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81．送別
玉暝的病雖說兇險，但經過周太醫的悉心調治，漸漸好轉，而越國的局勢也穩定下來。皇上召見了久病初愈的玉暝，詢問他的看法。
如今南面的睿王和汝王已經分出兵力，将江州、南通州、梧州、德州等州城穩固住，越軍雖然氣勢如虹，可是睿王和汝王手下大将無數，又長期對抗南蠻子，攻守兼備，越軍一時攻之不下，處于僵持之境。
而梁國如今暫時不需擔心了。
倒是北面金軍，端王、齊王和楚王的親兵不多，加起來也才和洛王親兵相當，況且那三王又是閑散慣了的，哪裏會打仗，交兵數次，便損了幾千将士，未建寸功，倒弄得金軍以為越軍都是這般不中用，竟然蠢蠢欲動，又想動豫州的腦筋，數次出兵挑釁。
幸而豫州太守還算忠誠能幹，智計百出，等到了越皇的援軍，将城池保住了。
玉暝聽他這般一分析，就知道皇上的心意了，連忙迎合着道：“臣弟以為先退金軍，讓西線的二十萬将士騰出來，再集中兵力對付睿王和汝王兩個逆賊。”
玉昕點頭稱是。
玉暝于是連忙跪下請旨道：“皇上，請讓臣弟率兵出戰。”
“可你身子剛好些，不宜操勞。”
玉暝道：“臣弟确不中用，不過為皇上分憂，臣弟自當鞠躬盡瘁。”
玉昕上前扶起他道：“明日朝會再說，我再想想。”
玉暝出了皇宮，回到秦府，和秦勝等人吃了一頓家宴。奶娘帶了秦頤來見人，玉暝一瞧，上一年來時小家夥還在襁褓中，如今已經會走會伊呀叫人，口甜得很。秦定抱他到玉暝面前，玉暝瞧他被奶得胖胖的，口裏伊伊呀呀，甚是可愛，便把他抱到懷裏，剛想誇一句，秦頤就朝他吐了口口水。
秦家上下頓時大驚失色，秦定忙抱走秦頤，兩個丫頭慌慌張張上來給玉暝擦口水，玉暝就只剩下淌淚了。他的形象全毀了！
有了這個小插曲，晚膳的氣氛松快了許多，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第二天早朝時，皇上竟下令，讓玉暝率領親兵，秦定作為副将，出戰金軍。
兩個月後，洛軍兵臨鄭州城下。
中軍帳中，大将中将小将們在開會，江靈兒無事可做，便出來在場地上亂晃。已入了秋，天高氣爽，草木金黃，遠山頂着雲蓋，近者則有一座巍然古城。鄭州的城牆表面沒有一根雜草，卻有些熏黑的痕跡，城牆頂端，殘角斷磚不勝枚舉，顯然此城在不久前剛剛經歷過戰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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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靈兒在中軍帳前仰望城牆，瞧不見巡守的士兵，卻能瞧得見兵器被太陽反射的冷光。
“小春子！”一聲叫喚從後頭傳來。
江靈兒回頭一看，是一個叫周大富的小孩兒。軍中有不少像周大富一樣的小孩子，他們大多是孤兒，也有家裏犯了事，被充軍發配的。若是年滿十六則披挂上陣，不滿十六的則做軍童，負責日常伺候五品以上的武将，包括端茶遞水、穿卸铠甲等事。
這個周大富是葉參将的軍童，今年十三，和江靈兒是同年，他拉了江靈兒就跑到中軍帳後頭的一小塊空地上，已經有十幾個軍童聚在這了。周大富一出現，那十幾個軍童就直催：“快點快點，就等你們了。”
江靈兒知道又有的玩兒了，興奮得直笑。一夥年紀差不多的小孩兒一合計，決定玩兒摔跤。江靈兒不喜歡玩兒摔跤，可是男孩子們都喜歡，江靈兒沒的選，只好從了他們。
衆少年圍成一個圈兒，抓阄決定誰和誰摔跤，江靈兒一看自己的點數，和一個瘦精精的小子是一組，頓時放下心來。他叫什麽來着？江靈兒回憶了一番，想起來好像叫卓楠，名字有點兒書卷氣，長得也文绉绉的，聽說是個犯官的兒子。
