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林娟馨踩着高跟鞋拖着保溫器往實驗室走去,她一臉煩躁,她是今年剛入職的生物老師,也剛結婚不久,讓她煩惱的是自己丈夫。
婚前明明說好了不要孩子的,婚後卻變了個樣,這才過了幾個月呢?!想着法哄自己生孩子。
“這是什麽?打算用來做什麽的?”林娟馨聽到有人在旁邊這麽問。
“保溫器,我在想怎麽沒蛋殼孵出小雞呢。”想要孩子自己生去,別把自己當’蛋殼’用!這麽晚了,林娟馨以為是學校保安,她沒好氣回答。
“沒蛋殼可以孵出小雞麽?”
林娟馨突然意識到這個聲音是屬于少年的,這麽晚了,居然還有學生在……?
那孩子幾乎以閃電般地速度湊近了保溫器,黑暗中,林娟馨也無法忽視這孩子的容貌,長得可真漂亮!但是最重要的是……這孩子屬貓的麽,大晚上的眼睛都在放亮。
“老師,真的可以麽?”藍小榄眼睛更亮了,完全就是求知若渴的眼神。
呃……林娟馨額頭的汗下來了。
“理論上是可以的……”
“我可以試試麽?老師,可以讓我試試麽?怎麽做?我們現在要去買雞蛋麽?”
這孩子好奇心也太旺盛了點吧!林娟馨汗顏,但她發現盡管她并不喜歡小孩子,但現在她完全無法拒絕那種眼神……
KTV裏,小蔣那幫公子哥與一夥社會青年起了沖突,打了起來,有人報了警。
盡管小蔣只是在旁邊冷冷看着,并沒有摻和進去,還是被警察問了幾句話,被這麽一折騰,等到準備回去的時候,別說小蔣,連司機都把藍小榄忘到腦後了。
晚上八點多,車子才回到雲澤山莊,張姨原本見小蔣和藍小榄都沒回來,便以為他們在一起,但眼前下來的卻只有小蔣。
“小榄呢?”張姨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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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臉色一變,這才想起來他把藍小榄給忘得一幹二淨,他跟張姨簡單解釋了幾句,趕緊往學校開去。
張姨急得直跺腳,因為生活簡單規律,一開始藍小榄還帶着手機和錢包,後來發現根本用不上後,基本都不帶在手裏了,那孩子要是還在學校等着還好,就怕自己走回來了,不會迷路吧!雲澤山莊離學校可有整整快半個小時的車程。
小蔣心知理虧,但是也沒當回事,那麽大一個活人還能丢了不成,這裏又不是墨西哥。
二十分鐘過去,司機打來電話,他也急了,藍小榄根本就不在學校,一問保安,原本是有個孩子在門口等着,但七點後就沒見到人影了。
那肯定是自己回來了,那孩子長得那麽俊俏,保不準在路上被什麽人給騙了拐走了那就不好辦了!
張姨急忙沖上樓,她敲門卻被保镖攔住。
“我有要緊事跟蔣先生說!”張姨不滿地看着保镖,她一貫不喜歡這些保镖,弄得完全就沒有個住家的樣子,而且小蔣也帶了不少人過來,整個屋子都沒以前自在了。
“怎麽了?”注意到外面的騷動,蔣珂主動開了門。
“蔣先生,他們把小榄忘在學校裏了,現在學校也沒找到人,您看都多晚了!您趕緊去派人找人他吧!”張姨趕緊說道,她越想就越擔心,那孩子那麽單純,那麽遠距離又不識路怎麽回來。
“怎麽會忘在學校?別急,慢慢說。”蔣珂微微皺了下眉。
張姨也不知道具體情況,加上她又在着急,反倒是在一旁的小蔣将具體情況講清楚了。
“這樣,”蔣珂想了幾秒,回答,“九點半要是他人還不回來,我會讓人去找的。”
九點半?!那多晚了!藍小榄就從來沒有八點後一個人在外面呆過!
