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6.習字
玉暝正在炕上看書,江靈兒興沖沖拿了新寫的十張大字來交差。
這麽快?玉暝放下書,把字拿到面前一張張翻看,越看臉色就越難看。端硯、貢墨、狼毫、宣紙,就伺候出了這一堆垃圾?這小丫頭是不是要把他氣死!
江靈兒已經貓到他身上,抱着不肯放,玉暝捏着她的鼻子道:“你再這樣,我就讓吳之遠來教你!”
哈?江靈兒連忙從他身上爬下來,老老實實回到桌上去重寫。這回寫了半天,也不見她拿過來。十張大字也沒這麽慢吧?玉暝忍不住走過去看,一看之下,目眦盡裂,這小丫頭不好好照着字帖寫字,卻在那畫豬八戒。
玉暝惱火地喝斥:“你在幹什麽!”
江靈兒擡頭,眉開眼笑:“我在畫你,你看,像不像?”
像個鬼啊!我怎麽能長成這樣!玉暝氣得語塞。江靈兒還待要添幾筆,玉暝把紙一抽,鋪上一張新的紙,道:“好好寫,再寫不好,今天的中飯就不要回去吃了,一直寫到寫好為止。”
江靈兒聽了不給吃飯的威脅,才收了心認真寫起來。可寫出來的字給玉暝過目了兩次,玉暝還是以為她沒用心,打回來重寫。江靈兒委屈得要哭了,她真的已經很認真了啊。
玉暝不知何時到了她身後,看她運筆,輕嘆口氣,知道自己錯怪她了,抱住她道:“是不是我太兇了?”
江靈兒嘴一扁,認真滴下了兩滴眼淚以及一股鼻涕。玉暝忙抽出帕子給她擦了,換了一張新的紙,握住江靈兒的手,一橫一豎地教她兩遍,然後讓她自己寫,可惜仍然不堪入目。
看來小丫頭沒有寫字的天份,要慢慢來。
玉暝叫來陳福,讓他去找塊練字石擱在書房角落。心想:以後就讓靈兒每天在練字石上練一個時辰,再寫十張大字給他看,這樣也不至于太糟蹋紙墨。
陳福應了,又道:“王爺,剛剛小祥子來過,請您吃了中飯到梧桐院一趟,王妃娘娘想同王爺商量一下祭祖的安排。”
雖才十一月中旬,還有一個多月,但春節的安排已經在緊鑼密鼓地進行中。王府裏的主子就玉暝和秦月娥兩個人,但府外老洛王的那些太妃們但凡在的,也都是要回來拜一拜的,所以丫頭婆子們都在趕着清掃出院子,供她們居住。而相陪的重擔全在秦月娥的身上。
玉暝知道這是大事,便起身道:“不用等到午後,就過去梧桐院用中飯吧。”又對江靈兒道,“你也回去吃中飯吧,吃完了也不用來了,下午我不進書房了。”
玉暝踏着冬日的暖陽進了梧桐院,攙起秦月娥,瞧見她身邊跟着個不認識的婆子,便知這是程媽媽,便也上前一步攙了她一把,道:“程媽媽辛苦了,不必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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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媽媽沒見過玉暝,當年俪妃進王府時,玉暝已經被送去京城了。此時她客氣了一句,起身一瞧,只見玉暝雖然年輕,但氣質如玉,神采奪人,而且行動舉止從容沉穩,并不像自己心中預想的那般體弱不堪,品格瑟縮,面上便有些驚容。
玉暝大致能猜到她在想什麽,也不以為怪,只當沒看見。
衆人進了屋,秦月娥替玉暝脫下披風,丫頭端上茶來,她親自捧給玉暝,又叫太監把炭盆的火撥旺,移到近前。玉暝道:“不用忙,我不冷。”
秦月娥道:“王爺的身子凍不起,還是暖一暖的好。”
玉暝便随她去了。秦月娥又端上核桃酥給玉暝吃。“這是太子送的那些核桃做的,你要是吃着覺得好,我再讓人去南方采買一些。”
玉暝本不想動,聽是核桃做的,才吃了兩塊。陳福道:“馬上要吃中飯了,主子悠着些。”玉暝便沒再吃第三塊。
程媽媽想,這小王爺倒是一副好脾氣,老王爺脾氣那叫一個臭。她哪裏知道,老洛王年輕時其實也是好脾氣的,只不過人生多磨,數度白發人送黑發人,到了晚年,還要把最後的一點血脈送去京城那個龍潭虎穴,過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再加上許多身不由己之事相逼,因而脾氣才會越來越差。
秦月娥道:“不知道王爺要來吃中飯,所以飯菜備得不多,我已讓膳房再去再做兩樣,王爺略坐坐就好了。”
玉暝道:“随意就好。”
秦月娥想,是現在就提祭祖之事,還是等中飯後呢?玉暝倒先提了起來。
秦月娥便把府裏在辦的事撿要緊的說了一遍,把要玉暝斟酌的兩件事問出來。
頭一樁便是府裏頭屆時肯定要劃一批丫頭太監去伺候這些老洛王的舊妃,這些人從哪裏出?先前炭火房抽六個人就抽得她犯愁,最後還導致了王媽媽去告狀。程媽媽接手後,把這一項也改了,把五個女孩子還給了浣衣處,另外從內侍大院裏調了五個小太監去炭火房。
而這些舊妃人數多,再加上跟着她們的婆子也都是有臉的,也要人伺候,除了跟前的,還有外頭回話的,少算算也得三、四十號人。
玉暝道:“不知程媽媽有什麽打算?”
