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安全感、和諧和幸福,這些東西一旦相加,或許看似愛情,也幾乎等于愛情。但他們終究不是愛情。】[1]
日子一天天地熱了起來,這天葉嘉收到了白小雨發來的消息,說在smooth組了個局,要好好慶祝一下一年一度的好日子——夏至,葉嘉一時竟不知道是應該先吐槽夏至為什麽要慶祝,還是應該先驚訝白小雨居然還會二十四節氣這種東西。
話雖如此,葉嘉還是準時赴約了。
到時候,沈清川和白小雨已經先在酒吧裏談笑風生。白小雨一看到他就興奮得跟上了發條一般朝他揮手,“小嘉!這兒!”
葉嘉點了點頭朝他的方向走去,還未坐定就看到沈清川給白小雨使了個眼色,白小雨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
“小嘉,我要鄭重地跟你道歉!”說完便是一個标準的90度鞠躬。
葉嘉被吓了一跳,“道什麽歉?”
白小雨怯怯地看了一眼沈清川,一狠心一跺腳,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其實,那天……是我叫許瑞白來的,而且我還在沈哥面前說了你的壞話。”
說完又閉上眼鞠了一躬,“對不起!”
聽到熟悉的名字,葉嘉愣了一下,轉頭問沈清川,“他說我什麽壞話了?”
“我忘了。”沈清川面帶笑意,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葉嘉沒有說沒關系,也沒有追根問底,就面無表情地看着白小雨。
白小雨被盯得心裏發毛,辯解道,“這事兒也不能全怪我嘛!那時候你跟許瑞白,陳琅還有沈哥都牽扯不清,還喝那個酒,我當然會誤會。”
葉嘉一頭霧水,“什麽酒?”
“Slow fortable Screw Aginst The Wall啊!”白小雨熟練地報出了一連串的英文。
葉嘉倒是一點印象也沒有了,“我不記得了,是老板推薦的,那酒有什麽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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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啊!Andy也太不道德了吧,居然給你推薦這款酒?”白小雨憤憤道。
“?”葉嘉困惑地看向沈清川。
“【看作話】”一旁的沈清川輕飄飄的吐出了三個字,卻讓葉嘉整個人都呆住了。
白小雨還嫌不夠的補充道,“出來約的一般都點這個,看着像橙汁,但內行人一眼就能看出來。Andy肯定是誤會你了!好心辦了壞事。”
回想起沈清川那天奇怪的眼神和許瑞白之後一系列沒有理由的粗暴,葉嘉突然一下子全明白了。
白小雨抓住機會抱住他的手臂,狡黠一笑,“你看不止是我一個人誤會你,所以,我是可以被原諒的對吧?”
葉嘉無奈地笑了笑,他本來也沒生氣,時過境遷,再去計較也沒什麽意思,“今天你請客,我就原諒你。”
白小雨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好像解決了一件大事,擺了個勝利的姿勢,歡呼道,“完全沒問題!”
突然,白小雨像是想起了什麽,探了探頭問道,“對了,沈哥,你還沒有告訴我,你那時候為什麽會這麽相信小嘉不是我說的那種人啊?”
“因為……”沈清川看了一眼葉嘉,擡頭朝白小雨笑道,“小嘉一直都很勇敢。”
葉嘉訝然地看向沈清川。這麽久以來,許瑞白誤會他,編輯社的人誤會他,白小雨誤會他。這世界上充滿了誤解,人們總是願意看到他們希望看到的那一部分,他努力澄清過,發現自己口幹舌燥,卻詞不達意。
于是他開始習慣與這份誤解相處,他把自己保護得嚴嚴實實,即使收到白小雨的道歉,他也只是淡淡地一笑置之。
可沈清川卻沒有,即使目睹了他一切的愚蠢,對方依舊堅定地告訴他,你沒有做錯,你是勇敢的。
葉嘉心裏升騰起一種不可名狀的情緒,夾雜着感激,信任以及一種可以稱之為踏實感的東西,那是從許瑞白身上從來沒有獲得過的。
沈清川感覺到了他的眼神,轉過頭來與他對視,又好像讀懂了他眼裏的情緒一般,朝他眨了下左眼。明明是十分沉穩的人,做出這樣俏皮的表情,卻并不違和,葉嘉忍不住笑了出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來晚了。”陳琅風塵仆仆走了過來,打斷了他們的話題。
“道歉有用的話,要警察幹什麽!自罰三杯吧!”白小雨抓住了陳琅的把柄,嘚瑟地挑高了眉毛。
“白小雨,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是你非要我過來的……”話說到一半,陳琅突然摸着下巴打量起了白小雨,“你今天怎麽穿得這麽奇怪?”
