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不知是如何愛上你/也不知是何時或者何地/我的愛很直接 既不複雜也不驕傲/我愛你/因為我不知道除了愛你/我還有什麽其他選擇】[1]
葉嘉等了幾天不見許瑞白的回信,多少有些明白許瑞白的心思了。但他也不想做最壞的打算,一來是對這個人還心存幻念,二來是他實在不願意相信自己運氣就會這麽差。原以為的枯木逢春怎麽就成了禍不單行,葉嘉想不通也不敢想。
他就這麽一日日囫囵的過着,心裏倒是越來越平靜,短短一個禮拜便自己把自己給安排妥當了。結果主編先不幹了,許瑞白已經整整兩個禮拜沒有交稿,且這個禮拜還是沒有音訊,催更的粉絲氣勢洶洶,許瑞白和官方的BP早就已經淪陷,看這陣勢大有殺到編輯部一決雌雄的意思。
主編頂不住了,一大早的便扔了個地址給葉嘉,要他上門催稿。葉嘉雖說想要一個結果,但讓他猛地面對許瑞白,他反倒畏懼起來了。只是他也沒敢怠慢,急匆匆的就往地址上的地方去了。
眼前是一棟被一片金雀花叢簇擁着的房子,眼下,那黃花正在陽光充足的夏季熱烈的怒放着,小徑從馬路中央直通房子的大門,往後延伸則是一大片豐茂的綠地。熱氣凝結在灰白色的外牆上,閃耀在頗具設計感的玻璃上,連空氣也變得透亮,葉嘉緩緩穿過花叢,花香濃郁,他卻一陣陣的發暈,連在耳邊嗡嗡作響的蟬鳴都似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他終于明白他與許瑞白之間那份無法言說的距離感到底是從哪裏來的了。
那不是他跟許瑞白之間的隔閡,這是橫亘在兩個階級之間的,令人無能為力的差距,那些東西也根本不是靠他一個人的努力就可以填補的。
站在別墅的門前,葉嘉已經心死了大半,幻想破滅的感覺并不好受,當你的信仰開始坍塌,你除了無力感以外更多的其實是茫然。
他下意識的想要逃走,卻又在轉身的瞬間想到主編的交代。
對,他來這裏不是為了他的愛情,是為了他的工作。
葉嘉平複了幾個呼吸,按下了門鈴。
心裏還有最後一絲掙紮,掙紮着盼望是主編給錯了地址,這樣的話他就可以繼續裝作一無所知的朝許瑞白靠近。再不濟就算讓許瑞白不在家也好,那樣的話他就可以毫不吝惜的逃離這裏,然後回到他的角落,自我療愈後,用更好的方式來面對結果。
可上天哪能等你事事都準備好了,不論他如何遲疑,如何徘徊,故事還是要繼續。
門鈴響了三下,仿佛是在他苦難的大門上扣了三下。
一打開門,陌生的信息素迫不及待的從門縫裏鑽了出來,迅速占領了葉嘉的鼻腔,傻子也知道這裏剛剛發生過一些什麽,葉嘉的臉色越發蒼白,只覺手腳冰涼。
許瑞白見到是他,臉色微變,問道:“你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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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嘉盡力克制着狂跳的心髒,用平靜的語氣回答道:“主編要我來收稿子。你已經消失快三周了。就算不更新也應該要有一個理由,不然,跟讀者不好交代。”
許瑞白皺了皺眉,似是對葉嘉未經他同意私自闖進他的領地這件事不滿:“還沒畫好。”
“還有多少?”葉嘉直視着他,“我在這裏等你畫完。”
許瑞白微微側身,抵住了門,表示無聲的拒絕:“我畫好了會傳給你。”
“我可以在門口等你畫完。”葉嘉也寸步不讓。
“門口?”
簡直是匪夷所思。
八月的烈日正是毒辣刺人的時候,即便是半山腰,正午的溫度也實在稱不上适人。葉嘉只是在這裏呆了短短了十幾分鐘,身後就已經出了一層薄汗。葉嘉說出這話一半是氣血上頭,一半則是在賭許瑞白不會這麽絕情。
“對,這是我的工作,我一定要拿着成稿回去。”葉嘉擲地有聲的說道。
“工作。”許瑞白像是聽了一個笑話,“你除了我,手裏還有別的畫手?”