張姨還欲在說,就聽到咚咚的腳步聲,藍小榄脫了鞋子,興高采烈地沖進了大廳,他還沉浸在對那個實驗的構想裏。
小蔣愕然地看着藍小榄,這人——怎麽看着比剛才在KTV裏瘋了半天的他那些同學還興奮?他原本還以為藍小榄會一臉委屈地緩緩走進來。
“這不是挺開心的麽,”蔣珂輕輕一笑,“我可沒打算把他養廢。”後一句他說的聲音極小,只有一兩個人聽到了。
“張姨!”藍小榄興奮的表情在看到擔憂的張姨和蔣珂站在一起後,凝固了,他後知後覺意識到,哪怕跟人借電話也行,他應該先給家裏打個電話。
“對、對不……”藍小榄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張姨一把抱住了。
“到我書房裏來。”蔣珂讓張姨叨唠了一會後,對藍小榄說道。
小蔣看着兩人,眉頭跳了一下,依舊是那種審視的目光。
藍小榄有些不安地站在蔣珂面前,不管他對蔣珂的看法如何,蔣珂依舊是他的長輩,上一輩的威信在那裏,更何況他的确做錯了事,一興奮起來就什麽都忘掉了。
“你怎麽回來的?”
“跟着公交車,我看到有往我們這裏開的公交車。”
“嗯,”蔣珂應了一聲,“以後把手機和錢包随身帶着。”
藍小榄點了點頭,讓他意外的是蔣珂沒有再說更多,直接不理他了,藍小榄猶豫了一下後,從書包裏拿出作業,找了個桌子開始寫。
蔣珂将簽好字的文件堆在一邊,他看了一眼門口,示意秘書開門,果然,小蔣依舊站在門外面。
“抱歉這幾天忙,都沒什麽機會跟你說話,”蔣珂示意小蔣在沙發上坐下,“不過這周末你有想去的地方麽?”
周末出去玩?可真是再也普通不過的父子生活了,小蔣掃了一眼完全沉迷于數學作業的藍小榄,這兩人的關系也普通得無趣。
“您沒有情人麽?”
蔣珂愣了下,他頓了幾秒,回答:“我更喜歡穩定一些的關系。”
穩定一些的關系?小蔣垂下眼簾,根據這幾天的觀察,他簡直都快懷疑這人是性冷淡了,或者說好聽點,是個标準的君子。
他一開始對這個父親還是多少報了些期待的,最好能比自己叔叔還行事銳利果斷之類的,也正是這樣,他才答應了祖父母,跑來這個他不感興趣的鬼地方,見見他素未謀面的父親。
蔣珂雖然行事和容貌氣度上,都挑不出什麽毛病來,性格也很溫和,但換一種說法,就是實在無趣,也就能在這種穩定的環境下做做生意了。
“您和我的叔叔差別真的很大。”小蔣肯定不會把自己的失望直接說出來,但是還是沒抑制住自己語氣中的一絲輕蔑。
蔣珂的秘書皺起了眉,看向小蔣。
“畢竟我們做的事不一樣。”蔣珂微微一笑,好像他根本沒有聽出更多的意思。
“也是,謝謝您的招待,但我相信我不會打擾您太久。”小蔣禮貌地點了點頭,出了書房。
見門合攏,蔣珂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拿起另一份材料,正準備閱讀,卻聽到藍小榄的聲音。
“他的叔叔怎麽了麽?”
秘書一愣,看向藍小榄,反倒是蔣珂沒什麽反應,只是問道:“為什麽這麽說?”
藍小榄沒有馬上回答,他只是覺得小蔣來得實在古怪,看小蔣的樣子,之前也是養尊處優生活的好好的,而且他看上去對蔣珂也并不熱心,怎麽突然間就來認親,還住了下來呢。
“我只是覺得……”藍小榄自己也一頭霧水,“他的叔叔完全不像你,也不會太好。”
“我是壞人,跟我相反的,也未必是好人?”蔣珂倒是明白了藍小榄的邏輯。
又說那個事!藍小榄低下頭,不想理蔣珂了,他收拾了作業,回了自己房間。
秘書走出去,看着藍小榄下樓,要不是知道這孩子天生直覺強,他都快以為蔣珂提前和藍小榄說了些什麽了。
張姨把一杯熱好的牛奶遞給藍小榄,在少年的耳邊念叨。
“今天的事,蔣先生有沒有對他兒子說什麽?”
“沒有,他讓我以後把手機、錢包随身帶着。”
理是這個理,只是……張姨皺眉,不平地說道:“蔣先生怎麽能這樣,什麽意思,下次還要把你丢在學校麽?”
