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60.雲鄉
墨鄰走了以後,江靈兒問雲鄉:“姐姐為何拿了兩顆金刻子給她?”
雲鄉平時話不多,行事低調,見問,才恭敬地答道:“昨兒那邊既賞了二十兩,我想着主子的心思,必是不能少的,只是也不能多,所以就拿了兩顆金刻子。”
江靈兒笑了,徐媽媽推薦的丫頭必是錯不了的,但江靈兒一直沒看出來雲鄉除了手巧不生事外有什麽好,剛才是故意試她,沒想到一試如意。
江靈兒把雲鄉叫進房裏,取了一只瑪瑙手镯和一枚銀刻子送給她。
雲鄉接過欠身謝恩。
江靈兒又把一個紙包交給雲鄉,雲鄉不知裏頭是何物,微微一呆。江靈兒道:“我聽徐媽媽說姐姐的娘自過年以來身子一直不好,我的身份也沒辦法替她請大夫瞧病,這些人參是小廚房預留着給王爺日常吃的,王爺這幾天也不在,我就要了來。東西不多,晚上你交給曾媽媽,讓她出府時順道捎給你娘吧。”
雲鄉面色微微一動,忙又欠身謝下去,這一回比剛剛蹲得低些。
江靈兒扶起她道:“我們姐妹一場,也是緣分,不說天長地久,只是眼前既在一處了,能幫一時的就互相幫一時吧。我年紀小,不懂事,以後還請姐姐多提點我一些。姐姐或有難處,也不要瞞我,這便算全了我們的緣了。”
雲鄉伺候江靈兒這段日子,一心只求己之無過,當下聽她這番話,雖籠絡的意思甚為明顯,但也衷肯實在,并不把人看低,才真生了幾分盡心效忠之念。
她正要說幾句表忠之話,江靈兒擡手阻了她道:“若是謝話就免了。”
江靈兒正要轉身出屋,雲鄉忽然叫住她道:“主子,奴婢當真有件事想求主子。”
江靈兒聽了忙說:“姐姐但說無妨。”
雲鄉跪下道:“奴婢的母親病重,可府裏的規矩,凡無事者一概不準出去。求主子給個恩典,奴婢也不奢求,只盼能回家和母親見上一面,哪怕只伺候她進一碗藥也是好的。”
江靈兒一怔。王府裏有權把人派出去的只有四個人,王爺、王妃、福公公和賬房的德公公,江靈兒就連自己想出去都出不去呢,哪有權力指派別人?
王爺雖說過段日子讓她管家,江靈兒想那管家之權也必是打了折扣的,必不像王妃那樣名正言順,只怕還是徐媽媽料理她一旁學習為主,未必能有什麽實權落在她手裏。
要是前一段日子江靈兒能見到王爺時還能替她讨這個恩典,可現在秦夫人坐鎮府中,她沒機會和王爺碰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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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雲鄉一向本分,怎麽會提出這個事來為難她?
難道雲鄉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把這難處告訴她,只為向她投誠?江靈兒細細一想,覺得非是如此簡單。
雲鄉既有投誠之意,也确有念母之情,此外,只怕還有試試江靈兒能耐的意思在內。這事說簡單不簡單,但說難,也并不太難,橫豎只要王爺點個頭,福公公給個對牌就成了。江靈兒若這點事也辦不到,倒會叫她小瞧了去。
這雲鄉果是個厲害角色,能當機立斷,江靈兒心裏不怒反喜,知道這丫頭确是個有用的,便上前扶起她道:“姐姐先起來吧,我試一試,行不行我也不敢說。”
雲鄉馬上稱謝不疊,說哪怕江靈兒願意試一試她也感激不盡了。
出了內間,江靈兒坐在炕上沒事人似的吃茶,心裏卻盤算個不停。
王爺一向是不喜歡正院的丫頭內侍随便跑去書房的,一則是他的習慣,不喜有人滋擾,二則江靈兒猜測王爺大概會在書房會見外人,不想讓任何人知道。當初她在書房伺候茶水時,王爺有時就會讓她先回去,江靈兒得知王爺與袁轶過從甚秘,在書房私會多時後,才猜到王爺偶爾遣她走的原因是這個。
江靈兒并不以為怪,要是玉暝身為王爺,渾身上下一點秘密也沒有,那才奇了怪了。
所以,江靈兒也不能貿貿然跑到書房去,萬一見了不能見的,可不是壞了事麽?遣丫頭或小厮去就更不妥當了。
那怎麽把事兒告訴王爺呢?