葉嘉第一次見到許瑞白露出這樣的表情,那是比冷漠還要讓人無法忍受的表情——輕蔑。葉嘉從來沒想過這表情會出現在那個溫柔紳士的許瑞白的臉上。
葉嘉窘迫的解釋道:“現現在還沒有,但是我剛剛進公司……”
還未說完,便被許瑞白身後出現的身影打斷了,一個纖細的美少年Beta從陰影中走了出來,“Jude,你來客人了,那我就走喽~”
許瑞白點了點頭。
那個Beta笑着擦過葉嘉身邊,還友好的朝着葉嘉揮了揮手,“bye~”
葉嘉通體生涼,只看着那身影消失在花園深處才回過神來,顫抖着問道,“他是誰?”
“朋友。”又是這樣模棱兩可的答案。
“可以上床的朋友?”葉嘉覺得自己已經在崩潰的邊緣了。
“是。”
“那我呢?”
“一樣。”
許瑞白輕而易舉的便擊潰了他最後的抵抗,葉嘉感覺有什麽已經碎了一地。
他憤怒的吼道,“你憑什麽,憑什麽覺得一樣?你問過我嗎?”
許瑞白面無表情的盯着他,語氣冷漠:“這不就是你跟于一把我叫過去的目的嗎?”
葉嘉愣了愣,不敢置信的反問道,“目的?”
“于一對你喊的加油,不就是這個意思嗎?”許瑞白眼底的輕蔑又浮了上來,自以為已經把眼前的這個人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葉嘉組織着語言,想要解釋那天的事,卻期期艾艾的不知道從何說起。
許瑞白見狀便更加确定自己心裏的判斷:“不然這麽巧,你偏偏就在那天到了發情期?”
葉嘉已是心如死灰,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在許瑞白心中會是這樣的一個費盡心機的人,他竟然還天真的以為自己跟許瑞白是關系平等的朋友?竟然還異想天開的以為他跟許瑞白會有可以期待的未來?!
他現在簡直恨不得給自己兩個耳光,讓自己好好清醒清醒。
葉嘉咬着牙,用最後的一點尊嚴質問道:“你既然這麽不願意,為什麽不帶我去醫院打抑制劑?你既然這麽不喜歡,為什麽不早點給我答案?”
“答案?”許瑞白重複着兩個字,臉上露出的表情說不清是痛苦還是什麽,仿佛他也為兩個字苦苦追尋了許久卻一無所得那般。
“瑞白……”葉嘉叫他。
許瑞白清醒了些,他嗤笑一聲,不知道是在嘲諷自己的失态還是因為別的原因,低聲說道:“無所謂了。”
葉嘉還沒咀嚼出這話裏的味道,下一秒,便被眼前的人堵住了唇,濕潤的觸感如此熟悉,此刻卻讓人一點也提不起興趣。舌頭頂開齒頰的那一刻,葉嘉重重的推開了他。
“許瑞白!”
許瑞白冷笑着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津液,擡了擡眼:“這不就是你想要的?”
葉嘉閉了閉眼睛,幾秒後重又睜開,已經是一片晴明。
許瑞白說得沒錯,他從第一眼見到許瑞白的時候就已經心懷不軌,不論是來G市也好,進W社也罷,每一次跟許瑞白聯系他都帶着那些見不得人的私心。即使他解釋了又如何?許瑞白也不會因為他的解釋便喜歡上他,他已經清楚的知道自己跟許瑞白之間的差距,也明白了這是一份沒有結果的感情。
那麽與其退回到不冷不淡的朋友關系,現在這樣也許确實是他想要的。
之後在無數次無法入眠的深夜,葉嘉都會想若是當初做了不一樣的選擇,是否一切都會有截然不同的結果?
但在那一刻的葉嘉看來,他早已是別無選擇,只能冒險去愛他。
“對,你說的對,這就是我想要的。”葉嘉聽到自己的聲音,帶着赴死的決絕。
注:摘自聶魯達《二十首情詩和一首絕望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