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恨意
我不知道我是怎麽睡着的,可能是直接暈了過去。但是那天晚上,讓我開始前所未有的恨陳止遙。他的暴行我可以承受,他的喜怒無常我也可以忍耐,可是他對我做出這樣的事,讓我萌生出了一種絕望,絕望中只有恨可以拯救我。
我恨他。
我要報複。
我要離開,只有離開他我才有好好活下去的希望。
如果說我以前對他還有一絲絲把我從那些人手中買出來的感激,現在已經全部化成了恨意。我想,我不管落在誰手裏,都一定好過我現在這個樣子。我還算不算得一個男人?連自己的身體都掌握不了,我的人生已經廢了。
我唯一的寄托,就是恨。我的痛苦和絕望需要一個明确的目标,那就是陳止遙。我恨他,恨他可以讓我撐下去,恨可以讓我不去想以後會怎樣,我只要恨他就好。恨他,我就還有一絲希望。
也許陳止遙想的,是把我變得再也離不開他。可是從那個晚上開始,我立志不管付出怎樣的代價我都要逃走。我承擔不了這樣的占有欲,我的人生已經夠慘烈了,我無法背負這樣的絕望向命運低頭。但是我可以恨他。只要恨他,我就不會放棄。只要恨他,我就有力量繼續糾纏。
當陳止遙開始容忍我的任性時,我并沒有感到開心,反而是一種恐懼。我深深知道他只是打我一個巴掌再賞我一個甜棗吃,我不能因為那一個甜棗而忘了那好幾個巴掌的疼。我不能因為有人喂養就忘記了被圈禁的恥辱。
所以我怕他,我怕他不時的溫柔,我怕他每晚睡覺之前的吻,我怕他結實的臂膀和懷抱,那些都曾讓我陷入一種不自覺的依賴。現在好了,現在,我已經下定決心要恨他。 後來的整整一個月我都很低落,他做什麽我就只是悶悶的配合,陳止遙也不勉強我,他該做什麽還做什麽,我也不會拒絕,更不會反抗。反正反抗也不會成功,我何必給他找借口折磨我呢。
後來他懶得看我消極抵抗,一天回家後扔給我一身衣服,對我說:“穿上,我帶你去個地方。”
我看了看,他給我的竟然是一套西服。銀灰色的西服,貼身休閑的款式,還有配套的黑襯衫和一條條紋領帶,我摸着就知道做工和用料都很好,可是我也提不起什麽興趣,難道是他終于看膩了我在家天天穿睡衣的樣子,打算玩點什麽角色扮演?
我去換上了衣服,發現這身西裝我穿着還真是合适,陳止遙對我的身體真的很了解。我對着浴室裏的鏡子照照,蒼白的膚色,深黑色的頭發,細長而黝黑的眼睛,削尖的臉龐,倒是很漂亮精致的一張臉,沒有一絲的瑕疵,也沒有一絲屬于年輕人的生氣。
陳止遙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來了,從背後摟住我,雙手握着我的腰,嘆了一句:“倒是很精神,要是能有點肉就好了。”
他親自給我系上了領帶,整理了一下衣服,我在鏡子裏看着,也覺得我自己過于單薄了,雖然我在他的督促下每天都鍛煉,但是比起他襯衣下結實的肌肉,我自己就像是一個精致的人偶。
他拉着我坐上車,車子駛出大門走上了主路,我才意識到,我已經半年沒有看過外面的世界了。我如癡如醉的看着外面的街道,雖然路上的車很少,只有幾盞路燈亮着,但是我被這種熟悉又陌生的景色感動的想哭。我已經太久不知道自由的滋味了。
陳止遙從背後靠過來,把我輕輕的攬在胸前。我在心裏嘆了口氣,我連看一看外面都不可以嗎?那麽他帶我出來的目的是什麽呢?
“我怕你在家憋傻了,這街景有什麽好看的,一會兒我們要去的地方才有趣。”他在我耳邊這樣說,好像有點期待。我對這種期待的第一反應就是抗拒,他喜歡的東西我怕我享受不來。
車子行駛到一家看起來很蕭索的酒吧門口停下,我一看便知道,荒郊野令裏的酒吧一看就知道只是一個幌子,真正的好戲一定別有洞天。
陳止遙帶着我一進去,服務生看到他就直接把我們帶到了後門,進去之後下了幾層樓梯,又出現了一個金屬制的門,旁邊帶有密碼鎖,服務生接過陳止遙遞過去的卡刷了一下,又輸入了幾個數字,門才打開。
進去之後,果然別有一番天地。
巨大的水晶燈從高高的天花板上吊下來,一張張賭桌前都坐滿了人,服務生穿着燕尾服打着領結穿梭在人群中間提供香槟飲料。我以前也經常出入各種玩樂的場合,現在再看,覺得恍若隔世。
我不再是那個走到哪裏都有人恭維,不谙世事的小少爺了。我現在是陳止遙養在家裏的少爺,作為他的一個寵物陪他出席這種地方。
我心頭一陣悲涼,陳止遙過來摟着我的肩膀把我推到了一張桌子面前,問我:“德州撲克,會玩嗎?”