江靈兒考慮片刻,便想到了穩妥的法子,寫了張字條“雲鄉母親病重甚念”,然後封到信匣中,待莫羽玲來了便交給她。當天下午,小齊子就把匣子送回來了,江靈兒打開一看,裏頭果然放着一塊出府用的對牌,此外還有一封洛王的名帖。
王爺想得倒是周到。
江靈兒當即叫來雲鄉,把對牌和名帖交給她,又把自己的一個月的月例銀子給了她,讓她第二日早上出府,用這個名帖和銀子給她娘請個好點的大夫看看,再抓點藥,天黑前趕回來便可。
有了這道名帖,青州哪個名醫請不來?雲鄉感激地收了對牌和名帖,卻無論如何不肯收銀子,說自己也有月例銀。
江靈兒道:“銀子你還是收着吧,好不容易出府一趟,使錢的地方多,若為了幾兩銀子犯愁就不值得了。我一個閑人,又不等錢用,這銀子放着也是放着。你要是過意不去,以後手頭寬了慢慢還我就是了。”
雲鄉這才收下銀子,跪下磕頭謝恩。
江靈兒也不奢求憑這一次便能徹底收了這丫頭的心,但只要這丫頭心裏沒什麽鬼,主仆之間好來好散還是指望得上的。
香兒必竟年紀太小,江靈兒身邊還是很需要一個穩重知事的丫頭撐一撐場面。
再說梧桐院裏墨鄰回報時,并無隐瞞,将兩顆金刻子拿出來上交。秦夫人心中暗氣,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地仍是把金刻子還給了墨鄰,道:“既是賞你的,你便收着吧。”
墨鄰不敢收,秦夫人道:“你是從小和月娥一塊兒長大的,知道你忠心,拿着吧。”
秦月娥也是這樣說,墨鄰這才收了。
趁着管事婆子還沒來,秦夫人拉着秦月娥進了內間,把自己已經知道的事情說了。秦月娥再藏不住心事,委屈地伏在秦夫人肩頭泣不成聲。秦夫人安慰了她一會兒,待她平靜一些才道:“都怪為娘不好,自小嬌縱你慣了,害你闖了禍。這男人啊,都喜歡溫柔娴淑的女子,你來王府沒多久,就要把府裏的小丫頭打死,王爺就是個鐵石心腸的人,恐怕也會不喜。何況王爺不是鐵石心腸,我瞧着王爺表面上不茍言笑,卻是個好性子好脾氣的王爺,他自然更見不得這種事了。”
秦月娥道:“我知道,可是打都打了,有什麽辦法!”
秦夫人道:“那第二次又為何責打呢?”
秦月娥道:“第二次我是秉公處理,并未徇私,而且按規矩只打二十板小施懲戒,并不算重。要怪也該怪那丫頭不守規矩!”
秦夫人輕聲罵道:“蠢話!規矩都是人定的,當糊塗時且糊塗,能施恩時樂施恩。你跑到正院去打人,就算沒打江靈兒,只打了旁人,王爺能歡喜嗎?這正院裏的人,都是王爺的奴才,俗話說得好,打狗還要看主人,你這麽冒冒失失地就打了,怎麽不想想後果?”
秦月娥道:“那該怎麽辦?難道就放着不管了?”
