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45.蹊跷
碧水微波,荷風輕送,一條烏篷小舟悠悠蕩到湖心停下。
江靈兒站起身,船身猛地一側,玉暝連忙伸手抓住她:“別亂動,我不會游水,掉下去你就等着喂魚!”
江靈兒也吓白了臉,連忙扶着玉暝坐下來。這會兒船上只有她、王爺和一個戴大鬥笠的船夫,所以江靈兒只能坐在玉暝對面,免得船往一側歪得太厲害。
江靈兒道:“王爺,我們怎麽停住了?”
玉暝道:“我們來玩兒釣魚。”
船身輕晃間,船夫提着兩頂圈帽走進來。船夫的帽檐壓得低,江靈兒只能看見他的下半截臉,那是張四方臉,嘴唇薄而長,緊緊地抿着。玉暝接過他遞來的圈帽,一頂按在江靈兒頭頂上,一頂自己戴好,然後兩人在船夫的攙扶下走到船尾坐下來。
江靈兒被那船夫攙着走的時候,略覺不太對勁,可具體哪裏不對勁,又說不上來。
玉暝接過釣杆,江靈兒也想要,可是船夫說只有一根,她不禁很是失望。
玉暝道:“你先看我怎麽釣,學會了就讓你來。”
江靈兒拍手稱好。
玉暝取過魚餌,餌料用的是剝好的蝦子。玉暝一面把蝦子纏上釣鈎,一面對江靈兒道:“看到沒?要像這樣纏上去,纏得緊,魚兒才容易上鈎。”
玉暝把魚線甩出,又教江靈兒如何看浮标,如何提線,不多時,一條魚兒上了鈎,玉暝示範了一遍,把魚兒拎出水面,竟是一條尺許長的青魚。船夫幫着把青魚解下鈎子,扔進魚簍。玉暝把釣杆交給躍躍欲試的江靈兒。
江靈兒學着玉暝的手法把魚餌挂好,下了餌,沒一會兒就想提起來看。玉暝按住她的手,輕聲道:“釣魚要有耐心,再等等。”
江靈兒只好等,好半天浮标才有了動靜,她迫不及待地要提線,玉暝又按住她道:“等魚兒咬實了再下手。”
等浮标動了三四下,猛的一沉的瞬間,玉暝握住江靈兒的手一提,江靈兒只覺杆子忽然一沉,一條半尺長的魚兒被拎出水面,銀鱗在陽光下閃着光。
江靈兒樂得大笑,解了魚,玉暝道:“剛才是我幫你,你自己再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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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靈兒信心滿滿地點點頭。
玉暝見她下了餌,神情專注,便向後頭的船夫使了個眼色,兩人穿過窗艙,到了船頭。
“怎麽樣?”玉暝問道。
他這句沒頭沒腦的話,那船夫聽了卻并不迷糊,而是馬上道:“已經都摸清楚了。”
這幾個月,玉暝故意漏出破綻,在王府裏大排宴席,又每日出府去兵營練習騎射,一方面是為了結交青州官場上的顯要,并與盧謝二位親兵統領處好關系,另一方面卻是為了給府裏上上下下那些眼線下餌,好摸清他們的消息網絡。
這些眼線好比消息網的末梢枝葉,玉暝真正關心的是他們後頭連着的巨大消息網。
他給了閻羅足夠的時間,而閻羅也沒有讓他失望。
兩人一面說,一面注意着江靈兒的動靜。起初小丫頭還算耐心,可餌食連着被吃掉了三次,卻沒掉上來半條魚後,就開始坐不住了,連連回首看船頭,想站起來,卻又不敢。
玉暝怕她一急起來會掉下水,略說了幾句便回到船尾道:“怎麽?沒我就不行?”
