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七十九章
宴秋把懷表修繕一新, 在掉漆的金色表面上?重新噴上?漆。
沉甸甸的懷表拿在手裏,只是半舊, 看不出歷經了十幾年的滄桑。
她用絲巾包裹住寶貝, “林晚晴在哪裏。”
宴秋把懷表揣進兜裏,說些家常,“過幾日我們要回去了, 今日對?面街的大爺送來了一只麻鴨。”
俞菲坐在小板凳上?嗑瓜子。
咔嚓咔嚓咔嚓。
“不知道呢,夫人好像在忙咔嚓咔嚓咔嚓。”
“……”
宴秋表情複雜,“你少吃點。”
俞菲:“上?班就沒得吃了咔嚓咔嚓咔嚓。”
往日穿着高跟鞋,體面工作?裝,提着大牌公?文包的秘書, 現在身上?披着大紅棉衣, 腳上?踩着個村口老太太親手納的棉鞋, 手裏捧着焦糖味的瓜子。
“焦糖瓜子是最屌的。”
俞菲突然想起來, “今天是素魄新品發售, 夫人在直播。”
她最後兩?個字的發音很?輕, 被咔嚓咔嚓咔嚓給遮蓋住。
小秘書擡頭看着老板,
比起夫人, 老板更像是個需要照顧家庭的賢妻良母。
俞菲沒敢把心裏的話說出來, 害怕被打。
宴秋提着鴨脖子去廚房處理食材。
麻鴨突然被扼住命運的脖頸,眼神無助,撲騰着翅膀。
嘎嘎嘎嘎嘎。
宴秋一只手提着鴨子,另一只手低頭看平板上?的菜譜。
南方人喜歡吃老鴨煲, 在倉庫裏還?有點曬幹的竹筍。
竹筍, 老鴨, 裏面加點幹香菇,用砂鍋炖煮。
宴秋喃喃細語:“甜甜身體虛, 需要多溫補溫補。”
她從小都?身體虛,需要被人精心呵護。
“晚上?再加一盅燕窩。”
……
“嗯,是的,還?有二?十分?鐘開售。”
在直播間裏林晚晴沒有露臉,她骨節分?明的手指上?拿着新品發售的香水樣品。
林晚晴的聲音很?輕柔,她長發垂在肩膀上?,身上?穿着條很?有江南氣息的水墨風裙子,把本就薄薄的肩背線條襯托得更加符合風情調性?。
“婉婉好美,嗚嗚嗚我就知道婉婉的身份不一般。”
“這個戒指我認識!宴秋手上?是不是也有個一模一樣的,大膽猜測是情侶款!”
“我一直喜歡的小衆香水品牌,沒想到……那麽牛逼。”
林晚晴細心介紹着香水的使用場景,和不同香調的碰撞。
彈幕裏的所有注意力都?彙聚在她無名指的戒指上?。
“大膽猜測和宴秋是對?戒。”
“你們不要ky好不好,世界上?又不是只有她們才有粉鑽戒指。”
“宴秋的粉絲怎麽到處都?是,粉圈真是烏煙瘴氣,請讓我們姐姐獨美。”
“樓上?清醒一點,有沒有一種可能宴秋不是娛樂圈的人呢,人家正兒八經的大老板好不好(叉腰”
“第?一次知道宴秋的名字,我在商務艙附帶的雜志裏看到的(雙膝跪地”
“婉婉背着我們發財了是不是!”
林晚晴在認識宴秋之前一直有開小號直播的習慣,她靠分?享服裝設計和香水相關的知識,有快十萬粘性?很?大的粉絲。
“戒指啊。”
林晚晴沉吟一下,她沒有決定要不要和彈幕說明。
“我假的都?不敢買那麽大一顆”
一個彈幕飄過,後面全是流淚的表情。
戒指很?招眼。
林晚晴嘴唇動了動,“是假的,我戴着好看……”
她話還?沒說出口,身後突然有個提着鴨脖子的人影走過。
麻鴨:嘎嘎嘎嘎嘎——
宴秋穿着藕色真絲睡衣,明明是中性?的款式,卻穿出了特有的女性?的風情萬種。
在寬松的褲管下是一節雪白的腳踝。
趿拉着毛茸茸的白拖鞋把麻鴨提到廚房大水池裏面。
“我看到了!是宴秋對?不對?!”
