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君臣協
大延皇宮。
黎明的陽光灑在了這歷經滄桑的古老宮殿上,一道道如利劍一般爬過宮殿的檐角,給檐角的鸱尾神獸渡上一層金黃。天亮了,而宮裏人早在日出之前便已起身,整頓裝束行走在這宮道之上,開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又是一天清晨,子桑聿早早便養成五更天起床的習慣,蹑手蹑腳地爬起身來,以防吵到身邊的人。“你醒了?…唔…”
被窩裏的人還是一陣慵懶語氣,睡眼惺忪。“嗯,你再睡會吧,我準備一下便去上早朝。”子桑聿說得很是柔情,擁着半睡半醒的柏傾冉,在她臉上輕啄了一下。
“你也起來了,我就不睡了…”柏傾冉扯着她的手,賴在她懷裏,“我倒是想多睡一會兒,只是那兩個小霸王這會兒該是醒了,總得起來顧着他們不是…”
“真是個賢妻良母。”子桑聿點了點她的鼻子。
待這二人換好衣服,便有連忠領着宮人打門外進來。
從漱口到洗臉,從束冠到更衣,一系列的細微小事都由專門的宮人負責伺候。柏傾冉看了一眼那穿戴龍袍的人,自己在一旁斂着眼睛,也不知道是在想着什麽。
禦膳房給子桑聿準備的早膳也擺來了永桐殿。小米粥,燕麥包子,桂花糕點,蒜泥白肉,一份份精致的小食盤子五花八門地擺了大半張桌子。不過子桑聿早上胃口依舊是小,扒了半碗小米粥便想起身離開、柏傾冉硬拉她坐下,才肯多吃個包子。
延和殿。
子桑聿今年十八,雖還未到立冠年紀,但是處理起政事來還是頗為認真,兒時的國策也不是白學的,剛接手這河山沒多久,就已經有為君模樣。撫養她長大的連複,此時也已經搬回兩年前在京都住下的別苑,頤養天年。對于而今子桑聿的成長,也算是對得住死去的太子統了。
大殿之上,文武百官列為左右兩行,手持玉笏商議朝政。
之前大寧留下來的官員,除了當年太子統的勢力,其餘皆貶為庶民允準還鄉。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舊臣留下來也沒多大意思,除個別才華突出的可以考慮以外,剩下的再不清理,就等同于給朝廷養一群蛀米大蟲了。
如今的大延朝堂之上,多數是年輕面孔。子桑聿非常重用當初在江洲秋試中舉的人,凡中進士者都入朝為官,頒封職位;畢竟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思想,這個千瘡百孔的國家急需一批新的血液來灌溉它。
“啓禀皇上,”下列定國公公孫政出列,“如今天下安定,四海升平,中原地區已經全部納入我大延版圖之中;只有一處,西邊的蠻軍割地為王已久,實在不能再放任不管。臣請奏皇上派兵讨伐!”
“西邊…”龍椅上的子桑聿不禁沉吟。“的确,當初領兵抗寧,西邊就已有叛軍作亂,勢力愈發壯大。如今,倒成為大延的一根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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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忠守在身側,默不作聲,從不讓自己過多關心這些事。
文武百官議論紛紛,都在細聲讨論着西邊叛軍的來頭。大概議論了一盞茶的時間,子桑聿方輕咳了一聲,打斷他們的讨論。“關于西邊叛軍,衆卿可有情報來?”
堂下,三軍都督顧樘出列。
“啓禀皇上,據探子回報,西邊叛軍出自苗疆一帶地方,為首者名魏添。這魏添,在領地號稱齊霄天王,手下有三十萬兵力,號稱五十萬大軍。如今,魏添的人馬已經占領了西邊多處城池,看勢就要蔓延到蜀川一帶。”
“大延泱泱國土,豈容宵小之輩奪去?”子桑聿英眉一橫,有些不悅,“蜀川一帶素來稱為天府之地,如今叛軍作亂都要打下半壁江山了,衆卿還無動于衷嗎。”
最後半句聲量提高,堂下便即刻跪了一片人。
“皇上息怒!”
“莫說這些無用的話,朕不喜!”子桑聿直截了當,只道:“西邊叛軍戰事迫在眉睫,可有卿家願意主動出擊?”說着,視線便往那列武将看去。
還沒來得及讓人考慮,武将之中的巾帼徐逍便出列來,端正跪下:“啓禀皇上,末将徐逍願領兵出征,平西邊叛軍之亂!國難當頭,徐逍願為大延肝腦塗地!”
子桑聿指節不禁緊扣座下龍椅。
“末将願領兵出征,平西邊叛軍之亂!”
