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88．靈兒遭綁架
紫簫館中，江靈兒、袁氏夫婦圍桌而坐，遣退仆從，袁轶便說起了軍中之事。
原來前些日子王爺失機被擒乃是詐俘，并無其事。
袁轶說，洛軍探子探到端王似有與金軍勾結的跡象，金軍在城內，端王在洛王後方，王爺智慮高遠，推測到端王與金軍很可能玩一招前後夾擊，王爺便決定來一招順水推舟，安排了這出詐俘的戲碼，散布王爺失機被擒的風聲。
一方面，端王的人扮作金軍從後突襲，場面混亂，他們并沒有抓到玉暝。另一方面，洛軍圍困定州，金軍在城中與端王的人交換消息并不方便，因此不知詳情，只知道洛王失蹤，生死不明，一時掉以輕心，改守為攻，因輕敵而陣前失利，終于被洛王一舉拿下。
為了這出戲唱得逼真，所以王爺特地停了信匣的回信，又讓秦定寄了那封詐俘信給王妃，之後再遣人送回信匣，好令江靈兒她們深信不疑。
江靈兒和莫羽玲聽到這裏，同時一呆，江靈兒驚疑不定地輕聲問道：“王府裏頭有端王的眼線？”
袁轶道：“我也并不詳知，但想必是了。”
江靈兒不禁心一寒，過去出過一個翠煙，是襄王的人，這會兒又冒出端王的眼線來，王府裏怕絕不是表面這般一團和氣。既有這兩王的人，那一定還有別的藩王的人，甚至還可能有皇上的人。
江靈兒頓時覺得全身的血液都涼了。
再往深一想，也許不止如此，也許王爺從小就已生活在別人的監視之中。想到這兒，江靈兒心更寒，血更冷，胸中如被萬千根針在刺。王爺究竟是怎麽長大的！不但被人監視，還長期被人下藥，那些人怎麽就忍心對一個重病在身的小孩子下這麽重的手！
江靈兒忽然想起她當上王爺貼身侍婢的第一天，王爺便把昭兒從內間挪出來，還叫她注意自己有沒有夢呓的毛病。江靈兒頓時明白，昭兒大概也是一個眼線。
王爺連自己會不會說夢話也不知道，那他從前是不是連睡覺也不能安心？還要擔心自己做夢時說出什麽大逆之語，招致殺身之禍？
想到王爺幼年便要承受這樣大的恐懼和重壓，随時性命不保，江靈兒的眼內不覺滾下淚來。難怪王爺這樣反感被人算計，原來是因為這個。從小到大，他已經承受了太多惡意的環飼，所以不希望再被自己信任的人擺布利用。
這一晚上，江靈兒明白了許多事。
朱樓寶廈不過囚籠，玉粒金液不過毒藥，王爺的一輩子就是這麽過來的。到如今，王爺沒有一蹶不振，變得懦弱猥瑣，甚至連抱怨也從未從他嘴裏透出半句，他總是默默地承受，并未将自己的不快遷怒于人，反而還悉心護着身邊的人，連江靈兒也不禁佩服他的心性。
原來王爺的內心這般堅忍強大。和王爺比起來，江靈兒自覺渺小極了，卑劣極了。她只會耍些小心機，凡事稍遂了心便得意忘形，略違了意便哭哭啼啼，斤斤計較一點點小恩小利，總是讓王爺為她操心，江靈兒感到自己一點兒也配不上王爺的喜歡。
待到熄燈安置，江靈兒躺在床上，久久無法成眠。
翻來覆去了一個多時辰，忽聽得窗戶響。難道敏兒忘了替她關窗？江靈兒起身揭開床帳，在一剎那間，她眼前一黑，什麽也不知道了。
等恢複意識的時候，江靈兒只覺得渾身的骨頭都像散了架一樣酸痛，身子被捆綁着，極不舒服，頭上套了一個黑布套，呼吸不暢，頭眩耳鳴。身下的地板颠簸不止，傳來陣陣馬蹄聲和車輪滾動聲。
江靈兒一瞬間就從迷蒙中驚醒，她被人綁架了？
她出聲掙紮，但口裏塞着東西，只是發出“唔唔”的聲音。叫了許久，也沒有人理會。江靈兒又迷迷糊糊地昏睡過去。
黑暗無光的房間，也許是個地下室，散發着極為難聞的黴臭之氣。地上鋪着一層稀薄的稻草，江靈兒蜷縮在稻草中取暖。她身上還是之前被綁時的寝衣，單薄的衣料自然難以抵禦秋末的嚴寒。
四周一點聲音也沒有，江靈兒只聽得到自己的呼吸聲，她一面打着冷戰，一面感到喉嚨燥熱難耐，但偏偏一口潤咽的口水都擠不出來。
她在這裏待了到底多久？她記不清，時間已經完全模糊了。
這時，她聽到鎖鏈抽動和鐵門打開的聲音，想來是瞎子又來給她送食物了。那個送食的人從來不點燈，卻行動無礙，江靈兒想，他一定是瞎的。說不定又瞎又啞，因為她和他說話，那人從未回應過。往常，他總是放下食物，收走舊碗就走。
給江靈兒的食物是兩個冰冷堅硬的饅頭和一碗水，從無例外，幸而江靈兒是吃過苦挨過餓的人，并不介意食物粗陋，才能熬到現在。
