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在排隊等待檢查時,葉嘉收到了許瑞白的微信:你把樣板送過來吧。
葉嘉看了一眼時間,12.34。許瑞白應該剛醒。
他又可以見到許瑞白了,想到這,排隊的焦躁好像一下子減輕了不少。
“沈醫生,你這個表情很容易讓我懷疑自己得了不治之症。”葉嘉看着面色凝重的沈清川,開起了玩笑緩和有些壓抑的氣氛。
沈清川卻并沒有笑,擔心的神色更重了一些:“小嘉,你……真的沒有遇到什麽事情嗎?”
葉嘉眨了眨眼道:“沒有啊,怎麽了,是我的身體出了什麽問題了嗎?”
沈清川用手指點了點報告:“我之前跟你說B類抑制劑的副作用有多大,你聽進去了多少?”
葉嘉松了一口氣,猜到沈清川的意思,勉強的笑了笑:“我知道。”
“你不知道!”沈清川的音量提高了幾分,“報告顯示,你體內的激素調節現在已經開始紊亂了,我剛給你開過B類抑制劑,現在你又……”
沈清川看到葉嘉的臉色越發不好看,才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可能有些逾距了,他頓了頓,才重又開口道:“小嘉,不要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這次我給你開A類。”
“沈醫生,不用了,您還是給我開B類吧。我一直用的都是B類,一下子換藥我怕會引起發情期的混亂。”
“我是醫生,我知道用量。你不用擔心這個。”
沈清川并沒有這麽好說服。他說完,便要轉身去打字。
葉嘉輕輕按住了沈清川的手臂:“沈醫生,別。A類抑制劑很容易産生藥物依賴,而且價格也不是我能負擔得起的。”
A類抑制劑确實沒什麽明顯的副作用,但缺點就是作用不徹底,必須每天按時按量使用,而且價格也非常的不親民,一個月就要近四位數,實在不是他這樣的工薪階級可以負擔得起的。
沈清川微微嘆了口氣:“錢你不用擔心,我來幫你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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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B類抑制劑……效果最好不是嗎?”
“小嘉,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遇到什麽困難了。你可以跟我說說看,說不定我可以幫你。”沈清川的關心讓葉嘉有些不好意思,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麽回應,他跟沈清川說是熟識,但到底也沒有什麽深交。
其實,沈清川的擔心也在情理之中,B類抑制劑,用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在紅燈區。價格便宜,見效夠快,既能抑制發/情又能有效避孕,畢竟在發情期那種神志不清的情況下是不可能出來接客的。缺點就是這類抑制劑打進身體會疼好久,而且長期使用必然會造成身體激素的紊亂,雖然一般不會造成生命危險,但是對身體的傷害是不可逆的,不好好調理的話,基本不到三十歲,身體就都垮掉了。
前兩年有關部門還出臺了意見征集稿,建議取消這類藥物在市面上的流通,但是考慮到中下層的Omega的數量實在不少,最後也只是不了了之。
“沒什麽。”葉嘉搖了搖頭,“沈醫生,你就當幫我一個忙,按原劑量開給我就可以好嗎?”
“小嘉……”沈清川還想勸他幾句,卻被葉嘉打斷了。
“沈醫生,謝謝你,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的。”葉嘉笑着直視沈清川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跟許瑞白在一起呆得久了,葉嘉覺得自己現在也能很好的保持跟別人的距離感了。
比如他現在明明是在笑着感謝沈清川的好意,沈清川卻确實沒有再追問下去了。只是嘆了一口氣,就幫葉嘉開了B類,又叮囑他有什麽不舒服一定要來醫院檢查,才放他離開了。
葉嘉趕着回編輯部拿了打樣,又給主編打了報告,主編表示下午可以不上班,但是一定要說服許瑞白來參加年會,仿佛許瑞白就是他存在于編輯部的全部意義。
葉嘉苦笑着,心裏暗道任重而道遠。
雪停了,但路還是難走,葉嘉在路上耽擱了一些時間,趕到許瑞白的住處時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
一開門就看見了坐在沙發裏的許瑞白,此時正維持着把咖啡送進嘴裏的姿勢看向他。空曠的房間裏正放着柴可夫斯基的《第一交響曲》,冬之夢幻的第一樂章溫柔而平靜,許瑞白只穿了一件黑色的羊絨毛衣,整個人顯得優雅又舒适。
葉嘉把手裏的塑料袋往身後藏了一藏,有些手足無措道,“我以為你還在畫畫,就自己進來了。”
許瑞白有時候因為畫畫太過專注,又或者因為帶着耳機,所以常常聽不到房間外的聲音。在葉嘉第三次因為按門鈴沒有回應而在門口凍得滿臉鼻涕,被許瑞白拎進來的時候,許瑞白終于大發慈悲的把開門密碼告訴了他。
許瑞白站了起來,把咖啡放到了面前的桌子上:“沒事,我出來休息一下。”
“嗯。”葉嘉愣愣的應了一聲,腦子還有些空白。
許瑞白心情好像不錯,笑道:“進來吧。樣板帶來了嗎?”
