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常勝将
京都惡戰前。
自子桑睿登基、子桑楠被封為長寧公主之後,長寧便很少留在京都。
可能是想到如今皇城裏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吧、那多年希冀的兄長又已經成為皇帝,又一位帝王的安逸日子指日可待,自己何不趁着這段光陰四處游玩、放松放松?其實最想去的地方,是安泰鎮。
不為別的,只因為那同為女子的“父皇”。
這種感覺尤為奇妙。明明是那麽多年認為她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子,突然一夜之間,父皇變成了…母後?也不對。楠兒比睿兒更能釋懷的一個重要原因,是因為楠兒自己也喜歡了女子、頭一個想法,會比睿兒更能理解她們之間的感情。
去安泰鎮的那段日子,真真切切地抛卻了身為皇家人的拘束。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楠兒看到了女裝扮相的子桑聿——原來我那俊俏父皇,同時也是一個美貌絕倫的女子啊。柏傾冉和清平同在身側,總會在她們之間找不同,今天說你們的嘴巴不是很像,明天說你們的耳朵不一樣。
然後捧腹大笑。
“燈下黑?”
暗衛前來回禀屍兵調查情況的那個時候,楠兒也在。那時候子桑聿和柏傾冉在小院裏擺着陣型圖,一步步分析着屍兵可能在的地方。
楠兒百般聊賴地坐在一邊,看到陣型圖上插得五顏六色的丘陵,可是卻有一處空白。“父皇,那個位置是京都亂葬崗麽?”
“是啊,距離京都東門約有二十裏地。”
“亂葬崗…”楠兒擡眼看她:“屍兵,是死人嗎?”
這一句話像是給子桑聿的思緒通了一點光,當頭一棒。屍兵本就是沒了生命的腐肉,若是藏匿在亂葬崗,有着同樣腐臭的氣味和血肉,是一個很好的掩護…這一點,怎麽自己先前倒沒有想到?
像是若有若無的試探,接下來的幾天裏,子桑聿總會在小院裏擺下陣型圖或是舊年間行軍打仗的難題殘關;而那坐在她對座的楠兒,總是不負所望地解開一次次的問題,給出了出乎意料的答案。
怎麽以前就沒有察覺到楠兒也挺有本事?
“這些年裏你忙于政事,楠兒又是野慣了的,你哪裏會想到這方面?”夜間,柏傾冉見她輾轉難眠的模樣,便也替她開導。“楠兒小時候一直跟着睿兒聽太傅的課,國策、兵書她都耳濡目染。我還記得有一次太傅說起睿兒的情況,還跟我說楠兒天資聰慧,記東西比睿兒還快。”
“是嗎?”子桑聿笑了,說到這個話題,感覺就像回到以前養孩子的辛苦日子。“常聽人說,雙生兒一般都是老幺更聰明,果不其然啊。”
“你這是打什麽歪主意?”柏傾冉在她的話裏聽出一些異樣。
子桑聿頓了頓,搖頭笑。
“沒有,只是覺得這孩子有悟性挺好。惋惜的是,過了那麽多年我才知道。”
——
“讓我到時候帶着勤王軍殺回京都?”
楠兒張着嘴巴不敢相信。
安泰鎮這家小米鋪裏間,坐着楠兒、朝中幾位心腹以及早已經換回男裝的子桑聿。子桑聿忍不住皺眉:“你這什麽口氣?父皇信得過你,你也給自己一些信心。”
“可是…”可是我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打什麽仗啊?楠兒想反駁,但是又不知道怎樣反駁。京都的情況危急她知道,父皇有這提議,莫非是無人可用?
胡亞寶坐在一邊,小聲地問着子桑聿:“您真決定好讓公主上場嗎?”
子桑聿閉了一下眼。
“好吧。”
這略帶失望的口氣是什麽意思!好歹我還站在這裏好嗎!楠兒被她父皇這幾位心腹的反應氣得跳腳,剛才的憂慮全都忘了個一幹二淨,心底只想着——我才不要讓你們看不起。
“楠兒雖然武術不是很厲害,箭法也不怎樣,更沒有什麽實戰經驗……”
父皇你真的是真心實意要派我上場的嗎?這一本正經的評價又是怎麽個意思?
“不過,她的性子足以對付魔蛟。”子桑聿笑了,笑得無所畏懼。“你們幾個雖然資歷和能力都比楠兒強,可是那股官氣太輕,對付魔蛟還不成氣候。楠兒相反、她這個混世魔王啊,你永遠都猜不到她下一步會幹什麽。”
所以這是脫了缰的馬,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帥?胡亞寶朝身邊的徐逍打了個眼色,老徐你倒是說幾句話啊,總不能你和公主都是女人,所以你就幫着公主吧?