“奇怪?!”白小雨氣得跳腳,“我這叫青春!懂嗎!”
葉嘉這才發現白小雨今天的打扮确實跟平常不一樣,雖然他也說不出哪裏不一樣,只是最簡單的白襯衫黑褲子,但就是給人朝氣十足的樣子。白小雨本是有些嬌憨的長相,眉眼裏總帶着幾分媚意,今天卻清爽了許多,青春得像是剛剛跨入大學校門的大一新生。
“小嘉,你看我今天是不是特別嫩!”白小雨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朋友的誇獎。
葉嘉忍不住逗他玩,問一旁的沈清川,“這兒允許未成年的小孩喝酒嗎?”
沈清川指了指吧臺上“未滿18歲不準飲酒”的标識,表情苦惱,“這可麻煩了,小雨今天是喝不上這杯酒了。”
說完三人哈哈大笑,白小雨也有點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然後鬼鬼祟祟的壓低了聲音說道,“我看上了個Alpha,準備下手。”
葉嘉皺了皺眉,沒有說話,敢情那天在他家說的話都是白搭了。白小雨也看出葉嘉不太高興,于是忙辯解道,“這次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葉嘉問道。
白小雨扭扭捏捏了半天也沒說出個一二三四五,反倒是一邊的陳琅看出了端倪,“白小雨,你不會是喜歡上人家了吧?”
白小雨瞪了他一眼卻沒有否認。
“他也在smooth?”沈清川似乎也來了興致。
“今天還沒來,不過應該快了,他一般是九點到。”
“看來小雨已經偷偷觀察人家很久了啊。”沈清川說道。
“也沒有,他只有周日才會來這裏,我也就見過他四次。”白小雨有些沮喪,但旋即又迫不及待地給三人誇耀起來,“但他真的好帥啊,信息素也特別好聞!橙花你們知道嗎?就那種乍一聞冷冷的,但是再回味起來又會覺得粉粉的,還有點潮潮的,就像是早春的清晨。”
三個人都沉默了,如此抽象的形容,實在叫人難以想象這位橙花先生的信息素到底是多好聞。
“你的漫畫一定不好看。”陳琅肯定地說道。
白小雨沉浸在愛情的美夢裏,絲毫沒有想跟陳琅鬥嘴的意思,“而且他好溫柔,我頭一次遇到會在酒吧給我遞水的男人,他還以為我是大學生,問我是不是第一次來酒吧。”
“所以你就真的準備裝未成年騙財騙色?”陳琅揶揄道。
“我沒有!”白小雨一臉正直,“我頂多就是騙騙色,嘿嘿。”
“小雨。”葉嘉打斷了他的幻想,“如果是認真的,那從一開始就不要撒謊,不然惡因惡果,之後只會越來越麻煩。”
白小雨洩了氣,“我也不想撒謊啊,可是他一看就是那種會喜歡清純的小Omega的老實人類型啊!要不然你們以為我為什麽這麽久還不敢下手?!”
“經常來酒吧的老實人?白小雨,你騙我?”陳琅嘲笑道。
“來酒吧怎麽了?來酒吧不能是放松嗎?每周日來一次酒吧釋放一下一周的壓力不行嗎?”白小雨理直氣壯的說道。
“行行行。”陳琅“白小雨,你平時不是很liberal嘛。關鍵時候怎麽慫了?”
