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顧清雲清亮的眼神瞬間暗淡下來, 看着傅小魚,抿着唇,模樣有點可憐巴巴。
傅小魚心裏打了個突, 想着她剛才的話是不是說得太重, 太傷人了?
可說出去的話像潑出去的水, 她幹脆不看他了,低下頭悶聲吃早餐。
吃了兩口面,就聽顧清雲說:“小魚,你心裏有氣,就對着我撒,等你撒夠氣了,就原諒我,好不好。”
傅小魚沒回答, 繼續埋頭大口吃面。
顧清雲無奈,只能先吃面。
過一會, 傅小魚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是傅明禮打過來的, 她接起來後,就聽到傅明禮氣急敗壞的聲音,“你沒在房間嗎?我敲了半天門!”
“我起床了, 現在在樓下餐廳吃早餐。”
“等着!”傅明禮果斷結束通話。
傅小魚無語, 她還沒來得及跟傅明禮說顧清雲過來了, 也不知道等會兩人見面會是什麽情形。
猶豫兩秒,傅小魚還是決定提醒一下顧清雲, 讓他有個心理準備,于是擡起頭,面無表情, 冷聲說:“我二哥下來了。”
難得傅小魚主動跟他說話,雖然态度不太友好,但顧清雲還是覺得高興,點頭道:“知道了。”
傅小魚看他一副歡欣雀躍的模樣,心裏覺得奇怪,聽到她哥要下來,至于高興成這樣嗎?
傅明禮挂斷電話後,不到五分鐘就出現在他們餐桌前。
讓傅小魚意外的是,傅明禮在見到顧清雲的時候,竟一點也不意外,還饒有興致地擠兌他,說:“顧少,今天這身打扮不錯啊,适合你,挺美的。”
顧清雲勾起兩邊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說:“多謝誇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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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明禮坐到傅小魚身邊的位置,說:“現在都流行這個嗎?扮成女人追女人?”
顧清雲剛才在傅小魚面前還會有點不自在,可到了傅明禮面前,倒是格外坦蕩,一副從容不迫的姿态,“別人我不知道,但小魚應該是吃這一套的,你看今天她就沒動手打我。”
傅明禮嗤笑:“沒被打,你還挺得意?”
顧清雲煞有介事地說:“這就是進步。”
傅小魚:……
傅明禮叫來服務生,給自己點了份早餐,一碗雲吞面和一盤煎餃,傅小魚聽到煎餃,也想吃,就多要了一份。
“哥,你見到他不奇怪嗎?”傅小魚忍了半天,還是問出內心的疑問。
傅明禮打着呵欠,又伸了個懶腰,才對傅小魚說:“你以為我的話是很好套的嗎?要不是我故意透給他,他怎麽可能套出來?”
原來這才是真相!傅小魚氣呼呼地伸手去捏她哥的胳膊,說:“哥你怎麽能這樣,出賣我!!”
傅明禮揉了揉被捏疼的手臂,說:“我這不是怕一個人帶小孩帶不過來嗎?就多找個保姆來看着你。”
“我才不是小孩!”傅小魚沒好氣地說。
顧清雲倒不覺得意外,以傅明禮狡猾的性格,怎麽可能輕易給他好處,但怎麽樣都好,只要能讓他見到小魚就行,“多謝二哥成全。”
傅小魚:……
傅明禮噎他,“什麽成全?你要認清自己的定位,你現在是以一個保姆的身份,出現在這裏的,懂嗎?”
顧清雲點頭:“懂。”
傅小魚:……
從追求者變成保姆,這人還真是能屈能伸。
傅明禮估計也是看不過他狗腿的模樣,吐槽道:“我今天才發現,你這人臉皮真的有夠厚的。”
顧清雲刀槍不入,鎮定地說:“二哥過獎了。”
傅小魚:……
傅明禮點的早餐送上來,兩盤煎餃不僅香氣四溢,分量還很大。傅明禮自己吃一碗雲吞面和一盤餃子就飽了,而傅小魚自己原本就點了碗雞湯面,現在又多一盤煎餃,明顯是吃不完的。
顧清雲見她一臉苦惱,就說:“你別吃面了,就吃煎餃吧。”
傅小魚看一眼只吃了幾口的湯面,又覺得太浪費。
下一秒,顧清雲便伸長手,将她的面碗端走,說:“剩下的面我幫你吃完,你吃煎餃。”說完毫不在意地将傅小魚的面倒進他快吃完的面碗裏。
傅小魚看傻了,等反應過來,耳根又迅速地燒紅了,他這舉動實在太親昵了,要不是親密無間的人,怎麽可能這麽毫無芥蒂地吃對方吃剩的食物。
明明還在生他的氣,卻又因為他的一些小動作而心跳加速,傅小魚覺得自己快要分裂成兩半。
傅小魚稀裏糊塗地吃完早餐,又稀裏糊塗地上了傅明禮的路虎,等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跟顧清雲都坐在二排座位上。
“你怎麽跟過來了?”傅小魚疑惑地問。
顧清雲朝她飛個眼,笑道:“沒人反對,我就跟上來了。”
傅小魚:……
顧清雲又說:“你以為你哥平白無故會讓我跟着嗎?”