秦夫人道:“有什麽可管的?此事上,你除了惹惱王爺,可能得一點好處了?正經要躲還躲不過來呢,你還巴巴地去讨嫌。”
秦月娥噘起嘴不言語。
秦夫人道:“就算你得了信兒,正院裏的人不像話,也該叫了正院裏管事的婆子過來悄悄提點,正好施個恩該多漂亮!唉……”秦夫人忍不住嘆氣搖頭,她這個女兒,看着精明,其實是個傻子。
秦月娥握着秦夫人的手撒嬌道:“娘,那你教教我,現在該怎麽辦?”
秦夫人點了她的鼻子一下道:“總算你還知道打發了那個出馊主意的太監,以後也不要再沾惹這人了。另外,我問你,你處理府中事情的時候,為何多有倚重那個叫雪溪的丫頭?”
秦月娥道:“雪溪是王府的丫頭,在府裏必竟人面廣些,知道的事兒也多,我瞧她得力,便用了。”
秦夫人罵道:“糊塗!墨鄰是你的随嫁丫頭,從小一起長大的,這情份,放眼王府哪個人能比?那個雪溪雖看着也不錯,可你怎麽知道那丫頭有沒有壞心思?就算沒有壞心思,她的忠心又哪能和墨鄰比?你不栽培心腹,倒重用起了外人,可不是傻?”
秦月娥不解道:“那我要如何辦?府裏的人事墨鄰又不知道,我就是交給她她也處理不來啊。”
她這個閨女真是笨死了呀,秦夫人耐着性子教道:“墨鄰又不是木頭,我叫她陪着你來青州,就是看她忠心可靠,又是個穩重精明的丫頭。你放點心思培養一下,王府裏這點人事,用個一年半載,該知道的也就能知道了,何愁幫不了你?”
秦月娥想了想,道:“好吧,那我試試。”
秦夫人道:“你要記住,人心各異,你凡事要三思而行,更要知道誰才是你真正可以相信的人。那個雪溪,冷她個三年五載,她若還是如此忠心,才可托付大事。至于那些太監,都是些沒根的東西,花點銀子籠絡住就好了,至于交心就免了,他們是只認錢不認人的。”
秦月娥頻頻點頭稱好,然後道:“娘,你快說,王爺那邊我該怎麽辦啊。”
秦夫人白了她一眼,道:“我瞧得出來,王爺心裏也有疙瘩,但對你還是好的,也沒不分青紅皂白。你自己要放下身段來,還有你心裏那股怨氣,趁早歇了,不管有理沒理,王爺不喜歡你做的事,你就不能做,做了也是錯,要打心底裏認錯服軟!”
秦月娥一聽就不吱聲了。
秦夫人道:“為娘知道你的脾氣,可你嫁的是王爺,有什麽辦法呢?我瞧你也是真心喜歡王爺的,既然如此,就要把脾氣改了,好好和他過日子才是正經。至于那個丫頭,事已至此,你只能放下……”
“娘……”秦月娥忍不住打斷她,用一種求助的眼神看着秦夫人。
秦夫人道:“傻瓜,那丫頭不像是個有福的,我看王爺只是一時可憐她。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你且放着她不管,過幾年王爺也就丢開了。你越是盯着她不放,反倒把王爺惹急了。”
秦月娥陷入思索。是這樣嗎?她以前也這樣認為的,可王爺似乎和江靈兒一起呆不厭,這都幾年了,也不見王爺再寵第三個人。
秦夫人道:“錯不了。就看今日之事,便可知那丫頭可是個有心機有脾氣的,你看着吧,不出三年,只要你不動她,王爺自己就厭煩了。”
秦月娥不信道:“她有心機,不就會想法子綁住王爺嗎?娘你的話不對頭。”
秦夫人嗤笑道:“她有心機,王爺心明眼亮,難道瞧不出她的心機?她又沒有傾國傾城之貌,越是花心思籠絡王爺,只怕王爺越快厭煩她。男人啊,都喜歡身邊的女人笨些。為娘瞧王爺是個心軟的,反倒你要裝得可憐些,讓那個丫頭得些便宜,最好是讓她踩到你頭上,你也不要反抗,到時王爺就會來幫着你了,懂嗎?我的傻閨女?”
秦月娥雙目一亮,可馬上又黯淡下去,發愁道:“可要是她先生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