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他是如何清理幹淨,是如何爬到床上,又是如何跌入夢鄉的,細節他已統統不記得,他只知道許瑞白的懷抱帶着令人心安的魔力,令他一邊抗拒一邊又無法逃離。
葉嘉想,如果這世界上真的有“肌渴症”這樣的疾病,那他一定已經病入膏肓。
葉嘉是被鸫鳥的叫聲吵醒的,他睜開眼睛,适應了一下室內的明亮,與昨晚濃郁辛濁的迷疊香味不同,取而代之的是露水混合着綠植的清新味道,夾雜着一些他無法辨識的花香。
他下意識的要去尋找他的Alpha,卻發現身旁并沒有對方的身影,他感到有些失落。
“葉先生,要起來用早餐嗎?”低沉而謹慎的女聲從房間的角落響起,葉嘉坐了起來,循着聲源望去。
那是一個樣貌普通的Beta,大概四十歲上下的樣子,,嘴角邊已經有了褶皺,她的皮膚帶着這個年紀特有的蠟黃,仿若一個癟了汁水的果子。而那一身黑色的裝束又為她添了幾分嚴肅和恭謹,像是修道院裏常年不見天日的教徒,沉悶且黯淡。
葉嘉不知道如何稱呼她,只能愣愣的看着她。
“您現在要用早餐嗎?”那位beta臉上并沒有表情,連語氣也絲毫沒有改變,這些話在長年累月下已經是刻在她身體裏的一道程序。
葉嘉僵硬的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這樣的動作拉扯到了他的後頸,他不舒服的蹙了蹙眉,擡起手去想要摸一摸自己的傷口,卻摸到了纏繞在他脖子上的一圈繃帶。
“許瑞白呢?”他問道。
與所有的情緒都無關,他甚至未經思考便問出了這個問題,只是這一刻他潛意識裏最想知道的事情而已。
“少爺和夫人一同去馬場了,您用完早餐後,我帶您過去找他。”那位beta又不厭其煩的問了一遍,“你現在要用早餐嗎?”
葉嘉與最深層的本能抗衡着,即使他現在恨不得立刻見到許瑞白,恨不得立刻叫許瑞白抱一抱他,再吻一吻他,但他還是緩緩的搖了搖頭。
beta早已習慣的一個指令一個動作,在得到了葉嘉的回答後,便恭敬的向他彎了彎腰,往門外退去。
葉嘉咽了咽口水,令他不恥的渴望此刻正折磨着他,和他的理智痛苦的拉扯着。最終欲望占領了道德的高地,支配了他的所有行為。
“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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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裏,沒有人能戰勝欲望。
已經走到門口的beta停住了腳步,回頭等待他的指示。
早餐倒是沒有那麽浮誇,不過是最簡單的三明治配果汁,被端正的放在窗邊的桌子上,葉嘉坐在桌子前,他終于知道房間裏的香味來自哪裏,從打開的玻璃窗望出去,便是一片花圃。
已是暮春時節,花事荼蘼,但綠意更盛,昨夜一場細雨淋得草木氣味充盈。葉嘉無暇欣賞這些風景,也顧不得自己的形象如何,草草吞下最後一口早餐,結束了這場進食。
他洗漱過後,又匆匆換上了bata遞來的馬褲和馬靴,來不及戴上頭盔和手套,便催促着beta帶他往馬場走去。
他的腦子被想要見到許瑞白的念頭占滿了,否則他一定會記得照一照鏡子,這樣他就會看到自己臉上猙獰的青痕,脖子上纏着的繃帶,還有滿眼的急不可耐。
連他自己的欲望吓到。
葉嘉站在馬場的外圍,遠遠的看到許瑞白正騎着一匹黑色的駿馬在馬場中央飛馳,他沒有穿馬術服也沒有帶頭盔,陽光照在他的身上,自由且潇灑,仿若這不是被框起的馬場,而是真真實實的奔馳在大草原上。Omega看不清他的Alpha現在是何表情,卻因為标記,而切切實實的感知到了對方的心情。
許瑞白也發現了他,于是拉了拉手裏的缰繩,放緩了速度。
Alpha穿着黑色的高領上衣,微長的頭發紮在腦後,被風吹得有些淩亂,俊美深邃的臉龐,每一寸都像是精心雕琢過一般,他背着光緩緩向自己走來。
陽光下的許瑞白全然沒有了當日的頹唐,他仿佛蠶食精力的怪物,吸食葉嘉的光芒來滋養自己,于是葉嘉滿臉憔悴,精疲力盡,他卻變得容光煥發,神采飛揚。
視線交彙的那一刻,葉嘉用盡了全力才克制住自己沒有飛奔向他。
葉嘉這時這才發現帶自己過來的那位beta已經悄無聲息的離開,想來也是,還有一項又一項繁瑣的工作等待她完成,對時間的精準考量是每一個稱職的女傭應當恪守的準則。
許瑞白跳下馬,拿過他手裏的馬帽,幫他戴上,手指有意無意的碰到他側頰的肌膚。
葉嘉有些局促的咽了口口水,僵硬的往後退了一步,大拇指的指甲緊緊的扣着食指中節,這樣的距離太近了,近得他渾身的細胞都開始蠢蠢欲動。