傅小魚呆住,“不然呢?”
顧清雲輕笑,覺得她真的是太可愛了,很想捏一捏她的臉頰,但還是忍住了,解釋道:“他肯定有地方需要我幫忙,比如查點消息什麽的。”
遇到紅燈,傅明禮将車子停下,挑眉道:“顧少說得不錯,我确實有事需要你幫忙。”
之後他就将自己找生母的事簡單跟顧清雲說了。
顧清雲聽完皺眉,分析道:“信息太少,找起來會比較麻煩。”
傅明禮說:“今天這一趟,希望能有點收獲。”
他們将車子開到某個路口,接上阿輝,然後趕往目的地。
阿輝除了外形比較吓人外,實際上就是個鐵憨憨,不僅聲音大,還是個話痨,一坐進副駕駛,嘴巴就叨叨叨地說個沒完,車裏其他人就只有聽着的份。
阿輝說了半天,終于發現車裏多了個昨晚沒看見的人,忍不住好奇地回頭看了顧清雲幾眼,然後語出驚人,對傅明禮說:“我昨天認錯人,今天總不會認錯,這個大美女是你女朋友吧!”
傅小魚:……
顧清雲:……
傅明禮也被逗樂了,低笑出聲,道:“你還是認錯了,他不是我女朋友,他跟我妹才是一對的。”
傅小魚炸毛地反駁,“我跟他才不是一對的。”
顧清雲坐在她旁邊,趕緊順毛,說:“是是是,你跟我不是一對的,我只是你的保姆。”
阿輝有點懵,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很了不得的話,只是他一時還無法很好地理解。
他回頭看看傅小魚。
又回頭看看顧清雲。
再回頭看看傅小魚。
再回頭看看顧清雲。
“咔嚓”一聲,由于他脖子扭得太頻繁,頸椎向他發出警告。
“傅少,你沒開玩笑吧,這兩個都是妹子啊!”阿輝跟傅明禮求證。
傅明禮嗤笑,補刀道:“誰說兩妹子不能是一對的?”
阿輝耳邊仿佛響起一聲巨響“轟!!”
那是他的世界觀坍塌的聲音。
傅明禮這一行的目的,是找到當初租房給他媽媽的房東,向他打聽一些當年的消息。
由于傅勇保密功夫做得足,如今三個小孩對自己媽媽的消息都知之甚少,長大後雖有能力查,但能查到的資料也非常少。
說是三任老婆,其實真正和傅勇登記結婚的,只有一個,就是傅明義的媽媽管小梅,另外兩個老婆,連名字都沒人提起。
後來傅明禮各處查找,終于找到當年在傅家做過幫傭的一個女人,對方只去傅家做了幾天工,後來因為老家有事,就走了,她記得當時住在別墅裏的女人的名字,叫佃嬌嬌,又通過她的描述,得知了一點長相,其他便一無所知了。
傅明禮就是用這點幾乎等于零的消息,找到這邊來。
阿輝最後将他們帶到一個很老舊的小區,樓齡看起來有三四十年,由幾棟9層高的單元樓組成,樓下因為各種違章建築,幾乎沒有空地,樓上各種電線網線盤根錯節,咋一看像是走進了盤絲洞。
小區沒有電梯,單元樓的大門也沒有鎖,大大地敞開着,不僅在迎接住戶,也在迎接小偷。
阿輝帶着他們三人走進其中一棟單元樓,樓梯光線很暗,觸控燈,但好幾層的燈都壞了。
阿輝走在最前面,傅明禮走第二,傅小魚走第三,顧清雲斷後,但由于過于黑暗,走着走着,顧清雲就變成跟傅小魚并肩了,還在視線實在看不太清的轉角,伸手去牽傅小魚的手。
傅小魚甩了兩下沒把他甩開,加上樓梯真的很黑,也就由着他牽着。
原本顧清雲只是捏着她的手腕,見她不再反抗,手掌便得寸進尺地往下,然後一把抓住她的手。
溫熱的手心傳遞着彼此的體溫,讓人心跳加速。
他們要找的房東住8樓,一行人爬上去,只有阿輝一個人喘成狗。
拍了半天門,一個年過70的清瘦老伯出來開門,應該是阿輝事先有聯系過他,見到他們來,也不意外,問都沒問,就開門讓他們進去。
傅明禮率先走進去,四處看了看,問老伯,“這是佃嬌嬌當年租住的房間嗎?”