但是這一次，前方忽然出現了火光。那昏黃的光在江靈兒的眼中有如炙熱刺目的火球，刺痛了她的雙目，江靈兒下意識地閉上眼睛，聽到一大串腳步聲，似乎有好些人進來了。
江靈兒豎起耳朵，一個低沉的聲音道：“把她帶出來。”
江靈兒想問他是誰，為什麽要綁架自己，可一張口，喉嚨沙啞得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來。
接着她身子一輕，被人左右架起，連拖帶拽地拉了出去，上了臺階，到了外面。寒冷的空氣迎面而來，江靈兒哆嗦得更厲害了，她試着睜開眼睛看看，卻見是夜裏，周圍的光線沒有那麽難以忍受了。
她被人架着往前走，舉目四顧，周圍都是膀大肩寬的男人，個個臉孔都很陌生，而且面無表情。
進了一座院子，因為有燈火，江靈兒的眼睛又受不了，閉了起來。那夥人把她送進了一間屋子裏，丢在地上，江靈兒虛弱無力，連動也動不了，只是躺在地上發抖，意識處在昏睡的邊緣。她強打精神，聽到身邊腳步聲、衣服磨擦聲還有各種分辨不出的聲音響了半天，忽地有人來把她扶起，解她的衣服。
江靈兒驚得急忙阻止，但是她一點力氣也沒有，阻了也是白阻。
通過呼吸聲和觸覺，江靈兒知道擺弄她的人至少有三、四個，可沒有一個人和她說話。江靈兒聞到了女人的脂粉香氣，并感到身邊的人身子柔軟，手上皮膚細滑，不像男人，于是才放下心來。
那幾個人除掉了她的衣裳，扶着她往前走，江靈兒踢到一個硬物，有人拿着她的手讓她往前探，江靈兒先是摸到了木板，接着再往前伸，指尖觸到了燙熱的水，江靈兒下意識地縮手，身邊一個老成的婦人聲音說：“姑娘別怕，老身是叫丫頭們給姑娘洗個澡。”
一個粗糙些的手掌握住了江靈兒的手腕，往前伸，讓她再次試了試水溫，然後有人放了張凳子在江靈兒足下，衆人合力助她踩上凳子，浸入浴桶中。
溫暖的水包圍着江靈兒，她聞着濃濃的桂花清香，才想起此時正是蘭桂飄香的時節。那幾個人用軟布輕輕地擦洗着她的身子，幫她洗去身上的污垢，江靈兒昏昏沉沉地在浴桶裏睡了過去。
等醒過來的時候，她正在一張舒适的大床上高卧，被子裏放了湯婆子，身上的被子又軟又輕，帳中萦繞着淡淡的香氣，江靈兒有一瞬間的錯覺，以為自己回到了青州王府。因有兩層床帳隔着，床內光線昏暗柔和，江靈兒的雙目漸漸适應後，瞧見陌生的繡帳和香袋、玉飾等物，才想起來自己的遭遇。
身上的寒意和喉間火燒火燎的感覺已經消失，嘴中也不覺幹渴難熬，想是有人在她昏睡時喂她喝過水。身上有擦傷的地方都上了藥，幹裂發疼的皮膚上都抹上了香露。
這樣細心的服侍，難道是王爺把她救回去了？
不對！如果是王爺，他一定會現身的，就算不現身，也絕不會讓別的男人碰她的身子？可不是王爺，又會是誰呢？難道是綁架自己的人？
江靈兒的心頓時沉了下去。
這時她聽到故意放輕的腳步聲，江靈兒因為在黑暗裏待了許久，耳朵靈敏了好些，所以馬上聽到了，連忙閉上眼睛裝睡。
她聽到腳步聲來到身邊，停頓了一會，又再遠去。一定是有人來瞧瞧她醒了沒有。
江靈兒等腳步聲出了屋子，便強撐起身子，揭開床帳，刺目的日光射進來，江靈兒的眼裏如被針刺，頓時流下淚來。江靈兒急忙放下床帳，擦了擦眼淚，在枕邊找到一條汗巾，替自己蒙上眼睛，然後才揭帳而出，摸索着穿好鞋子，起身要走，雙腿卻軟得使不出一點力氣。江靈兒一聲驚呼，重重跌倒在地。
外頭的人聽到異響，馬上進來看，江靈兒聽到腳步聲起，心裏大為懊惱。她該再小心些的。
有人把她扶起來，一個聲音道：“姑娘身子虛弱，不要亂動，再弄傷了可怎麽好？王爺讓老身好好照顧姑娘，姑娘有什麽要求，只管告訴老身就是了。老身姓黃，姑娘叫我黃媽媽就是了。”聽說話聲，正是之前與她說過話的婦人。
王爺？黃媽媽？
江靈兒聽到“王爺”，心下亂跳，可聽到黃媽媽，又驚又疑。王爺身邊幾時又冒出來一個黃媽媽？再一想，她心如被蠍子蜇了一下。
越國的王爺可有許多個呀！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男二出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