“會一點點,沒什麽技術。”我如實回答。
“那就靠運氣吧,我的運氣一向不錯。”陳止遙好像心情很好,把我按到座椅上,招手讓服務生拿來籌碼。
“可是,我的運氣很差。”我喃喃說道。
他聽到了,只是笑了一下,拍拍我的肩膀,“不用擔心,我幫你看着,再說了,”他爬在我耳邊悄聲說:“這間賭場我有股份的,輸了也不怕。”
他既然這樣說,那我也就沒什麽心理負擔,牌好就跟,牌差也跟,反正不是我的錢。陳止遙看着,也沒說什麽。後來我摸到一把雜牌,牌面上是9,J,K,我手裏是一個8一個9,對9的贏頭不大偏偏這一局來了個較勁的,每一圈都跟的很大,我跟了兩次,每次都是十個砝碼,每個砝碼是一萬美金。我看看陳止遙,他坐在我旁邊不說話,我覺得差不多了,剛打算扔,他突然按住我的手說:“都跟到這個時候了,跟下去吧,all in。”(就是全部都跟的意思)
我看着他,財大氣粗也不能這麽玩啊,一對9而已明顯是輸的面。他看看我,黯然一笑,“我說了我運氣好,輸了也不要你賠,跟吧。”
我聽他的,把所有砝碼都扔到了桌上。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已經跟了兩圈了,我all in之後他們要麽全跟,要麽就當之前的是白扔了,于是有人看了看自己剩下的籌碼,攤攤手走了,有人則咬咬牙全跟了。
荷官又發了牌下來,又是一個9,加上我手裏有的一共是三個九,我看看周圍,竟然還真的贏了。
有個人生氣的把牌甩了出來,手裏是一個Q一個K,怪不得生氣,被我這樣險險贏了去。我把籌碼全部堆在自己這邊,也沒有多高興,畢竟這錢贏了我也沒地方花去,不過是個樂兒。
見我手氣這樣好,剛才興沖沖的幾個人有些掃興的走了,最後剩下我跟另外兩個人玩,一個看上去是個財大氣粗的暴發戶,為了哄身邊的美人高興也顯示自己有面子,繼續看都不看的扔籌碼,另一個則看上去年紀不大,戴着一副金絲眼鏡,很是斯文,玩起牌來一點倒是不手軟,估計又是哪家的公子。
我又玩了幾把,有輸有贏,但是籌碼還剩了不少。這個時候有人過來找陳止遙,在他耳邊悄悄的說了些什麽,他起身要走,我下意識的拉住他,問:“你去哪兒?”
“我有點事,要到後面去一躺,你繼續玩。”
陳止遙說着打算要走,我也起身跟着他,“我跟你一起。”
說不上來為什麽,我不想自己一個人在這種完全陌生的環境下待着,和陳止遙在一起還相對安全,即使無聊。
“陳先生只是看了幾把就走了,不打算自己來試試手氣?”這個時候,那個金絲眼鏡站起來說話了,看樣子好像認識。
“喲,楊公子啊,剛才沒認出來呢。怎麽樣,玩的還好嗎?怎麽今天這麽有空?”
陳止遙一副剛剛認出來的樣子上前跟那人握手,客套了兩句,轉身拉着我要走,看來這人不是多受他歡迎。可是那個人很不識相的還繼續追着我們問道:“這位先生,看起來有點眼生啊。”
我有點尴尬,看看陳止遙,不知道我和陳止遙這算什麽,我是他的情人?寵物?床上用品?
“他是陳若,我的…”陳止遙也看了我一眼,“朋友。”
呵呵,原來是這樣,我竟然是他的一個朋友,真是笑話,天大的笑話。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我們的關系,那個楊公子卻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似的上來跟我握手:“失敬失敬,原來是陳先生的朋友。我是楊梓雲,初次見面,這是我的名片。”
我沒來得及說什麽,名片已經到了我手裏,我只好接過來,低頭一看,赫然寫着:國際刑警。
我心裏一驚,這人竟然這麽有來頭!他跑到陳止遙的地盤上來,大這麽大咧咧的跟我打招呼塞名片,他莫不是知道些什麽?