老伯腿腳不好,走進屋後,就坐回木沙發上,聽到傅明禮這麽問,擺擺手,用方言回答道:“不是,是在隔壁棟。”
見三個外地人都聽不懂,阿輝便負責起翻譯的工作。
然後他們才知道,老伯當時租給佃嬌嬌的房子是隔壁單元樓的房子,50多平米的兩室一廳,後來因為佃嬌嬌在裏面去世,房子就成了傳聞中的兇宅,因為當時知道這事的鄰裏不少,一傳再傳,房子再也租不出去,自然也沒人來買,一直空着。
“我能過去看看嗎?”傅明禮沉聲問。
傅小魚看他一眼,這時的他,沒了往日的吊兒郎當,嚴肅得像變了個人似的。
老伯點點頭,撐着扶手起身,走到壁櫃前,拉開其中一個抽屜,翻找半天,才将那枚差點被遺忘的鑰匙找出來。
傅明禮接過來時,發現鑰匙有點鏽了,他将它緊緊地捏在手裏。
去隔壁樓時,傅明理拒絕其他人跟上去,只是讓他們在樓下等着,傅小魚不放心,想跟着,也被傅明禮攔住了。
于是三人就在樓下等,阿輝還是無法接受兩個女人是一對的事實,時不時就要偷看他們一眼,傅小魚被看得不好意思,果斷轉開頭,找別的事轉移注意力。
這會已經過了上班的鐘點,小區進進出出的都是一些買菜遛狗的老年人,經過傅小魚他們時,都會偷偷打量他們幾眼,然後在看到阿輝那條花臂後,又腳下生風地跑了。
顧清雲朝傅小魚使眼色,示意她跟他走,傅小魚不想理他,嘟着嘴扭開頭,假裝自己沒看到他的眼色。
顧清雲在心裏嘆氣,之前怕黑還願意讓他牽手,這會是用完就甩啊!
拿她沒辦法,顧清雲只能自己往裏面的空地走去,那應該是這小區唯一一塊比較大的空地,空地上還放着幾個健身器具,旁邊有個老婦人正帶着孫女在玩耍。
顧清雲走過去,臉上挂着微笑,跟老婦人打招呼,然後跟對方攀談起來,老婦人開始還很警覺,不怎麽開口,後來也不知道顧清雲說了什麽,老婦人也就跟她聊起來。
傅小魚在不遠處看着他,很快明白,顧清雲這是在打聽消息,于是她也小跑着過去。
剛走過去,就聽顧清雲說:“就我跟我妹妹兩人,想租個兩室一廳的房間,我聽朋友說這邊有很多空房子。”
老婦人指着傅明禮剛上去的那棟,說:“那棟就都是兩室一廳的格局,你們想看嗎?我正好有一套空出來。”
這是一個普通話很流利的老人。
傅小魚楞了下,心想這裏的老人家好像都有很多房子。
就聽顧清雲問:“是幾樓?”
“在3樓,高度剛剛好,不會太高,也不會太低,一樓二樓有很多老鼠的,你們想看嗎?想看的話,我回去拿鑰匙。”
傅小魚發現還挺巧的,老婦人要出租的房子在三樓,而當年傅明禮的媽媽租的房子則在四樓。
傅小魚剛想說那一起去看看,卻聽顧清雲說:“那還挺巧,我朋友介紹我們去租四樓呢。”
老婦人皺眉,臉色不太好地說:“四樓只有一戶空出來,可那個……已經很多年沒人租了,你的朋友真是不靠譜,給你們介紹那個房子。”
傅小魚假裝好奇地問:“那房子怎麽了?”
也不知是出于好心,還是出于同行的競争,老婦人壓低聲音說:“那房子很多年前就死過人,一女的,穿着紅衣服自殺,很吓人的!”
傅小魚:……
顧清雲:……
老婦人又說:“我那房子當時也租給一個外地來的女人,聽說她跟死掉的女人是朋友,後來還被警察叫去問話好幾次。”
“朋友?”顧清雲一下抓住重點,“後來這個租客呢?”
“早搬走了,她們這種陪酒的,跟到個大款就走了。”
陪酒兩個字一出來,傅小魚和顧清雲都楞住了,原來,傅明禮媽媽的職業,是陪酒小姐嗎?
傅小魚心情沉甸甸的,心想她二哥還什麽都不知道。
傅小魚忙問:“那你還有這個人的聯系方式嗎?”