前面的幾組都摔完了，輪到江靈兒和卓楠，江靈兒和卓楠勢均力敵，很快扭打在一起。江靈兒有好勝之心，而卓楠是不肯服輸，所以誰也不肯叫饒，兩個人抱在一起滾來滾去，滾得渾身是土。卓楠必竟是男孩，所以力氣略大些，滾了半晌，終于占到上風，騎在江靈兒身上把她壓得死死的。周圍孩童見分出勝負，拍手叫好，忽聽一聲厲喝：“你們幹什麽？快住手！”
衆孩童一看，驚得慌忙翻身下跪，口中叫“王爺”。卓楠也連忙從江靈兒身上起來，跪到一邊。
陳福心裏“啧啧”作嘆，這個江靈兒，已經是王爺的侍妾了，竟然當着十幾個男人（其實是男孩）的面，和人摟摟抱抱（其實是打架），還讓人騎在自己身上（其實是摔跤正常動作），這是要氣死王爺的節奏嗎？
玉暝的臉色已經像鍋底一樣黑了，用陰沉無比的目光掃了卓楠一眼，雙目一眯，目光犀利得陳福生生打了個寒戰。玉暝再朝地上的江靈兒看，面色變得更為陰沉，絲毫沒有上前扶她的意思，陳福自然也不會多事。
王爺來了？江靈兒終于灰頭土臉地站起來，頭還有些發暈，好像原地轉了幾十圈的感覺，腳下不穩，往邊上一歪，正好倒在卓楠身上。卓楠一皺眉，擡手一撐，該死的正好撐在江靈兒那尚未發育的胸部。
玉暝的臉頓時像暴風雨前的天空一樣漆黑，身上散發出極度危險的氣息。陳福一瞧，這還得了，一個箭步上前把江靈兒拽起來站好。但是江靈兒暈暈乎乎，只覺得自己好像站歪了，因此扭來扭去，視線也集中不起來。
玉暝正繃着臉，整個人都處在暴發的邊緣，忽瞧江靈兒似乎不大對勁，一愣之下面色驟變，連忙上前，江靈兒正好一頭栽下來，栽進他懷裏。
“王爺，我的頭好暈。”江靈兒閉着眼道。
玉暝瞧她面色瞬間轉白，頓時忘了生氣，大驚失色之下手足無措，還是陳福鎮定地抱起江靈兒往中軍帳趕。江靈兒在他懷裏颠了兩下，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迷迷糊糊的似乎睡了好久，江靈兒才醒過來，入目便是玉暝焦急的面寵，見她睜眼，玉暝急切地指着自己問：“認不認得我是誰？”
江靈兒傻傻地叫了一聲“王爺”，玉暝才放下心來。一邊的陳福和袁轶見沒事了，便知趣地出去了。
玉暝扶江靈兒坐起來，靠在自己懷裏，拿起一旁溫着的粥喂她喝。江靈兒喝了兩口，便問自己怎麽了。玉暝帶着幾分責怪回答道：“你這個丫頭，和男人摔什麽跤？你自己頭上磕了個包你不知道？”
啊？我頭上磕了個包？江靈兒往頭上摸。
玉暝拉着她的手放到後腦勺附近，江靈兒一摸，真有一個包，一摸整個腦袋都酸疼，不禁“嘶”了一聲。玉暝罵道：“活該！”卻又心疼地把她摟進懷裏搓揉。
江靈兒委屈地嘟嘴。
玉暝道：“我剛才見了楚剛，等歇過今晚，明兒一早你就和他一起回青州。”
江靈兒正疑惑王爺見楚大哥幹什麽？聽到後半句，又驚又急，玉暝不給她說話的機會，道：“你一個女孩子家，在軍中終究不方便，萬一給人瞧出來，連我也要被人說閑話。”
江靈兒一聽這話，就不吭聲了。王爺不好好打仗，帶個女人在身邊，确實不像話！一旦捅出來，軍心都會動搖。雖知他是擔心自己出危險才做了這個安排，可是他的理由也是無法反駁的。
玉暝又道：“西面的戰事不會太久，我估摸着明年開春前就能打完。南面的戰事我看有的拖了，但有了西面這二十萬兵馬，不會調撥我過去的。你回去過個冬，我就能回來了。”
江靈兒已經被他說服一半了，不禁擔心地道：“王爺，你要在軍中過冬？”