彈幕像瘋了一樣瘋狂刷屏。
“是宴秋!她那麽好看,我絕對?不會認錯。”
“沒想到啊,婉婉真的嫁給宴秋了。”
“一入豪門深似海,凡有得必有失,得到了金錢,失去了煩惱。”
“這個香水我他媽買爆,原來以為素魄沒人疼沒人愛,是我膚淺了。”
“四?舍五入等于擁有宴秋同款香水以後,是金錢的味道。”
“這對?CP我特麽嗑死。”
林晚晴看到密密麻麻的彈幕,才突然意識到宴秋在背後。
在手機攝像頭取景的邊緣,宴秋慢條斯理摘下無名指上?的戒指,放在大理石中島臺上?。
手裏的麻鴨,無助的嘎嘎直叫。
林晚晴直播間的氛圍頓時被破壞了,人數往上?直飙,即将到直播軟件的金榜上?。
宴秋對?直播一無所知,回頭對?林晚晴笑了一下。
“甜甜的衣服真漂亮,在家也打扮得那麽好看。”
林晚晴:“……!”
“啊啊啊啊啊啊宴總對?我老婆笑了!”
“眼神好寵溺,這個女人那麽有錢,還?長得該死的那麽好看。”
“宴總的腿能站?我以為要一輩子坐在輪椅上?呢。”
宴秋殺鴨子的動作?和林晚晴之前殺雞的動作?如出一轍,把鴨頭往脖子根處撇,鋒利的中式菜刀,抹過脖子上?的血管。
噴湧出來的濃稠鮮紅的鴨血濺在象牙白的大理石臺面上?。
更多的鴨血落在了白瓷大海碗裏。
一滴鮮紅的液體濺在宴秋的右眼眉尾處。
千嬌百媚,危險又迷人。
“宴總的表情像鯊過上?萬條人命。”
“笑死,為什麽金融課上?講的大佬私下裏是這樣啊!難道不應該是會所嫩模配八二?年紅酒嗎。”
“她為什麽那麽熟練啊!我的濾鏡要碎了,但是好好磕。”
“姐妹們,香水開售了,給我沖。”
“前五千個下單的用戶可以得到一罐宴總親手放的鴨血(不”
林晚晴無奈地張張嘴,最後一句話都?沒說,默默把手上?的樣品放在一邊。
早知如此,就不一大早起來寫直播稿了。
讓宴秋賣姿色,效果來得更好。
宴秋讓俞菲燒了一鍋熱水,把鴨子的毛全部拔掉,小心不燙傷鴨皮。
裏面的鴨胗鴨肝鴨腸鴨心單獨拿出來,和晚上?的鹵豬蹄一起做。
刀法?利落,中式菜刀每一次落下都?帶着骨頭的碎裂聲。
“甜甜在看我做什麽?”宴秋放下刀把手沖幹淨,多此一舉說,“我也是會做菜的。”只是會的不多。
iPad放在菜板架上?,上?面是詳細到每一個步驟的教程。
那雙會下廚房的手環在林晚晴的腰身上?,“甜甜今天這身衣服真好看。”
林晚晴把頭撇向一邊,捂住眼睛。
直播還?開着呢!
“今天可是我哪件事?做的不對?,讓甜甜不開心了,”宴秋與?她耳鬓厮磨,“我來廚房後,甜甜都?沒和我說一句話。”
彈幕已經嗑糖嗑到暈厥。
“啊啊啊啊我老婆原來叫甜甜,好可愛的名字!”
“這真的是宴秋嗎?怎麽和我社?畜姐姐口中的宴秋不一樣。”
“如果是劇本,麻煩多演一點,我買爆。”
“洗筍幹那個姐姐——不會俞菲吧?”
“俞菲啊,我在一次會議上?好像遠遠看過她,氣場兩?米八的頂級打工人,怎麽穿着花棉襖啊喂!”
