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争媳婦
元陽定儲君之後,諾黨派樹倒猢狲散。
皇子諾心裏倒沒有多少在意,只是終日看着顧初允在跟前神情低落,似乎少了些什麽。“諾兒拜見母妃。”請安許久,也不見得她有半分動靜,或者,母妃在惋惜儲君失勢一事吧?皇子諾望了顧初允一眼,不知該說什麽,只好自行回了寝殿。
過後幾日,顧初允的心情得了緩解,便時而在宮中走動。偶爾看到了自己的養兒皇子諾,他總是一副出神的模樣,便去詢問;經過多次推敲,顧初允才明白了這兒子的心思。
“哦?聽你說來,那姑娘竟是與公主極好的?”
尤蓮點點頭,複又給顧初允倒了一杯茶:“是啊,奴婢常聽見宮裏人說,公主和這個柏姑娘交情很好,時而為了她出宮玩耍,或是約柏姑娘到宮裏來住宿。這二人啊,真真像那同出同進的情意了呢…至于皇子,是之前出宮去了西市偶然相識,想不到,皇子竟對柏姑娘上了心。”
顧初允輕笑,也不知是不是受了他父皇的影響,這姓子桑的人怎麽總和姓柏的糾纏在一起?
“諾兒才十三四歲,小小年紀便有這副心思。”顧初允晃了晃頭,只不過若能給諾兒謀得這份親事,諾兒必定會更感激吧?雖說權勢的鞏固需要更為權貴的人做親家,只是男兒家三妻四妾也是正常,那柏姑娘…倒可以做諾兒一個妾。
能跟東宮那位搶人,更是快事。
這般想着,顧初允心裏為兒子謀親的想法愈發變得堅定,雪融初春,便打發了人去私底下合那柏清平的時辰八字,見是上上之作,又欣喜地往景和殿而去,意欲提起此事。
景和殿的一處偏廳,子桑聿坐在上座攤開一張紅紙。
粗略地掃了一遍,知道那其中之一是諾兒的生辰八字、八月初,同時也是白秀死的日子,她怎麽會忘。只是另一個日子是誰?子桑聿又見那時間是天命年之前,莫不是建國前出世的孩兒?只是一瞬,心裏便得了答案。
“宜妃這是?”
顧初允坐在子桑聿身邊,接過那紅紙一笑:“諾兒将滿十四,臣妾想給他覓個丫頭做房裏人。”
算是富貴人家的一種習俗風氣,皇家人自是不必說。男兒将滿十四,家中親屬會給他找個好姑娘,一般比男孩年長的做房裏人;所謂房裏人,也就是尋個人教那孩兒的閨房之事,讓他不至于日後娶妻懵懂無知、而到這男孩娶親之後,房裏人便為妾,算是成了親的對象。
睿兒今年十五,曾經想過要不要相個房裏人,不過這孩子說宮裏人本就多了,哪裏還要再塞一個人進來——子桑聿也明白,跟在身邊的宮女必定會想着攀龍附鳳讨好他,見他對這些事沒多大興致,也就作罷。
“尋房裏人也不是什麽大事。”子桑聿語氣平淡,看回她,“只是這丫頭是個什麽人物,還得問了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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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說,在宣陽宮裏随便找個宮女做房裏人也是不相幹的,好歹也是讓人家榮華富貴。子桑聿向來不管這些後宮事務,她這個皇帝要管的事情多了去了,如果連這些也要攬上身,那得忙到什麽時候才能得一刻悠閑。
“這件事說大也不大,但是說小也不小,”顧初允特意賣起了關子,不過難得子桑聿今天心情不錯,倒也陪着她賣關子。“什麽事便說吧。”
“臣妾想尋的這個丫頭,聽宮裏人說,這丫頭素日裏和公主交情甚好…所以這件事說小事也不算小,倒是跟公主扯上了一些關系。如果皇上同意,臣妾也心安。”
子桑聿聽她這麽說,便懂了個七八分。
“諾兒見過清平嗎?”
話不多說,只是那一句清平又顯示出她往日對這姑娘的上心來。顧初允也不是糊塗人,見她如此問,便知她心裏不打算同意此事。“諾兒見過,而且對柏姑娘鐘情,所以臣妾才巴巴地跑過來跟皇上說這件事。”
子桑聿點點頭,手上撚着那張紅紙出神。
天作之合。
“事情也不急,朕還需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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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送走了顧初允,子桑聿心裏便不大平靜。
想了想方才二人聊的事情,子桑聿愈發覺得不安穩、總覺得随意做了一個決定都會惹起一番風雨。“公主今日有沒有出宮。”或者,還可以就此事探一下那二人的口風…子桑聿眼神一凜,想起往日她二人的舉止來。
“回禀皇上,今日柏姑娘進了宮,和公主一道去了東宮太子府。”連忠低聲說着,“按這時辰,應該還在太子府中。”
“擺駕太子府吧。”
東宮。
今日皇子睿住的太子府,便是年前一直沿用的儲君住所。當年柏澈當太子的時候揮霍得厲害,給東宮擴了不少庭院樓閣花草樹木,也算是撿了個便宜,一面當着仁義之君一面留着這滿園山水——诶,貿貿然拆了也不好啊,這不是浪費資源嗎?
