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想起來了,那個和她遠遠擦肩而過的人,是容起雲。
曾忱幾乎以為自己忘了,如果她沒想起來的話,甚至也可以說,看,他們擦肩而過,她也沒認出來。
可是她想起來了。
人的第六感真的強大,她收緊了手裏的地鐵票,聽見系統提示下一班地鐵即将進站。
三三兩兩的人群湧向站臺,曾忱落在一個隊伍後面。車門開啓,她跟着擠進車廂。
站在曾忱前面的,是兩個女孩子,其中一個扛着照相機,聊着一些曾忱聽不懂的話語。
曾忱進來晚,座位早沒了,運氣好抓到一根杆站穩。
江岳的電話恰好打過來,曾忱把畫放在右手,左手從包包裏翻出響動的手機。手機鈴聲是一首冷門外文歌,《kindy love》。
她掐斷手機鈴聲,右手握着杆,不太方便拿袋子。眼看要滑下去,曾忱歪頭,把手機夾在耳朵和肩之間,換左手拎着袋子。
“喂?幹嘛?我不太方便,待會兒打給你。”
曾忱戴一副大墨鏡,遮住半張臉,黑色緊身吊帶群露出白而挺直的肩頸和鎖骨,在這空間裏,有一些顯眼。
先前那兩個小女生看向曾忱,竊竊私語,也許不是什麽好話。
曾忱微微側身,聽見江岳聲音從手機裏傳過來:“哦,也沒什麽事,就是關懷一下你,找到房子了嗎?要不我給你找?”
“不用了。”曾忱直接拒絕,語氣有些生硬。
她感覺到這種生硬,嘗試補救:“我可以生活自理了,男媽媽。”
江岳嗤笑一聲,“行吧,還是我自作多情了。那就這麽着吧,有事兒再找我,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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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岳的電話挂得毫不留情,曾忱知道,自己的補救并未生效。
她嘆口氣,愧疚,同時卻有些釋然。
江岳勉強算個好人,但是曾忱不想沾。
她受夠了那些紙醉金迷勾心鬥角的日子。
曾忱把電話收進包包裏,擡頭看向顯示屏上的提示。距離她的目的地,還有七站地鐵的距離。
七站并不算久,下地鐵的時候,她随着人流往出站口走。身後那兩個小姑娘也正好一起,曾忱正要讓路,卻看見兩個小姑娘對視一眼,走上前來。
為首的那個清了清嗓子,鼓起勇氣說:“姐姐,你好漂亮啊。”
另一個應和道:“對啊對啊,真的很漂亮。我們剛才看了一路,但是你不要誤會,我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欣賞,欣賞!”
曾忱被逗笑,“謝謝。”
兩個妹妹受寵若驚地點頭走了,還時不時回頭看她一眼。
等她們走遠了,曾忱挑眉,嘴角微微勾了勾。
漂亮。
這個詞一點也不耳生,從小到大,她因為這張臉受了多少優待,又因為這張臉受了多少排擠。
都說不清楚。
就連因為那個人,其實也是因為這張臉。
哦,當然了,還有身材。
她擡頭跟着指示牌,往出站口去。出站口有好幾個,她看了眼地圖,才确定是哪個。
從地鐵站出來,天已經黑了。她摘了墨鏡,放進包裏。跟着地圖,往嘉藝世家的方向走。
地方挺好找,一個氣派的大門更是顯眼。
門口站了兩個安保,見曾忱走近,将她攔下。
“你好,這位小姐,請問你有邀請函嗎?”
“沒有。”曾忱搖頭。
情況似乎有些棘手,曾忱也沒想到還要邀請函才能進去。
她退而求其次,“你好,我是給許小姐送畫的,如果可以的話,能否請你聯系一下許佳涵小姐?”
兩位保安看了一眼,還是搖頭:“對不起,小姐,這不合規矩,你還是回去吧。”
曾忱啧了聲,人都到門口了,斷然沒有回去的道理。就在這兒傻等着,也不是個事兒。
思索片刻,還是給江岳打電話。
“喂,男媽媽,有個事兒找你幫忙。”
江岳喲了聲,似乎覺得稀奇:“說來聽聽?”