秘書回了書房,對蔣珂說道:“張姨還是嘴巴太碎了。”有些事,他得負責讓蔣珂知道。
“也沒什麽不好的。”蔣珂嗯了一聲,不以為意。
秘書聽到蔣珂的回答,也不再說什麽。
到了周末,蔣珂履行了之前的提議,将小蔣和藍小榄帶去了城外的一處農家樂。
本來看着車子開過崇山峻嶺,小蔣心中還有些許期待,這人總算沒帶自己去游樂園,但車子停下來的時候,小蔣看着外面,臉直抽搐。
他一開始沒回過來“農家樂”是什麽意思,結果原來就是十分現代化的卻硬要說是農莊的地方,小蔣想到去年這個時候,他明明跟着自己的叔叔在沙漠中飙車,還跟當地武裝分子幹了一架。
小蔣掃了一眼蔣珂,後者面帶微笑地正在和農家樂經理說話,蔣珂的态度十分随和,不知道說了什麽,甚至還讓那個經理大笑了起來,明明是跟這麽一個小角色用得着這麽客氣麽。
小蔣心中頓時一股悲涼,他母親好歹是那樣顯赫的背景,怎麽看上了這位?難道就是因為這位氣質和家族裏的人都太不相同了?
小蔣和藍小榄被帶到了游廊中休息,不一會兒,蔣珂抱了一只小母雞回來。
不同于老母雞,這只小母雞還保有着小雞時期的憨态,又有着少女一般清麗嬌小的體型,蔣珂看到了這只雞,他覺得藍小榄應該會喜歡,就把小母雞抱了過來。
“其實雞也挺乖的,沒想到摸起來也挺舒服的,”蔣珂他摸着小母雞脖子旁的細碎羽毛,小母雞的大眼睛一眯一眯,似乎十分舒服,像極了貓咪被摸一般。
蔣珂補充道:“要不要帶一只回去養?”
小蔣的臉更抽搐了,在自己家,他養的可是黑豹,而他的父親居然想養一只雞?!
藍小榄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從蔣珂手裏接過小母雞,走了一段距離,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才說道。
“這只雞應激反應了,才會這麽可愛這麽乖,其實它都被吓傻了。”
蔣珂一愣,看到蔣珂沒回答,藍小榄突然反應過來蔣珂并不知道“應激反應”是什麽意思。
“原來你也有不懂的。”藍小榄一笑,微微歪了頭,語氣十分得意,是與以往完全不同的俏皮活潑,他的容貌一下就明豔了起來,周圍的景物仿佛都失去了顏色。
小蔣沒有錯過這幅景色,這位也是一件讓他十分在意的事,藍小榄的容貌可謂是相當出挑了,跟叔叔那些極品玩物也不會遜色,尤其是這幅純真的樣子,會讓人格外想淩虐他。
明明少年都露出了那麽誘人的一面,但……蔣珂背對着小蔣,小蔣看不到自己父親的表情,但是接下來對話卻再也普通不過。
“要吃玉子燒麽?”
“要,不過您要自己做麽?”
“嗯,小蔣沒吃過我做的吧,我想讓他也嘗嘗。”
“那……那您多做點。”藍小榄悄悄吞了吞口水,他本來不想多嘴,但蔣珂做的玉子燒的确很好吃,如今多了一個人,他自己分不夠。
太棒了,居然還會自己做飯,這位父親真的是除了有錢了點,繼承了幾家大公司外,就再也普通不過了啊,小蔣僵着臉,連蔣珂問他的口味,也反應慢了好幾拍。
蔣珂去了廚房,又只剩藍小榄和小蔣兩個人,藍小榄看着小蔣奇怪的樣子,忍不住問道。
“你怎麽了?好像看着不是很開心。”
“去年這個時候,我在沙漠裏差點被以色列金蠍蜇了一口。”小蔣冷冷地回答,那可是世界上最毒的蠍子,在沙漠迎面對上,可謂是死裏逃生,不過也不指望藍小榄能曉得。
毒蠍?藍小榄不解,這人是嫌棄農家樂不夠刺激麽,真是有夠熊孩子的,他想了想,決定還是安慰下小蔣,他好歹也算個哥哥。
“沒關系,鄉下這裏還有蜱蟲的,咬一口不及時就醫可能會得腦膜炎,會變成白癡,也是挺有風險的,沒有那麽無聊。”藍小榄認真地勸解道。
“……”
這兩人全是神經病!