許瑞白見狀只是淡淡一笑,向他伸出了手:“來,我教你騎馬。”
葉嘉明明心裏說着不要,可拒絕的話沒有說出口,手已經遞了過去。許瑞白稍稍使力便将葉嘉推上了馬,還貼心的幫他把馬镫調整到了合适的位置,随後也翻身上馬。
一下子被Alpha的信息素包圍住的感覺讓葉嘉渾身酸軟,連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許瑞白清晰的感覺到他的戰栗,他抱着他,像是抱着一只雨夜裏受驚的小貓。
既然是小貓,那麽被逗弄自然就是他全部存在的意義。
許瑞白壓低了身子,讓自己的下巴若即若離的靠着他的側頸,親密得連呼吸都交纏在一起,用手掌包裹住葉嘉的手,手指狀似不經意的撫過他的手心,這樣的觸摸讓葉嘉背後起了一層薄汗。而這位肇事者卻絲毫未覺,只細致的教着他握缰的方法:“像這樣,把缰繩放在無名指和小指之間,然後用大拇指壓在上面。用無名指控制你手掌的着力點。”
“雙腿夾緊馬背。”
許瑞白從小練習騎馬,即使離開了馬鞍也可以輕松的駕馭,他輕輕蹬了蹬腿,黑馬便聽話的慢走了起來。
“我為什麽會這樣?”葉嘉幾乎搖搖欲墜,不停地往馬背上倒去,他讨厭這樣的不停發情的自己,像是滿腦子只想着交配的低等動物。
“哪樣?”許瑞白問。
葉嘉緊緊地拉着缰繩,沒有說話,他知道許瑞白明白他在說什麽。
“控制不住的想念我,想要靠近我,想要被我擁抱,被我的信息素折磨,完全無法離開我。”許瑞白的聲音毫無波瀾,卻帶着一種理所當然,Omega所經歷的痛苦,他全都看在眼裏,又全都置之不理。
“暫時标記後,如果不進行性/交你會一直這樣渴望我。”
“別害怕,你只是在要我,幹/你。”許瑞白的語氣居高臨下。
葉嘉的眼眸猛得睜大了幾分,許瑞白的話像是暮春時陡然降下的一場雪,令他脊背生寒,他用這樣粗俗的詞語來踐踏他,要他難堪,要他絕望。
“瑞白,過來這邊。”遼闊的馬場傳來一聲溫柔的女聲,葉嘉聽到身後的Alpha 輕聲“啧”了一下。
即便沒有标記,他也可以發現Alpha的煩躁。
但許瑞白還是輕輕用膝蓋打了打馬肚,轉頭朝着馬場的那一頭慢走了過去。
許瑞白下了馬,伸手想要接葉嘉下來,葉嘉卻偏了偏頭,自己費力的翻了下來。他沒有騎過馬,也不懂得什麽技巧,他想,自己的動作一定很狼狽。
穿着休閑服的男男女女們都有着不老的容顏,于葉嘉而言,此刻的他們都長着一樣的臉,青春永駐,神氣活現。
他們談笑着打量葉嘉,他下意識的往他的許瑞白身後躲了躲,他本就敏感怕生,被暫時标記後,沒有得到Alpha足夠的撫觸,便又更放大了這份敏感。即便是那眼神也許并沒有夾雜什麽失禮的情緒,但光光是這樣的打量就已經足夠讓Omega如芒刺背了。
許瑞白察覺到了他的不安,摸了摸他的後頸,大概是要給他些安慰。
可這樣的動作卻反倒讓他更加崩潰,那個可以和白竹虞,和許泠從容對視的葉嘉不見了,他被拔了原本就不鋒利的爪牙,又被套上細長的鎖鏈,成為了真正供人亵玩的寵物。
“瑞白跟陳家小姐的事怎麽樣了?”孫瓊朝着白竹虞問道。
白竹虞擡了擡眼皮,掃了一眼臉色不悅的許瑞白,“不着急,總是要瑞白中意的才行。”
婚姻不過是許家禁锢住許瑞白的一個方式,只要許瑞白願意回來,那麽妥協只是遲早的事。
人就是在一次次妥協和讓步中,失掉自己所有的權利的。
白竹虞并不着急。
“也是,陳家現在本來也亂糟糟的。”孫瓊附和道。
“聽說,陳夏成現在準備接那個Alpha回來?”周思問道。
“是啊,我看陳夏成也是實在沒辦法了,一雙兒女都是Omega,連個能培養的人都沒有。”
“那小孩我見過一次,挺讨人喜歡的。”白竹虞說道。
“當然得讨人喜歡,不然陳夏成風流債這麽多,哪能偏偏就選中了這一個?”這人的語氣裏滿是促狹的諷刺,尖銳刺耳。
“我看,孩子還是得從小培養,這20歲都成了型了,再怎麽費力,怕也是難成大器。”
所有別人家的風吹草動都會成為茶餘飯後的話題,這與階級無關,與人類的劣根性有關。
“對了,小可呢?伊伊不是說他們學校已經放春假了嗎?”
“嗯,明天就到家了。”
“那家裏可又熱鬧了。”
葉嘉聽不懂他們的對話,許瑞白則是不感興趣,他們兩人安靜的走在最邊緣。
但即便如此,還是不可避免的成為了話題中心。
“我聽竹虞講,瑞白已經開始接手W社了?”
“嗯,我先帶着他,慢慢交給他一些簡單的業務。”許泠穿了一身白色的運動服,未施粉黛,笑得滿臉朝氣。
孫瓊問道:“那瑞白的那些畫……”
“不畫了。”從開始便未發一言的許瑞白,突然出聲打斷了孫瓊。
葉嘉驚詫的看向他,卻只看到了他的面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