江靈兒笑得有些不自然,抓着他坐下來,說道:“王爺,你再釣一個給我看看。”自己小心翼翼地把腳縮回來,在甲板上蹲住。
玉暝無奈苦笑,接過釣杆,拿出魚餌,再從頭說起。
剛說了兩句,身後忽然一陣異動,接着船身猛地一側,緊接着就是一陣落水聲。玉暝面色劇變,急喚一聲:“靈兒!”回頭一看,只見江靈兒趴在甲板上,半個身子挂在船外面,正吓得大叫:“王爺,救命!救命啊!”
玉暝看她沒掉下水,心裏一定,連忙伸手拉住她,接着腦海裏猛地反應過來:閻羅呢?剛剛的落水聲,不會是……
江靈兒狼狽地爬回船上,抓着玉暝道:“王爺,快劃船,那個船夫是壞人。”
哈?玉暝哭笑不得地看着江靈兒:“你在說什麽?”
江靈兒急着要去拿槳,顧不上回答,這時一聲水響,脫了帽子的閻羅從水面上冒出頭來,江靈兒一聲尖叫,抓起船槳就朝他頭上打。玉暝吓了一跳,忙阻止她。
閻羅黑着臉避過船槳,朝水下一鑽,游魚一樣靈動地游到船頭,爬上了船。
江靈兒在船尾指着他哇哇亂叫,玉暝急得只好捂住她的嘴道:“輕點輕點,他是我的心腹,不是壞人。”
啊?江靈兒傻了。
玉暝輕敲了一下她的頭,沒好氣地道:“眼力是不錯,可不問青紅皂白,你這是給我添亂!下次要做之前,至少先給我使個眼色!”
江靈兒捂着頭撇撇嘴,她哪來得及想那麽多?剛才她忽然間想起來那個船夫到底哪不對勁了。那天入園上島,船夫扶她上下船的時候,她分明感到船夫手上全是繭子,可眼前這個“船夫”手又軟又滑,像姑娘家的,哪會是常年搖槳的船夫。
江靈兒還以為他要害玉暝,所以趁其不備的時候,把他推下了船。
這時閻羅已經從船頭穿過船艙走過來了,他冷冷地看着江靈兒,江靈兒看他眼眸幽暗得一點光也沒有,吓得直往後縮。
玉暝瞧着閻羅一副落蕩雞的模樣,卻撐不住笑了。他的心腹,竟然被他的小丫頭暗算了!不對,他好像不該笑,該哭的!
玉暝臉上挂着笑,心裏淌着淚,對閻羅道:“你沒事吧?”
閻羅看了江靈兒一眼,沒有回答。
玉暝道:“沒關系,這小丫頭能瞧出你不對勁,自然也知道守口如瓶的道理,是不是?”他看向江靈兒。
玉暝神色輕松,江靈兒卻一臉緊張,聞言,連忙賭咒發誓,絕不會将今日的事洩露一絲一毫。
玉暝看她吓得不輕,估計害怕會被滅口,苦笑着給閻羅打了個眼色,令他退下,然後把江靈兒摟進懷裏。江靈兒的身子在發顫,玉暝輕輕拍着她的背,柔聲寬慰道:“別害怕,這個人是我的暗衛,暗中保護我安全的。如果讓人知道了,他以後就不能暗中保護我了。”
江靈兒小心翼翼地問:“王爺,有人要害你嗎?”
玉暝嘆道:“是啊,還不少。”
江靈兒不說話了。
玉暝又抱了她一會兒,然後把釣杆塞到她手裏道:“現在你也是我的心腹啦,在這裝着釣魚,我和他有幾句話說。”
江靈兒依言照辦。
玉暝走進船艙,閻羅連忙來扶,兩人到了船頭,閻羅盯着船尾的江靈兒道:“王爺,要不要……”
玉暝冷森森看了他一眼,道:“不許動她!”
閻羅心中不贊同,卻不好違命。
玉暝又道:“她不會害我,所以不會說出去的。”然後又把話題帶回正事上。
閻羅問:“王爺打算怎麽辦?”他指的是聖上、太子爺以及衆藩王在青州的消息網。
玉暝道:“不要打草驚蛇,試試看能不能把自己人安插進去,挑幾個心腹。”
閻羅應下了,玉暝又道:“袁轶的事你查得如何了?”