他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全然不放在心上。
曾忱擡頭,瞧着大門口那個“嘉藝世家”的牌子,開口:“我在嘉藝世家門口,有個客戶讓送畫,定了今晚的時間。但是我沒有邀請函,讓保安攔下了,你有什麽辦法嗎?”
江岳吹了聲口哨,語氣吊兒郎當,一副二世祖做派:“我當然有啊,我就在嘉藝裏頭啊。你早說啊,早說我給你帶過來就好了,許佳涵吧?這個事兒逼。你等着,我馬上出來。”
從他背景音裏還能聽出觥籌交錯的聲音,曾忱正要開口,他已經挂了電話。
“呵……”她笑了聲,收起手機,在門口等着。
江岳在這裏的話,說明這裏肯定今晚有宴會舉行。曾忱擡手,七點四十,這會兒估計宴會已經。
難怪門口都沒人了。她又低頭,一轉身,便看見江岳特自戀地朝這兒過來。
江岳才二十一歲,比曾忱小很多。一張臉白淨又水靈。
“這是我朋友,謝謝。”他低頭和保安交代,領着曾忱進門。
江岳忍不住邀功:“怎麽樣?我靠譜吧。”
“嗯嗯。”曾忱敷衍點頭,豎大拇指:“男媽媽牛逼。”
江岳瞪她一眼:“什麽男媽媽?怎麽說話呢!”
“對不起。”曾忱敷衍認錯。
她跟着江岳走到大堂門口,停下腳步。江岳本想帶着她直接進去,見她停了,回頭不解問:“怎麽了?”
曾忱說:“我就不進去了,你不是認識許小姐嗎?你把畫捎給她吧。”
她實在不想進去,這種場合,容家怎麽可能缺席?
江岳并不知道她認識容起雲的事兒,對她這做法非常迷惑。
“你都到這兒了,帶你見見世面,快點。”
曾忱不動,和他僵持。
江岳拿她沒辦法,她不想幹的事兒,哪回都不會幹。
他嘆口氣,往回走幾步,伸出手:“給我吧,真是服了你了,你是我祖宗。”
曾忱把袋子遞給他,江岳接過,正要轉身,忽然瞥見許佳涵的身影。
他欣喜招手,懶得麻煩,“許佳涵,你的東西。”
許佳涵是許家大小姐,許家算不上多有地位,也是這兩年才崛起的。可惜許佳涵自诩貴族,一直瞧不上江岳。江岳也瞧不上許佳涵,一身的公主病。
許佳涵不情不願過來:“什麽啊?”
她第一眼先看見曾忱。女人總是對同類最先感到敵意。
許佳涵上下打量一番曾忱,卻是和江岳說話:“這誰啊?你新女朋友啊?”
江岳否認:“哪兒能啊,是我祖宗。”
“啊?”許佳涵聽得一愣。
江岳不想和她讨論這些沒意義的東西,直截了當問:“你快看看你的畫吧,這是我工作室的人。”
他察覺到許佳涵的敵意,率先護短。
“哦。”許佳涵這才想起來,她确實定了一張畫,沒想到是江岳的工作室。
她一邊拆開畫,一邊和江岳聊天:“沒想到你還挺能耐,開畫畫的工作室。”
這畫是上回曾忱就畫好的,這回回來北城,順便一起帶過來。
許佳涵點點頭,似乎還挺滿意,不過開口還要挑刺:“還不錯,就是這個頭發,好像還差點意思……”
他們三個人在門口杵着,按理說也沒人出來,可還有人要進去。
許佳涵的話音戛然而止,臉上表情立刻生動起來,叫人懷疑她是學了川劇變臉。
許佳涵越過曾忱,提着裙角上前去,曾忱正要轉頭,聽見許佳涵說:“二少。”
她硬生生卡住了脖子。
雖說北城這麽大,排行第二的人很多,不一定就這麽巧。可是能稱一句“二少”的,似乎也不多。
她連呼吸都放緩了幾步,手不由得顫抖。
聽見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直到停在她幾步之遙的地方。
她的個人距離已經被他的氣息強勢入侵,容起雲是一個很有攻擊性的人。
曾忱不動,看着風光之下他們的影子有交疊之處。
聽見容起雲說:“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