“屬下認為極是。”徐逍拱拳。
女人……胡亞寶嘆了一口氣。
“到時候楠兒作為勤王軍的主帥,楠兒的話便是軍令,你們一定要遵從。”這孩子沒打過仗,但是子桑聿相信她會以自己的想法處理好這場戰役、混世魔王對魔蛟,的确是個有趣的事情。
胡亞寶還是和徐逍不放心地對視一眼、輾轉幾個眼神,點頭應下:
“屬下明白。”
——
不過這個公主的能力的确讓人不容小觑。
胡亞寶本以為公主那麽嬌弱,定受不了軍中的辛勞、豈知,這公主能把每天的訓練當成是游戲那樣玩,即便滿身大汗,還是笑得開心。而軍中那些兵士原本也和她有距離感,只是她使了幾個市井把戲一起嬉鬧,沒幾天就打成了一片。
“老徐,公主跟你有得一拼啊。”
一次訓練結束,楠兒和那些兵士在興高采烈地搞比賽。胡亞寶和徐逍氣喘籲籲地坐在一邊閑聊。“怎麽說?”徐逍望着那邊歡呼雀躍的少女,也頗感熟悉。
“你不覺得公主很像當年咋咋呼呼的你嗎?哈哈哈哈哈哈,簡直就是瘋婆……”子。胡亞寶不禁咽了那半口唾沫,只覺得自己在徐逍的眼神打量下全身發涼。
徐逍沒心情理會他的調侃。
公主不像當年的我、相反,我覺得公主倒是很像咱們一直效忠的子桑聿。徐逍在心底默默地說着:公主,更像當年的皇孫殿下。
這樣的嬉鬧沒有持續多久。
在一個夜晚,楠兒幾乎是被鼓聲震醒的。
“請主帥披甲,勤王軍需要即刻往京都進發!”往日裏沒有半點尊卑的胡亞寶,這個時候倒是很端正地跪在她的跟前、手裏捧着一封帶了血的信箋,情況緊急。
楠兒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心髒可以跳動得那麽快、一下,一下,快要到嗓子眼了。
“各個營裏最精的兵立刻上馬,第一時間趕到京都去!”還穿着中衣的楠兒盡自己最大的力氣吼出這句話,雖然故作鎮定、但還是有些顫抖。“老胡!麻煩你去通知了,讓他們不必等将領,先騎馬趕過去。”
行軍打仗,時刻必争。
這種道理她記得滾瓜爛熟、她也從來不是一個需要禮節的人。如果大軍等她更衣再等她過來集結,那得到什麽時候?京都早就破了,皇位早就被人坐了!
“屬下明白。”胡亞寶離開之後,便是徐逍帶着戰甲來到楠兒身邊。
楠兒站在銅鏡前,一件件地穿戴着盔甲,不禁發問:“這是臨時做的嗎?”怎麽感覺尺寸跟自己差不多?料想軍裏個個人都比自己健壯,該沒有同樣的铠甲才是。
“這是太上皇舊時的铠甲。”徐逍低着眼睛,向她遞過護心鏡。
“是嗎。”
楠兒将護心鏡戴上,指尖明顯摸到表面的幾道刮痕。
就像是你碰到一件沾了血的衣服會想象當時的厮殺一樣,此時的楠兒拿着那面護心鏡,腦海裏也倒放出子桑聿當年奮力殺敵的畫面。
銅鏡裏的自己穿着那身英武的戰甲,加上和她相近的眉目,竟有着子桑聿的幾分模樣。
“太上皇說,公主穿着這一身戰甲趕往京都,可以讓敵軍誤以為太上皇來了,能打擊敵軍的士氣。”徐逍捧着頭盔,眼裏多了些憐惜:“還有的便是,太上皇說這身戰甲從來都沒有讓她丢性命,這一次,也會護着公主平安歸來。”
楠兒久久沒有說話。
“會的…我一定會回來。”
——
勤王軍後方援軍。
胡亞寶騎着馬在人群裏找了很久,加上如今是晚上,找得是更加辛苦。“奶奶的…到底在哪個旮旯呢。”那麽多穿着一模一樣衣服的怎麽認啊…真的是…
“老胡!”胡亞寶的肩膀被人狠狠地拍了一記。
“哎喲我去。”胡亞寶吓得不輕,回過身來本想大聲呵斥、但是看了看這人的模樣,還是算了。“屬下失禮了…太上皇帝,現在大軍已經快進京都了,您有什麽打算?”
他身後的這個人,穿着勤王軍最普通兵士的盔甲,臉上還抹了幾道灰。
“按原先說好的行事。”出戰之前,雖然很有信心地把大軍交托給楠兒、但是她還是想親自看着這場戰役。最重要的,還有戰後怎麽處理那些背叛大延的人?為保萬無一失,總之她來了,就可以再多幾分勝算。
胡亞寶點點頭,“那之前說要幫咱們破了這巫術的人……”
“他們還在路上,不會很久的。”屍兵的關鍵,是操縱屍兵的巫師。只要巫師一死,沒有人給屍兵下命令,那麽屍兵就不比之前靈活,可以更好的擊退。“楠兒的情況怎樣了?”
剛到京都,就聽到內城那邊喊得浩浩蕩蕩的口號聲。
不知道那魔蛟有沒有上當?
“您放心,我吩咐了人看着。”
子桑聿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