閻羅道:“此人有些問題。”
聽了此話,玉暝非但不驚訝生氣,反而露出早有所料之色。袁轶如果沒有問題,為什麽要助他呢?吃飽了撐的嫌天下太平?他有問題,反而正常。
“什麽問題?”
閻羅言簡意赅地道:“此人本有一個紅顏知己,是個青樓女子,太子幸過之後,怕留後患,派人暗中下手殺了。”
這就難怪!玉暝道:“你繼續查他,一點蛛絲馬跡也不要放過。”
閻羅領命,然後道:“王爺,屬下的那名心腹今日已經入園。”
玉暝點點頭,又說了幾句,玉暝便回到船尾,坐下來看江靈兒釣魚。江靈兒始終有些不自然,玉暝心裏暗嘆,難道小丫頭過不了這關?正失望間,江靈兒扔了釣杆窩進他懷裏。“王爺,我信你。”
這話沒頭沒腦的,可玉暝馬上聽懂了。江靈兒是信他不會殺她滅口!玉暝摟住她笑了。“怎麽瞧出船夫有問題的?”
江靈兒把原因說了,玉暝深感有理地點點頭。兩人靜靜地擁抱了一會兒,玉暝道:“靈兒,在我身邊,以後你還會知道許多要命的事。不過不管發生什麽,都不要怕我。你要永遠這麽相信我。”
江靈兒收緊雙臂,答非所問地道:“王爺,你千萬不要死。”
玉暝笑看懷裏的小丫頭,“放心,說過會長命百歲的。”他把魚杆撿起來,塞進江靈兒手裏,“來,我們再釣幾條魚,晚上讓人開條大船來,我們吃船菜。”
又釣了幾尾魚,玉暝便讓已經曬幹的閻羅把船撐回島上的船塢。陳福在岸上都快變成望爺石了。湖面一覽無餘,他在島上,能看到遠遠一個黑點,船上的情形卻一點也瞧不見。遲遲不見船兒返回,急得直跳腳。
好不容易船回來了,玉暝剛一上岸,就被陳福的一聲“小祖宗”吓得冒汗。上次陳福叫他祖宗,馬上就把小全子和小胡子開發了。他連忙道:“我沒事,不過坐個船去湖上賞賞風景。”
陳福跺腳道:“這麽小的船,也不帶親兵,有個好歹怎麽辦?”
呃!說法也和上回一樣啊!玉暝頓時頭大。
江靈兒瞧見這陣勢,也想起了上回的事,連忙躲到玉暝身後。這回可沒有小全子、小胡子擋駕,福公公不會沖她來吧?
陳福倒是想,可是王爺的後宮,陳福不敢動啊!他怒瞪江靈兒一眼,湊近玉暝道:“王爺,到時辰進藥了。”
玉暝松了口氣,讓人把魚簍送去膳房,招手叫上江靈兒,跟着陳福到了鹿洲上一間屋子歇坐。陳福呈上藥,對玉暝道:“外頭的事也照王爺的吩咐料理好了。”
玉暝知道他說的是私囤生鐵的事。去年他來昀園時,每日下午出去,便是去進行此事,不過現在他決定聽從袁轶的建議,暫時封了庫存,不再積囤更多生鐵。
玉暝喝了藥,道:“福伯,人找來了嗎?”
陳福道:“找來了,青州三絕,一個琵琶女,一名舞妓和一個歌妓。王爺想先見哪個?”
藝妓都是賣藝不賣身的,越是出色的藝妓,越是潔身自好,以期被富商名流納為妾室。陳福前兒得了玉暝的令,找了三人前來。他心舞雀躍地想,指不定王爺的後宮規模終于要擴大了呢!現在這樣,連他看着也不像話呀!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