“帶來了。”葉嘉吸了吸鼻子,趕忙把懷裏的東西遞給了許瑞白。
許瑞白把三個樣板翻了兩下,沒有說話,幾秒後擡頭看了他一眼,又低頭重新翻起了樣板:“你喜歡哪個?”
葉嘉受寵若驚:“我?”
“嗯?”
“嗯……我覺得第一個和第二個的設計比較簡約,也符合當下的審美,但是也正是這樣就好像有點落俗了,第三個的話就會有創意一點,很獨特的感覺……”
葉嘉把自己的想法一一的說了出來,他像是猝不及防被點名的學生,甚至不敢看向許瑞白的方向,等到全部說完才發現許瑞白正眼神含笑的看着他。
葉嘉懊惱自己說得太多了,萬一許瑞白不喜歡第三個,那豈不是顯得他過于賣弄,還讓許瑞白下不來臺了。
就在葉嘉忐忑不安的時候,許瑞白緩緩開口道:“我也這麽覺得。”
葉嘉驚喜的看向許瑞白,許瑞白卻笑得很淡,像是并不在意這件事。
許瑞白揉了揉葉嘉的頭發,把樣板還給了他:“就用這個吧。”
“嗯!”葉嘉是肉眼可見的開心,興沖沖的把東西收了起來,一不小心就把手上的塑料袋露了出來,塑料袋上明晃晃的印着市醫院的标志。
許瑞白瞥了一眼,随口問道:“生病了。”
葉嘉趕忙把袋子放了下來,低着頭撒謊道:“嗯,有點感冒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慌張,明明清楚許瑞白就算知道了也不在意,但還是下意識的想要把袋子藏起來。也許這樣多少能讓自己好受一些,許瑞白只是不知道自己在用B類抑制劑,許瑞白心裏還是有一點在乎自己的。
看着葉嘉噎噎藏藏的樣子,許瑞白大概也明白袋子裏是什麽,他語氣關切,臉上卻沒什麽表情:“最近天氣确實有點冷,你的外套太薄了。”
“嗯,知道了。”葉嘉低着頭輕聲應道。
許瑞白突然伸出手探了探葉嘉的額頭,葉嘉猛地擡頭,不敢置信的看他,未等葉嘉反應過來,便看到許瑞白的臉在眼前放大,竟是做出了額頭相抵的動作。葉嘉覺得自己心髒都快要從嗓子眼跳出來了,腦子裏已經是一片空白。
許瑞白有一萬種方式讓他小鹿亂撞,只要他願意的話。
“沒有發燒。”許瑞白好聽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葉嘉連眼睛都忘了眨。他暗笑自己不争氣,明明已經親密接觸過這麽多次了,被對方觸碰還是會緊張得不敢動。
忽而許瑞白像是聞到了什麽,輕輕的嗅了嗅葉嘉的頭發,皺了皺眉,不動聲色的拉開了兩人的距離,似是漫不經心的問道:“你們公司新來了Alpha?”
衆所周知,他們編輯部除了他只有Beta,Beta本來就是最好的工作者。
葉嘉實話實說:“沒有啊。”
許瑞白眼神鋒利了起來,似是醞釀着風暴,卻在将要爆發的下一秒轉身坐回了沙發上,随手拿了一本書翻開,語氣恢複了冷淡:“交新男朋友了?青草味?”
葉嘉急忙擡起手聞了聞自己的衣服,竟真的有一股不屬于他的清新味道,葉嘉百口莫辯,他确實不認識青草味的Alpha,又無法反駁眼前的事實,只能無力的解釋道:“我沒有……”
“不是男朋友?那是炮-友-?”許瑞白轉過臉來,露出森森的白牙,吐出紮人的刀,明明是在笑,眼底卻都是冷意。
葉嘉輕聲打斷:“我不約炮。”
他覺得心上被刺了一個洞,正汩汩的往外冒血,但他不想在許瑞白面前出醜,他還保留着那沒什麽所用的自尊心。
“是嗎?”許瑞白反問,不知道為什麽明明随意的語氣,葉嘉卻聽出了一絲嘲諷。
是啊,說得他多幹淨一樣,不約炮,那他跟許瑞白又算什麽?獻身?以身相許?真是有夠惡心的,葉嘉覺得中午吃的飯菜都要吐出來了。
“我先走了。”
許瑞白一言不發的低頭翻着書,卻在葉嘉關上門的那一刻擡起頭,盯着已經空無一人的客廳,輕蔑的笑了笑。
葉嘉用手指碰了碰心口的位子,仿佛是要用這樣的方式來确認自己的存活,那裏還在有力的跳動着,原來心真的是會麻木的。沒有人會因為愛情而死,青春為我們的愛情抵了命。
許瑞白還是那個許瑞白。
溫柔得體是他,疏離冷漠也是他。
要留在他身邊,就該習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