徐逍話音剛落,便有那幾個武生鼎甲接上話來。這批人,不愧是自己一手培養出來的心腹将領,在這關鍵時刻,總會發揮重要作用。只不過,這一戰不容小觑。“衆卿為國效忠的心情,朕能理解;只是這魏添并非小人物,這一仗要謹慎而行。”
爾後,子桑聿欽點安國将軍楚雲志為主帥,領二十五萬精兵出征平叛;後,冊封胡亞寶、烏天佑二人為大軍副将,跟随楚雲志西征。
“西征一事迫不容緩,大軍在二十日內整頓出發。”子桑聿道,“朕提前祝各位将軍披荊斬棘,凱旋而歸。”
“末将領命,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站在武官列中的徐逍,望着領命出征的幾位将軍,心裏有些不是滋味。自從大延平定戰亂開始安定以來,自己似乎越來越沒有用處了…唉,難道女子的能力終究比不上男兒?望了一下端坐在九五之勢上的子桑聿,這個人,似乎離自己越來越遙遠了。
不過。
徐逍不禁苦澀一笑,自己何曾又與這個人近過?
少年君主睿智明理,治理天下字字珠玑;更是世間深情人,專寵凝妃柏氏,夜夜留宿永桐殿;幼兒聰慧,甚得君心,一家和睦……這些關于子桑聿的評價,早已傳遍大街小巷,成為一時佳話。
自己這種手上沾滿血腥的人,怎麽敢妄想得到這人的一絲憐憫?
僅有的一點溫度,便要追溯到那天在固川戰場上,他策馬來救自己的場景了罷。到處都是刀槍火光,厮殺叫喊,可是他那雙堅定的眼眸,就像一道光,讓人移不開眼。
“皇上,臣還有一事要奏。”
子桑聿不禁挑眉,看着出列的公孫政,心裏隐隐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喔?不知定國公有何事要奏,但說無妨。”
“皇上登基已有一段時日,然而後宮無主,”公孫政頓了頓,“皇上處理國家大事固然要緊,但是後宮家事也該有個人為皇上打理。國不可一日無君,皇後之理也應當如是。”
“唔…衆卿的意思呢?”
“臣等同意定國公所言。”
徐逍立在當中,只是沉默。
“後宮無主,的确。”子桑聿淺笑,“但是朕早已婚娶,凝妃便是朕許下誓約的結發妻子。而凝妃也為朕育有皇子和公主,碰巧今天定國公說起,朕倒是記起來了。關于立後一事,朕有意立凝妃為後。”
“皇上,這…”公孫政雖早就料到子桑聿有這麽一說,可是當着滿朝文武說出話來,君無戲言,又豈有反悔之理?“臣請皇上三思。凝妃娘娘乃柏家之後,若皇上立凝妃娘娘為後,那皇子睿便是皇上的嫡長子…”
“嗯,然後呢?”
自古以來,嫡長子繼承父業,公孫政倒沒有說。
子桑聿環顧衆臣,沒有誰再提一句反對,可是也沒有誰敢說一句支持。“朕立凝妃為後,爾等不同意是吧?除了柏家之後一說,還有什麽反對的理由嗎?念及凝妃為妻以來,恪守婦道,相夫教子,從未做過出格之事,何錯之有?柏道成謀反之事,難道凝妃身上流着他的血,就該替他承受千刀萬剮了!”子桑聿一急,怒拍龍案:“那麽朕膝下皇兒,是不是也該淩遲!”
“皇上息怒!”
不得了。
子桑聿為君以來,還是第一次沖着滿朝文武發火。公孫政跪在地上輕嘆了一口氣,皇上的性情終究太像太子爺,那專情的脾氣實在沒人能攔!也罷,也罷,這件事再糾纏下去,只怕皇上會氣出毛病來!還是按照當日之策,另行決議吧。
“皇上息怒。”公孫政再次奏請,“立後一事…臣…臣無異議。”
衆臣跪在地上,偷偷地瞄了瞄定國公。既然定國公都屈服了,自己還反對什麽?當即堂下便是一陣附和,齊道:“臣等無異議。”
連忠看了看那斂着龍顏的子桑聿,見她雖是震怒,卻在無人知曉的時候朝連忠勾嘴笑了笑。
看來皇上是在用計。連忠心裏也笑了,只是方才她發怒時,自己的确是被她的神情吓到。
“皇上請聽微臣一言!”堂下文臣黎為民出列,手持玉笏一派大義凜然:“自古以來,皇帝後宮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便是說到皇上的後宮家事。如今皇上僅有凝妃娘娘一人,封後之後,凝妃娘娘不僅要打理後宮事務,還要照顧皇子公主,實在操勞。臣奏請皇上添秀納妃!”
“臣奏請皇上添秀納妃!”
老臣們皆是異口同聲,看來是商量好了的。
子桑聿沉了臉。
“此事,容後再議。”
說完,她便起身走下內殿;連忠反應迅速,當下便站出來一揮拂塵:“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