程媽媽見問,忙上前恭敬地說道:“我和王妃商量着讓賬房采買了二十個女孩子進來,讓她們歸入各院,學着做事,這樣各院就能分一部分資歷深的丫頭出來。另外的二十個人,還要請王爺做主。”
玉暝會意,對陳福道:“你這邊的內侍也調二十個人出來放在後院聽用吧。”
陳福一口答應,反正要頭痛也是管內侍大院的陸公公去頭痛,與他無幹。
見這一項有了着落,秦月娥又道:“還有一件是誰來領祭的問題。”
前頭的爺們這裏,老洛王只有玉暝一個血脈,自然是由他領祭,但後面卻不一定是秦月娥。玉暝的二哥雖然過世了,但是生前曾經娶過世子妃,此女姓董名柔,目前在青州小月庵靜修。按照道理,她算是長房媳婦,應該由她來領祭。但玉暝不開口,誰也不好去請她。
玉暝聽秦月娥說了半截,就知道她怕自己忌諱。董柔大約因為年輕喪夫之故,玉暝初繼王位時,她在王府天天鬧騰,怎麽勸也勸不好,後來被強行送去了小月庵,王府才太平了下來。
想到此女,玉暝心下苦笑,對陳福道:“明兒你親自去請,若是她願意來,就由她領祭。不願意也不必強迫。”
陳福聽了就想哭,幹嘛又是他啊!面上卻只得應了。
吃了飯,秦月娥本想讓玉暝在自己房裏歇個中覺,可玉暝道:“冬天日短,現在歇了中覺,怕起晚了夜裏倒睡不着。你也不要歇太久,和程媽媽說說話,把困勁頂過去就好。”
秦月娥只得送了玉暝出來,囑咐陳福小心照看,別讓王爺受了涼。
陳福問:“主子不在梧桐院,也不去書房,是要回正院嗎?”
玉暝道:“不,許久沒去城郊較場了,今日天氣好,又有閑,去那裏跑兩圈。”
陳福一聽,驚道:“使不得,城郊空曠風大,王爺怎麽能去那兒?”萬一凍病了,再引發了舊疾,可不是玩兒的。
玉暝暗嘆口氣。他是希望府裏的那些眼線們以為他身子不好,可所有人都這麽以為,也不是好事。至少他不能給盧志高和謝義和兩個親兵統領這個印象。他道:“福伯,有些事是必須做的,這些事上,你不要跟我唱反調,在旁看着就是了。去準備一下,別弄出動靜來,我們騎了馬悄悄出城。”
江靈兒第二天卯時三刻來到書房時,發現二門上沒有人,院子裏也沒見小齊子,卻看到陳福端着水盆進書房的身影。
咦?難道王爺今天來早了?江靈兒興沖沖從院門跑進書房,進了內間,吓了一跳。只見玉暝裹着被子躺在塌上,額頭上搭着一塊毛巾,臉色蒼白,正在輕聲咳嗽。
“王爺!”江靈兒沖過去,才幾步路,她就完成了從驚訝到眼圈通紅到涕流滿面的過渡。
玉暝睜開眼睛朝她看過來,苦笑了一下。陳福讓到一邊,江靈兒上前道:“你怎麽了?”
玉暝道:“沒事,一點小毛病。”他的身體看來也沒自己想象得好,在城郊跑了兩圈,果然回來就發熱了。為了不讓風聲傳到盧謝二人耳朵裏,就只好搬到書房來避人耳目,拿閉門讀書當借口,把閑雜人等都遣退了,只留陳福在身邊伺候。
江靈兒揭開他額上的毛巾摸了摸,很燙,哭道:“王爺,你說過不生病的。”
玉暝笑道:“哪有人能不生病的。”說着又咳。
陳福忙把江靈兒拉開。
玉暝咳了一陣,閉上眼睛休息,陳福近前道:“王爺,還是讓孫大夫來看看吧。”
玉暝道:“不用費事,用以前的藥就行了。”
陳福知道勸不動,嘆了口氣,還好這次看起來不太嚴重,否則王爺就是反對,他也要作主把孫兖請來。陳福拉着江靈兒到了耳房,裏頭藥味彌漫,江靈兒日常煮水的爐上此時放着一罐藥。
陳福細細地教江靈兒怎麽煮藥,哪些藥材先放,哪些藥材中間才陸續放,加多少水,煮多久。江靈兒有心要學時,一學就會了。陳福又叫她重複了兩遍,一步不錯,也不禁誇了一句聰明。
“我去弄些炭火來,你在這看火,千萬不能熄了,否則藥性就散了。”陳福叮囑了一聲,便出去了。
江靈兒守着爐子,一步也不敢離,只是偶爾聽到玉暝的咳嗽聲傳出來,心裏很是着急。幸好陳福馬上就回來了,弄好了炭盆,又回來看藥,見沒有問題,松了口氣。要是江靈兒這點忙也幫不上,那靠他一個人伺候,實在有些力不從心。
江靈兒問王爺為什麽不在正院裏?陳福含糊其辭,江靈兒沒聽明白理由,但聽明白了一點:王爺這次要住在書房,直到把病養好。江靈兒一面擔心,一面開心,這樣她就可以時時刻刻見到王爺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