玉暝道：“放心，我也沒打算上陣，平時就待在軍帳中。還有袁師跟着我，不會有事的。你回去以後，不要和王妃起争執，凡事讓着她些。我想府裏的事，暫時還是由她來管。你住在正院，平時還是和袁夫人作個伴。有什麽事不明白的，就問徐媽媽。還有，不要亂吃東西，平時的飲食一定要叫小胡子給你試過，你才能吃。所有膳食都從正院的小廚房出。你的月例銀子不多，待會兒我讓福伯給你幾百兩銀子帶上，萬一缺什麽，就自己添置。我不在，你不要跑到府外去，萬一想去江府，就讓袁夫人陪着你……”
玉暝一氣說了十來件事，說得江靈兒眼圈都紅了，一頭紮進他懷裏。玉暝也實在是放心不下，上次才幾個月功夫，小丫頭差點被人毒死，若不是戰場上實在危險，他也想把她放在身邊。
玉暝揉着她的肩道：“記得給我寫信。”
江靈兒聽了這話，哭得更大聲了。
第二日一早，玉暝便送江靈兒出營上車。楚剛坐在車座上，身邊還有一個大漢。楚剛在之前的兩次戰事中立下大功，如今已經是七品的先鋒營副營長，身邊這個大漢雖然年紀比他大，卻是他的下屬，而且對他十分敬服。
楚剛的經歷正應了一句古句：自古英雄出少年。
楚剛如今歲數不大，卻長得魁梧高大，面容剛毅，有幾分李龍和穆笙的氣慨，玉暝一看見他，心裏就不喜歡。
從心裏說，玉暝是不願意把江靈兒托付給楚剛的，可是送江靈兒回青州的人選一來必須信得過，二來，還得清楚江靈兒的底細，才方便沿途照顧，所以軍營裏能勝任的只有三個人：李龍、穆笙和楚剛。大戰在即，李龍和穆笙另有要務，不可能抽調來做此事，玉暝才不得不把此事委托了楚剛。
別的人，他都不可能放心。
江靈兒和玉暝在車前話別。想到好幾個月見不了面，江靈兒早已哭得稀裏嘩拉，楚剛知道原委，所以還不甚驚訝，那大漢早看傻了，心道：這小太監怎麽這麽多愁善感啊，難道王爺有什麽怪癖？
足足耗了一刻多鐘，玉暝才把江靈兒勸上車。
江靈兒聽着馬蹄得得聲響，看着玉暝的身影越來越遠，忽然感到一陣恐懼，好像這一別，她就再也見不到他了。江靈兒慌亂地驚叫出聲，把楚剛和趕車的大漢都吓了一跳，急忙勒停馬車。江靈兒揭了簾子跳下車，在他們驚異的目光中，一路朝玉暝飛奔而去，投進了玉暝的懷抱。
楚剛面色微微一變，心裏湧起一陣苦澀。小時候在村裏時，江靈兒總是像小尾巴一樣跟着他，嘴裏楚大哥長，楚大哥短。可現在，江靈兒眼裏心裏都再沒有他了。不知為什麽，他覺得心裏很不是滋味。
大漢則駭呆了，嗫嚅道：“副隊，咱們王爺是不是……”
楚剛立眉道：“少胡說！不想要腦袋了！”
這一下警鐘敲得大漢立即驚醒過來，連忙捂住嘴不敢再說。王爺的怪癖，他怎麽能宣揚于口上？
玉暝抱着江靈兒，只覺得她手臂緊緊地箍着自己，心也被這小丫頭的舉動緊緊揪住了。兩人抱了好久，玉暝才強忍不舍地勸她上車。可這回江靈兒死活都不肯走。玉暝實在沒了辦法，只好強行抱起江靈兒，也不管她如何掙紮，硬是把她塞進車裏，并催促楚剛打馬上路，路上不許停。江靈兒坐在車裏，把頭伸出車窗，又哭又叫，叫得陳福的心肝也跟着一起亂顫。
我的娘哎，又不是要拉去賣，至于嘛！陳福嗤之以鼻。
馬車載着江靈兒越跑越遠，聲音也漸漸聽不見了。陳福看終于把這個瘟神送走，世界清靜了，心下暗喜，表面不動聲色地對玉暝道：“王爺，外頭風大，我們回去吧。”
玉暝伫立在原地，像是沒有聽見。陳福擡眼一瞧，只見玉暝一臉失落，整個人都不好了，陳福忍不住淌淚。王爺，為了那個賤丫頭不值得您如此呀！
陳福又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玉暝才轉過身來，悶不吭聲地緩步入營。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送別情節寫完以後word崩了，沒保存，再寫就再也寫不出原來的感覺了~小遺憾。
下一章情節不知會不會有争議，是小丫頭和王妃之間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