“我也是第一次追人嘛,當然會不太熟練。”勾引對方上/床對白小雨來說确實不算難事,但是要讓對方單純地對自己産生好感,白小雨反倒不知道怎麽辦了。
“你說我要不要裝醉然後倒在他身上,讓他送我回家啊。”是經典的白小雨式思考方式了。
“那大概率你會被扔在馬路上。”陳琅潑冷水道。
葉嘉心想,扔在大馬路上倒也不會,只是發展方向很有可能會變成一起去賓館419。
“那是你,不是他!”白小雨憤憤道。
“你就直接過去,跟他告白,大庭廣衆的他也不能把你怎樣。”陳琅出起了馊主意。
“然後被拒絕,老死不相往來。像你之前那樣。”白小雨毫不留情的反擊道。
“白小雨!”被勾起了不愉快的回憶,陳琅提高了音量以掩飾自己的尴尬。
“怎樣?”白小雨躲到了葉嘉的身後,絲毫不懼地沖陳琅做鬼臉。
葉嘉沒有說話,只是笑着看他們打鬧,明明是同一個地點,境況卻跟半年前全然不同了,上一次來這裏的時候他的世界還只有許瑞白一個人。但現在,他的身邊卻熱熱鬧鬧地圍繞着這麽多朋友,葉嘉心裏湧起一股暖流。
他應該要慢慢回到這個正常的世界才對。
突然,白小雨挺起了後背,坐直了起來。
“他來了他來了。”
借着酒吧的燈光葉嘉并沒有把那個男人看得十分真切,離得又太遠,也沒有機會感受這位橙花先生身上的信息素到底有多麽好聞。只隐約看到是個瘦削的高個男人,背影倒是十分挺拔,套了條再簡單不過的襯衫,在混亂的酒吧裏也有股從容不迫的氣場。
“怎麽辦怎麽辦?”白小雨急得幾乎要原地轉圈圈了。
許久沒有出聲的沈清川突然朝老板打了個招呼,說道,“Andy,給那位先生送一杯Saratoga Cooler”
白小雨驚訝地看着他,“哥,你幹什麽?”
沈清川笑了笑,“我記得你之前不是很喜歡喝這款酒嗎。”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啊。”白小雨摸了摸鼻子,像是想到了什麽很美好的回憶。
“很久了嗎?”沈清川思考了幾秒,說道,“也沒有很久吧。”
“哪有人釣人點Saratoga Cooler的,豈不是一眼就讓人覺得自己是個沒見過世面的。”
Saratoga Coor是經典的無酒精雞尾酒,是他人生中喝的第一杯雞尾酒,沈清川為他點的。
那年他只有16歲,是他第一次進smooth,也是他第一次遇見25歲的沈清川。
“小雨,沒有這麽複雜。”沈清川的聲音有着讓人安定的力量,“你只要走過去,跟他說,這是我最喜歡喝的一款酒,想請你也嘗一嘗。如果可以的話,想跟你認識一下。他會喜歡你的,畢竟,你這麽讨人喜歡。”
葉嘉也拍了拍他的背,把他往前推了一把,“去吧,勇敢一點。”
被猛地推了出去的白小雨轉過身,雙手在胸口握拳,說道,“加油!”
然後便一臉視死如歸,英勇就義地往那位橙花先生身邊走了過去。
“小嘉,想喝點什麽?”沈清川問道。
“Slow fortable Screw Aginst The Wall.”葉嘉毫不回避的看着沈清川的眼睛說道。
沈清川沒有說話,半天才啞聲應了句“好”。
白小雨似乎進展得很順利,時不時地朝他們使着眼色,肉眼可見的心情很好,葉嘉也由衷地為他感到開心。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葉嘉只知道自己面前的酒已經快要見底,腦子也開始犯暈了,模模糊糊地看到不遠處的白小雨跟着那個男人一起站了起來,走出了酒吧。
“白小雨發了消息說,那朵橙花要送他回家,讓我們自行解散。”陳琅合上手機,嘟囔道,“見色忘友。”
“小嘉你還行嗎,要回去嗎?”沈清川撫了撫他的背關切的問道。
葉嘉點了點頭。
“那我送你們回去吧,我沒喝酒。”陳琅把手機揣進了褲兜。
陳琅看着葉嘉已經快要吐出來的樣子,就把兩人放在了小區門口,自己去了地下車庫。
沈清川半摟着他進了電梯,他靠在沈清川的肩膀上,聞着他身上淡淡的青草味,像是置身一片郁郁蔥蔥的森林,蒸騰着潮濕的氣息,靜谧卻不蕭瑟,撫慰着酒後躁動的心,真的個連信息素都會讓人安心的人。
葉嘉不得不承認沈清川會是一個非常完美的戀人,他克制冷靜,卻不死板生硬,懂得在細節處展現溫柔;他永遠理智,因而不用擔心與他相處會有摩擦,他肯定會找到最溫和的解決辦法;他自身足夠強大,故而又可以給伴侶足夠的安全感和歸屬感。他是亦師亦友的全能愛人。
