整天和她耗在這裏,畢竟他有他的生意,有他的事業,還有他多姿多彩的人生。比起來,曾忱不過是在他人生裏留下了一點墨汁。不足挂齒。
曾忱轉身,往巷子口去。她昨天回來的時候,遇見了張奶奶,奶奶說,要她去拿什麽東西。
這時候,人們早都起來了,賣早點的店鋪最熱鬧。初晨的陽光并不算太熱,灑在人臉上,比暖更重一分。有微風吹過林立的樓宇街巷,曾忱走到大街上,容起雲在她身側跟着。
他并不是多喜歡說話的人,只是拿眼打量曾忱。
這是容起雲這段時間最常做的事。
——看曾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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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身,從頭到尾,無可挑剔。幾遍是走在這街上,也有人多看幾眼。
不過曾忱和鄰裏關系一般,這是容起雲這些日子觀察出來的結果。
她不太喜歡和人說話,只會在經過的時候淡淡笑着喊一聲。
“張奶奶早,你昨晚說的,讓我來拿的,是什麽?”曾忱說話的時候聲音也偏冷,并不熱絡。
容起雲沒跟她進去,腳步停在門口,看她低頭和老人家說話。她今天穿一身紅裙,裙長剛好蓋過膝蓋,也正兒八經弄了頭發。
這一點也是很不一樣的。
容起雲記得,曾忱以前很懶,懶得收拾打扮自己。有時候,她甚至會素面朝天就出門去,T恤和牛仔褲更是常出現。
總之就是随意。
現在嘛,更精致了。
容起雲環抱着胳膊,眯了眼思考,為什麽呢?
“哎呀,你來啦,是我老伴釣的魚,我給大家都送了,你也拿着。”奶奶把魚遞給曾忱,那魚拿一根繩子串着,分量很足。
曾忱微愣,接過道謝:“謝謝奶奶。”
“不客氣嘞,你快去忙吧,別讓你對象等急了。”
張奶奶說這話的時候眼神往門外的容起雲瞟,目光裏滿是贊賞。
“俊的呢。”
曾忱轉身看過去,他目光落在別處,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容起雲總有種胸有成竹的氣質,無論什麽時候,他都給人一種“我都知道、有什麽”的感覺。
曾忱和他熟悉之前、之後,一直如此。
也許是天生自帶。
她拿了魚出門,容起雲聽見腳步聲,收回視線,又含笑看向她,“你剛才在看我。”
是陳述句。
有時候自信過頭也不好。曾忱想。
她牙齒碰了碰,似乎要說話,但還是沒說。
曾忱轉身,往前面走,她還想去買些種花的肥料。
今天是工作日,街上人不算多,但車是很多的。這會兒還在早高峰,車子堵了路。曾忱問了肥料,談好價格,讓人下午送上門去。
從店裏出來的時候,她原本走在人行道上,卻有輛車不知道發什麽瘋,沖了上來。摩托車開得很急,司機帶着頭盔,像喝多了酒似的。
旁邊停放着自行車,留給人行走的空間并不多。曾忱猶豫一秒,要往哪兒退。
摩托車卻忽然加了速,朝着曾忱沖過來!
曾忱睜大了眼,身後響起急促腳步聲,伴随着容起雲的聲音:“小心!”
容起雲手抓住她的胳膊,将她往路邊帶了帶,摩托車擦着他們過去,巨大的引擎聲音聽得人心裏不舒服。
曾忱和容起雲雙雙撞上身後的自行車堆,自行車呼啦啦倒了一圈。曾忱身下有柔軟的觸感,她心跳在過去這幾分鐘裏迅速加快。
聽見容起雲“嘶”了聲,“這人真是……趕着投胎是嗎?”
他低罵了聲,又問曾忱:“沒事吧?”
曾忱目光有些失神,胸膛因為心跳加速而起伏不定。
容起雲心裏咯噔一下,忙扶她起來,“怎麽了?撞到哪兒了是嗎?去醫院,我們現在去醫院。”他一邊說着,一邊要打橫抱起曾忱。
曾忱閉眼,很重地喘了口氣,制止他的動作。
她再次睜開眼,目光已經找到焦距,搖頭道:“沒事,謝謝。不用去醫院。”
容起雲松了口氣,但看着她明顯白了幾分的臉色,并不放心,“還是去看看吧?”