子桑聿乘着龍辇而來,途中又将顧初允說的這件事思量了一番、柏清平到底是柏家人,論輩分,也是柏傾冉的侄女,怎能随便允了給諾兒當房裏人?子桑聿有些懊惱,實在是太過草率了。
現如今,只能看看清平對諾兒可有情意、若有,倒也是良緣。
“兒臣拜見父皇。”太子睿及楠兒等人出來接駕,有些受寵若驚。“父皇今日怎麽有空閑過來了?恰好兒臣今日備下了一個小戲臺,原本是打算過幾日邀父皇賞鑒的。皇妹和柏姑娘也在,父皇不妨看一看。”
“新尋的戲班子?”子桑聿見太子睿點頭,也随着笑了。這兒子确是好,長大了之後,愈發懂得為人着想——這戲班子,估計就是為了那喜愛聽小曲唱戲文的柏傾冉準備。子桑聿随着他們幾人進了殿,視線下意識掃向了楠兒和柏清平。
十指緊扣,笑靥如花。
稀疏約數十人走在東宮游廊上,左拐右拐地經過一聽假山園林,便上了一座精致的石拱橋;過橋後,又見不知名的植物幾株,在這初春時節已經開得豔麗、子桑聿暗暗感嘆了一回,便又由太子睿領着穿過一處睡蓮池,直到一個玲珑八角亭駐了腳步。
八角亭正對面,又是一個搭建在池面上的戲臺,已經備下樂師藝伎和戲子,見子桑聿到,跪了一地。
“拜見皇上。”
“免禮了。”子桑聿又不禁感嘆起前朝生活的奢靡。
東宮太子府自己舊時來過,但也只是聽聞有改動,卻不承想是這般的勞師動衆?比之皇城,這東宮倒是像把各宮景色彙集一處一般。子桑聿心裏不爽快,帝王子弟生活得太奢華,終究還是會生出诟病、過些日子,還是讓工匠度量一下,把部分殿房劃出來另作他用吧。
戲曲開始了。
太子睿津津有味地欣賞着,子桑聿理解、這孩子是一心想變着花樣讨他母後的歡心。因子桑聿有事而來,故而心思也不大在戲曲上,回頭看了看那楠兒和柏清平,便忍不住往後傾了半個身位,跟她們說話。
“今天宜妃倒是來找朕,說了一件事,是跟清平有關系的。”
子桑聿話音剛落,楠兒便一臉護寶貝一般皺起了眉頭:“宜妃娘娘說起清兒?不知道是跟父皇說了什麽事情?”難道跟諾兒有關的?楠兒聰明,第一時間便想到了往日裏諾兒看清平的怪異目光。
那混小子。
子桑聿看了看楠兒,又看了看柏清平。柏家人是不是一貫的清冷?怎麽這柏清平跟冉兒還有當初的岳郡主一個模樣?(你确定不應該考慮一下是不是自身的問題影響,所以才養出兩個流氓一樣的孩子嗎)
“宜妃說,諾兒對清平有意,所以特意找了朕,想讓朕将清平許他。”子桑聿心裏暗暗期待起來——
“不行!”
這混世魔王當即反對。
那頭還在看戲的太子睿倒是沒聽到動靜。
“怎麽了?”子桑聿別有意味地看着自家女兒,勾唇一笑,“父皇是在問清平的意思,你倒好,一口就能替她回絕了不成?”
柏清平心裏翻雲覆雨。
許…許給皇子諾?柏清平想到這一個問題,心裏不由得有些揪疼。怎麽了呢…
定是因為與那皇子諾不熟悉,并不想與他一同生活吧?柏清平蹙眉,是了,一定是了。日後若是真的成了皇子諾的人,那楠兒,豈不是自己的長姐?…不,不會嫁給皇子諾的,我不想。
“清平?”
“啓禀皇上,民女…”柏清平不知道如何開口。
身為一個普通百姓,真的可以當着皇帝的面輕易說出自己的打算嗎?只是,各樣的事情在各樣人裏又是不一樣的意思。楠兒坐在她身邊,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心想,莫非清兒對諾弟确實有意?想到此處,不覺有一種心灰意冷的情緒,自顧自地耷拉着腦袋,不說話來。
子桑聿停止了話題,見她二人似乎各懷心思,也不再言語。
只是,有些事情應該讓她二人自己去了解吧?
子桑聿不知道自己猜得對不對,但是就憑她們十指緊扣時的笑容,像極了當年的自己和柏傾冉。如果說楠兒真的喜歡女子,自己這個當父皇的,除了祝福…
還有其他選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