當然,他的愛情也永遠不會像許瑞白那般瘋狂而炙熱,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即使有一天自己提出分手,沈清川也一定會紳士地對自己說,“尊重你的選擇。”
電梯裏很安靜,只聽得到一層一層往上時,機械帶摩擦的聲音。看着數字不斷地跳動,就快到十五層了。他已經猶豫得太久了,還要再這樣下去嗎?他應該要回到正常的生活了。
“清川,你還喜歡我嗎?”喝過酒後,葉嘉的聲音有些沙啞。
——沒錯,這才是最對的。
“給我标記吧。”
随着電梯門打開,葉嘉的吻也落在了沈清川的側頰,沈清川驚訝地擡頭,對上了一道灼熱的視線,是已經早一步到15層的陳琅。
葉嘉已經不太記得細節,人在害怕的時候總是容易忽略很多東西,盡管他看起來已經做好了十足的心理準備,但身體還是誠實地反映了他最真實的情緒。
對即将要來臨的一切,他害怕得幾乎抑制不住身體的顫抖。
沈清川的吻很輕,用嘴唇輕輕地摩挲着,又用舌尖舔舐過他的唇瓣,這不像是親吻,倒像是安撫。沈清川的手穿過他的頭發,扶着他的後腦勺,可他卻像是從來沒有接過吻那樣青澀,直到沈清川用舌尖頂了頂他的牙齒,他才如夢初醒一般張開了嘴巴。
溫熱的吻從嘴唇,慢慢地親到了他的下巴,然後舔*他的喉結,葉嘉緊緊地閉了閉眼睛,才壓下了心頭的異樣,他像是一件任人擺弄的玩具。
沈清川的手探了下去,細細密密地吻他的腺體,像是在告訴他不要害怕。
壓在他身上的那具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連他自己也僵住了。
毫無動靜。
不久,溫度和身體的重量都消失了。
葉嘉着急地拉住了沈清川,【不讓細節描寫,請讀者大大們自行想象。】
沈清川抓住了他慌亂的手,勉強擠出笑容。
“可以了,小嘉,可以了。”
——可以了,就到此為止吧。
葉嘉擡起頭,臉上已經是淚痕斑駁。為什麽還是不行,為什麽他已經這麽努力了還是不行?
經過了這些天的相處,葉嘉愈是認識到沈清川的無可挑剔,便愈是着急,着急着說服他自己。他幾乎以為自己已經被說服了,只要再稍稍努努力,他好像就可以接受沈清川了。
可是,哪有一份愛情是需要用“努力”這種方式去獲得的。
愛情從來都不是正常的,愛情應該是失控的。
他在這一刻才明白,他對沈清川沒有愛,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葉嘉捂住了眼睛,聲音哽咽,“對不起。”
沈清川摸了摸他的頭發,扯過一邊的被子幫他蓋上,然後輕輕地幫他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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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你發現對方根本不需要你來分擔他的痛苦與快樂,也并不在意你是否需要他來安慰你的難過與失落。那這段關系無論看起來多麽和諧,也只是毫無意義。
沈清川在客廳坐了一夜,然後,洗漱,吃早餐,上班。
打開門看到靠牆坐着的陳琅,聽到開門聲,陳琅擡起頭看他,眼圈深重,眼神卻十分淩厲,下巴上還殘留着新長出的胡渣,是徹夜未眠的證據。
“你怎麽在這裏?”沈清川問道。
陳琅的聲音異常沙啞,帶着與以往不同的陰沉“小嘉怎麽樣?”
“還在睡。”
他們隔着一個走道靜靜地對視着,許久,陳琅終于開口,“你給他标記了嗎?”
沈清川還沒來得及回答,陳琅又接連追問,“永久的還是暫時的?”
“沒有。”沈清川苦笑道。
“什麽意思?”陳琅臉上有了一絲神采。
“沒有的意思就是,沒有。”一宿沒睡的煩躁和被追根問底的不耐,連同這昨天不愉快的記憶一同湧來,他也不是聖人,他也會有情緒。
好在陳琅似乎并沒有在意這些,他雙手撐了下地,輕松地跳了起來,連語氣也變得生動了,“沒有标記?”
沈清川皺了皺眉,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我要去上班了。”
陳琅肉眼可見地開心了起來,“沈哥上班小心,我也回去睡覺了,好困哦哈哈,晚安~”
“砰”
關門聲響起,沈清川看着還帶着餘震的大門,眼神茫然。
[1]節選自《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