曾忱擡頭,堅定地拒絕:“不必。”
剛才自行車呼啦倒下來的動靜很大,旁邊的商戶聽見,忙不疊出來幫忙扶。
“怎麽了這是?”
有目擊者看見剛才的事,“哎喲,那摩托車司機趕着投胎呢?這大早上的……”
曾忱深呼吸幾次,聲音平穩下來:“我真的沒事,謝謝容先生。”
容起雲嗤笑了聲:“可是我有事,怎麽辦?”
曾忱這才發現,他胳膊上一道口子,血從白襯衫裏滲出來,染紅一片。
曾忱眼皮跳了一下,“那,我送你去醫院?”
容起雲搖頭:“算了,別浪費人民資源,去你家,給我包紮一下吧,曾小姐。”他尾音拖了長調,分明是要挾。
曾忱要開口拒絕,他又補充:“曾小姐不會這麽冷血無情吧?畢竟我也救了你,不是嗎?還是說,你擔心我會做什麽?這你也大可放心,我是守法公民。”
他受傷的地方血還在往外冒,曾忱緊抿着唇。
來幫忙的街坊又勸:“哎喲,流了這麽多血啊,這可得快點止血。”
曾忱無聲嘆息,妥協:“你跟我回去吧,快點走,要不然流血流死你!”
容起雲聽她這一句,仔細咂摸着,嘴角無聲勾了勾。
曾忱往前走,步子很急,偏生後面那個人還不急不緩的。好像流的不是他自己的血。
曾忱回頭看他一眼,眉宇之間染上些薄怒。血還在往下滴,滴落在地板上,曾忱看得心梗,不由分說從他口袋裏拿出一條男士手帕,把他傷口簡單處理了一下,止了血。
“快點走。”曾忱說。
容起雲不動,得寸進尺,伸手要她拉着。
曾忱看他一眼,眼神分明在罵神經病。她轉身欲走,容起雲立刻收斂,“走,走,走吧,阿忱。”
最後那兩個字,好輕,好輕。
這時候有風吹過來,把曾忱的頭發往後吹,太陽從林蔭裏投射下來。
曾忱忽聲一種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不過只有片刻,片刻間,已經煙消雲散。
她領着容起雲進門,讓他在房間裏坐下。響起他買的碘酒之類的東西,還放在門口的塑料袋裏,又轉身去取。
曾忱把塑料袋一把甩在他身上,“自己上藥吧。”
容起雲皺眉,控訴她:“阿忱,你不能這樣虐待一個傷患。”
曾忱別過臉,塑料袋上還有露水,映在他襯衫上,留下幾點印子。
容起雲看她這樣,慢條斯理單手解開了塑料袋,從裏面拿出東西,又去解傷口,還一邊唉聲嘆氣。
曾忱覺得自己情緒全然崩盤,好像早上的起床氣卷土重來。
她深呼吸,壓下心裏的躁郁,轉頭:“我們沒可能重歸于好。”
容起雲一面給自己上藥,一面對她忽然的挑破略顯驚訝。他擡頭,“為什麽這麽篤定?”
曾忱看着他的眼睛,這是一雙即便無情看你也多情的眼。她朱唇輕啓:“我已經說過一遍,因為我不喜歡容先生,沒意思。簡單點說,你不是我的菜,如果不是為了利用你,我不會和你扯上關系。”
這是他們之間第一次這麽直白地說起這個話題。
曾忱胸膛一起伏,視線一轉落在窗戶上,“所以,沒可能。”
陽光從窗戶透進來,幢幢重重,她喉頭上下一動,“我本來不想把話說那麽清楚,大家留點假象不好嗎?”
容起雲動作沒停,把襯衫刺啦撕開,這一聲聽來刺耳。
容起雲臉色微沉,心裏說:騙人。
曾忱在撒謊。他想這麽說。
可是,他又沒有十足的把握這麽說。
腦子裏閃過很多東西,從前甜蜜,今時針鋒。
……
“我沒給過你機會嗎?”
“九月十二號……”
……
咚咚咚。
敲門聲打破這僵持。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閱讀,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