藍小榄安慰完小蔣,就去廚房了,沒一會兒,藍小榄回來了,從屋子裏拖出了一個八仙桌,接着又搬了三張凳子在院子裏。
他看了一眼仍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小蔣,想了想,還是沒開口讓他幫忙,幫三人都盛好了飯。
蔣珂做的菜都很簡單,但意外的味道不錯,小蔣也吃了好些。
吃完後,他把碗筷往桌子上一放,就聽到藍小榄說:“剪刀石頭布麽?”
剪刀石頭布?他倒是知道這個游戲,但是吃完飯後,為什麽要玩剪刀石頭布?
蔣珂解釋了一句:“誰輸了誰去洗碗。”
碗居然還要自己洗麽……這是什麽破地方!剛才在屋子外面看到的那堆服務人員都是擺設麽?小蔣嘴角抽了抽。
但是看着蔣珂和藍小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小蔣只好也不情不願的伸出手來,他不甘願,動作慢了好幾拍。
但是比了四五次,結果不是平局就是兩個人都輸,看到小蔣不耐煩的樣子,蔣珂提議接下來要是還是都輸,那就兩個人去洗碗。
小蔣和藍小榄都點了點頭,下一輪,蔣珂和藍小榄都輸給了小蔣。
藍小榄幹脆地站了起來,朝廚房走去,蔣珂跟了過去。
還好不是自己,小蔣有些慶幸。
過了一會兒,不知道廚房裏發生了什麽事,他居然又聽到了藍小榄的笑聲,少年很少笑的,尤其是在蔣珂面前。
小蔣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廚房,突然覺得哪裏不太對。
等蔣珂和藍小榄出來,小蔣已經等得百般無聊,藍小榄進了房間看書,只剩下蔣珂和小蔣在院子裏,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
看了一會書,藍小榄覺得有些困了,他看了一眼院子裏的竹床,蔣珂只是坐在上面,還有很大的位置夠一個人躺着,他猶豫了一下後,還是走到院子裏,上了竹床。
“您去過日本麽?”小蔣問蔣珂。
“嗯,十幾歲的時候住過一段時間,招待我的老夫人是京都人,京都的腔調特別溫柔,幾道菜也是跟她學的。”
“住在一起?”
“對,當時我爸和他們家有關系,就沒有在外面住了,當時住的是日式傳統的院子,整個屋子都是一通條,就用障子隔開,夏天的時候,把障子推開,屋子裏是通透的,格外涼爽。”
藍小榄背對着蔣珂躺着,聽到這,他的眼珠朝蔣珂的方向移去,又悻悻地移了回來。
他不是第一次聽蔣珂說他當時住的日式院子,蔣珂跟他說的時候還講了院子裏的閣樓上的風景,夏日的紫陽花,冬日的落雪無聲。四季、早晚,甚至每一時每一刻,随着光影流動,都是不同的風景,坐在榻榻米上看書品茶,安靜得只能聽到院子裏柱水淳淳的聲音。
當時他聽了就十分想去了,可是他想和蔣珂保持距離,怎麽可能主動提出來讓蔣珂帶他去看,何況是去日本,還是別人家裏。
少年将荞麥枕抱在懷裏,心一橫,直接閉上了眼睛,睡覺,不管了!好玩的事多着呢……
不一會兒,藍小榄就睡着了。
蔣珂講着就停了下來,小蔣本來就聽得不專心,過了幾秒才意識到蔣珂怎麽停了。
他擡起頭來,發現藍小榄不知道什麽時候身體已經貼在蔣珂身邊了,蔣珂摸了摸藍小榄的頭,嘴角含着笑。
藍小榄睡着了,對此毫無察覺,不過小蔣很清楚,要是蔣珂在清醒的時候摸他,藍小榄一定竄得飛快。
小蔣有一種“他的父親引誘小動物終于得手,可以好好摸一把”的感覺。
看到小蔣詫異地看着他,蔣珂也不尴尬,好像一切再也自然不過,他繼續道。
“剛才我說到哪了?”
“你說到京都什麽來着……”小蔣疑慮重重地看着蔣珂,對方一臉坦然,幾乎讓他覺得是自己的念頭太過陰暗。
蔣珂笑了笑,接着繼續講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