我這樣想着,臉上還要故作鎮定,裝作不在意的把名片随手塞進西裝口袋裏,但是悄悄的背過了他的電話。
陳止遙不知道是看出來了什麽還是就是不待見這個人,我能感覺到他的不滿,雖然面上依然笑的很有禮。那個人握了我的手好一會兒,我不得已說道:“抱歉,我今天出來玩,沒有帶名片。”
說完,把手抽了回來,偷偷看了一眼陳止遙。他不動聲色,但我知道他不高興了。我連衣服沒穿好下樓吃飯被仆人看到他都會生氣,這個人握了我的手還握了那麽久,他肯定要生氣的。他生氣了最先被修理的就是我。哎,活該我倒黴吧。
“你不是有事嗎,我們走吧?”我主動這樣問,怕那個人繼續糾纏會讓陳止遙更加不滿,誰知那個人還真的打算死纏到底,嘆了口氣,道:“在這裏坐了這麽久,還沒和陳先生玩上一局,不知道您是有什麽事情這麽急着走呢?還是我實在入不得您的法眼?”
“楊公子言重了,剛才他的技術不好,您玩的不盡興,我當然要陪客人來一局了。”陳止遙說着就拉了椅子坐下,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那個人道:“畢竟您在這兒守了一個禮拜了,還是他們不夠級別,都入不了您的眼才是。我也算這裏的老板,當然要讓客人盡興啊。”
我聽着他這樣說,那個楊梓雲也樂呵呵的拿牌準備玩。我不知道那個人是真傻還是真有來頭,如果是我坐在他那個位置被陳止遙這樣說,那一定坐都不坐住想跑了。
不,我都不需要坐在他那個位置被陳止遙那樣威脅,我只要有一個機會就想跑。
荷官發了牌,桌上的牌面是8,J,K。陳止遙連看也不看的就下了注,那個人也不看手牌就跟他。陳止遙示意荷官再發牌,又是一個8,他依然不看牌,下注。
那個人一副樂滋滋的模樣,讓人看不出好壞,陳止遙壓多少,他也跟多少。我在心裏直納悶,這年頭國際刑警這麽有錢嗎?
荷官又發了一張牌下來,是一張10.
陳止遙笑了,問:“最後一張了,楊公子跟嗎?”
那個人也笑,道:“既然都玩了,當然跟,我全跟。”
陳止遙拿了兩個籌碼在手裏把玩,聽他這樣說,把手裏的籌碼丢回桌上,全部推了出去。
“那就看牌吧。”
楊梓雲首先把牌亮了出來,他手上是一個紅桃9一個梅花Q,加上桌上的8,10,J,K,正好是一個順子。
這樣的牌在德州撲克裏絕對算大,能比過他的只有同花或四條,除非出老千,不然能出現同花順或者皇家同花順的幾率太小。陳止遙倒一點也不緊張,扣着兩張牌遞到我面前說:“來,吹一口。”
“什麽?”我納悶的看着他。
“你剛才險贏,說明手氣不錯。我來借你的運氣用一用,給我吹一口,讓我翻出一手好牌來。”
他笑的很無辜,好像真相信這樣無羁的迷信一般,但是我沒有辦法,不能當着衆人駁他的面子,只好輕輕對着那兩張牌吹了一口。陳止遙彈了彈這兩張牌,對我笑道:“這回要是還輸就怪你了。”
我還來不及辯解,他已經把牌掀了開,一個6一個8,不是什麽大牌,只是,正好都是黑桃。和桌上的那幾張牌在一起,湊成了一手同花。
在德州撲克裏,同花就剛好壓過順子,不管是多大的順子。
陳止遙抱歉的笑笑:“不好意思,承讓了。剛好比你大一點。”
楊梓雲倒也大度,甩甩手說:“不算什麽,能讓陳先生陪我玩一局我已經是好大的榮幸了。況且今天還認識了這麽一位出衆的朋友,實在是我的榮幸。”
他說着,繞過來和我們握手,我不露聲色的站到了陳止遙身後。他臉上那種總是帶着笑意的感覺讓我不安。
陳止遙倒沒什麽,與他握手,然後吩咐下去他在這裏的所有花銷都算在自己帳上,客氣的和他道別。
陳止遙起身後又看着我道:“若若,我有點事要去處理,你要是想玩,就再陪着楊先生玩兩把吧。”
我當然知道如果我現在敢答應,他倒不會馬上翻臉把我帶走,只不過等楊梓雲一走,我肯定要吃大虧。所以我當機立斷的說:“不,我也不想玩了,我跟你走。”
我跟着陳止遙離開,出大廳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那個人還在意味深長的看着我們離去,見我回頭,給比劃了一個打電話的手勢。
我不知道他的意思是什麽,只希望陳止遙不要發現就好。莫名的,我覺得那個人也許可以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