“這都多少年了,哪裏還有在,你們到底租不租房子呀?”老婦人又起了疑心。
傅小魚撓撓頭,幹笑幾聲,說:“我們就是好奇。”
老婦人說:“時間太久了,我也記不太清,就知道她們兩人是大城市裏來的,在那大城市裏一個□□當陪酒,來到這邊,什麽都不會做,又繼續當陪酒,沒多久,住四樓那女的就自殺了,死了兩三天才被發現。”
老婦人說完,發現自己廢話有點多,忙止住了,又說:“你們在這裏等着,我回家拿鑰匙,我們那出租屋年前才重新裝修,很新很幹淨的。”說着她就抱着孫女走了。
傅小魚呆呆看向顧清雲,心想這可怎麽收場?
顧清雲挑眉,拉起傅小魚手腕,然後帶着她快速往小區外跑去。
傅小魚傻眼,只能呆呆地邁開步子跟着跑。
經過阿輝面前時,原本蹲在角落抽煙的鐵憨憨,以為發生什麽事,将煙頭往地上一扔,也跟着跑,邊跑邊問:“怎麽了?你們跑什麽?”
前面兩人并沒有回答他,一直跑到停在小區外大路邊的路虎旁,才停下來。
傅小魚撐着車前蓋喘着氣,擡頭看向顧清雲,發現他也有些微喘,眼睛含着笑意,正在看她,傅小魚抿了抿唇,然後轉開臉。
阿輝很快趕上來,一頭霧水地問:“怎麽了,你們為什麽跑那麽快?”
顧清雲說:“沒什麽,就突然想跑步。”
阿輝:……
傅小魚拿出手機給傅明禮發信息,說他們在外面路虎旁等他,顧清雲見她在擺弄手機,就湊過去,一本正經地将自己的手機遞過去,說:“能掃下碼嗎?”
傅小魚擡眼瞪他:“不能。”
顧清雲嘆氣,也不死纏爛打,乖乖收回手機。
沒等多久,傅明禮便陰沉着一張臉回來,看一眼站在車旁邊的三人,什麽也沒說,徑直上了駕駛座,知道他心情不好,其他人也不敢問他在上樓看到什麽,只是忙打開車門跟着上車。
車子開出一段路,傅明禮對副駕駛的阿輝說:“還得麻煩輝哥再幫我個忙。”
阿輝豪氣地擺擺手,“有事盡管吩咐。”
“我想把那套房子買下來,你幫我跟房主溝通一下,價錢不是問題。”傅明禮說。
阿輝連連點頭,說這事包在他身上。
之後傅明禮就沒再開口,一直等到阿輝在某個路口下車,傅明禮才回頭問傅小魚,“剛才我下樓的時候,有個老人在那裏罵罵咧咧的,說被兩個美女騙了,她罵的是你們吧?你們騙她什麽了?”
傅小魚吐吐舌頭,看一眼身邊的顧清雲,顧清雲安慰地朝她笑了笑,示意她不用擔心,然後他對傅明禮說:“我們裝成租房子的人,跟她打聽消息。”
傅明禮哦了一聲,提起點興致,問:“打聽到什麽了?”
傅小魚心情有些複雜,趴到椅背上,伸長脖子對傅明禮說:“我們打聽到你媽媽的一個朋友,就住在你媽媽租的房子的樓下。”
傅明禮皺眉,“朋友?什麽朋友?”
顧清雲補充道:“那個阿婆說,她的租客是你媽媽在大城市時的朋友,當時她們在有名的□□一起做陪酒小姐。”
可能是陪酒小姐這四個字刺激到了傅明禮,他手指緊捏着方向盤,又死死咬緊後槽牙。
顧清雲看他一眼,繼續說:“那個年代,□□也沒多少家,查起來應該不難。”
傅明禮忽然低低笑出聲,“呵,陪酒小姐?看來我們的爸爸口味很特別。”
回到酒店,傅小魚看傅明禮心情不好,就想跟他進房間,陪陪他,卻被傅明禮拒絕了,無情地将她隔絕在門外。
顧清雲第一時間去開房,然後将一身女裝換下來,換成簡單的長袖T恤牛仔褲,外加運動鞋,清俊又陽光,看起來就跟個大學生似的。
午餐時,顧清雲又厚着臉皮跟傅小魚傅明禮坐一桌,把傅小魚氣得沒胃口吃飯。
那老房子的房東聽說傅明禮要買下這房子,下午就着急地聯系他們去見面談價格,于是三人吃完飯又出門了。
去到同個路口接上阿輝。
阿輝一上車。
看看傅小魚,又看看顧清雲。
再看看傅小魚,又看看顧清雲。
然後問傅明禮:“早上那個大美女呢?跟你妹是一對的那個。”
傅明禮淡定道:“走了,這個跟我妹也是一對的。”
傅小魚:……
顧清雲:……
阿輝:……
城裏人真是太會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