“悄悄說一句,一家三口好甜,俞菲剛好當她們的傻女兒。”
“看到樓上?我緩緩打一個問號?”
纖瘦的江南姑娘輕輕扯着宴秋的袖口,“秋秋,我在直播呢。”
少女眼眶發紅,似是害羞,又似是無措地看着她。
宴秋的一顆心都?化成水了。
“好,那我在廚房不打擾你。”
擔心打擾到愛人工作?的貼心妻子轉身回到廚房,在脖子上?挂了個集市上?三塊錢買來的碎花圍裙。
林晚晴面對?滿屏幕的彈幕她一點說香水的想法?都?沒有了,把鏈接放在直播間最下方,鏡頭對?準宴秋忙活的背影。
甜甜無語
甜甜只想賺錢。
砂鍋架上?爐竈把鴨肉和筍幹放進去開大火炖煮,不出半個小時,咕嘟咕嘟的香味飄滿了整個房子。
從廚房的窗子往外看,能瞧見外面大片的火紅山茶花和院子裏的一個秋千。
碩大的橘貓躺在單人沙發上?打哈欠,一看到宴秋走過來立刻哈氣。
宴秋朝貓貓丢了一塊半生不熟的鴨胸,“去吃。”
橘貓嗅嗅味道,立刻叼起來,跑到林晚晴角邊小口品嘗。
宴秋:“。”
今天又是沒有摸到貓貓的一天。
“你架着手機做什麽?”宴秋注意到茶幾上?突兀的一塊手機,她撩起長發彎腰看手機屏幕。
她沒反應過來林晚晴的直播是需要開攝像頭的,思維慣性?以為和她開視頻會議一樣只用說話。
攝像頭怼臉拍,宴秋如畫般的眉眼,微微上?挑的眼尾,雙唇被咬破的傷痕高清呈現。
彈幕:“!!!!!”
宴秋震驚了一秒:“剛剛我在廚房的畫面都?拍到了?”
“拍到了!宴總為了喜歡的人洗手做湯羹,好賢妻良母,好家庭主婦!”
“有一說一,看過程比我女朋友做得好吃多了。”
“只有我一個人好奇俞菲手裏的瓜子是啥味的嗎?看上?去好饞。”
宴秋睫毛顫了一下,“多謝諸位支持我妻子的工作?,今天直播到此結束。”
在結束的前一秒,林晚晴探出腦袋,突然在宴秋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畫面定格在宴秋被親的猝不及防。
這是林晚晴在鏡頭中第?一次主動宣示對?宴秋的所有權。
有些發燙的手機放在冰涼的茶幾上?。
宴秋突然後悔,“抱歉打斷你直播了,現在開來得及嗎。”
林晚晴如夢似幻,“不用,宣傳效果達到了,不出三分?鐘會上?微博熱搜。”
廚房裏的老鴨湯咕嘟咕嘟直冒泡。
俞菲抱着貓貓到花園裏嗑瓜子。
她抱着瓜子帶望着外面過于燦爛的天空,“還?是焦糖味的瓜子好吃咔嚓咔嚓。”
少女腰肢被手臂圈住,“秋秋姐姐今日怎麽突然想做菜了。”
林晚晴原本打算直播結束後,把這只鴨子用來烤。
現在做老鴨湯也不錯。
宴秋後腰靠在中島臺邊,把林晚晴抱在中島臺上?坐好。
性?格溫柔的年長者淺笑說:“鴨子是別人送的,筍幹是那日我們從山上?挖的,砂鍋和調料,我在集市花了很?便宜的價格買到品質最好的。”
林晚晴笑容愈加溫柔,“姐姐。”
宴秋用湯勺盛出一點老鴨湯,“甜甜先嘗嘗味道。”
“爸媽在事?業有成後盤了一個農場,隔三差五會拖來剛出生一兩?個月的小羊崽和小豬仔,爸爸負責宰殺和剁骨腌制,母親負責烹饪。”
食材的品質算不得最頂尖,烹饪手法?自然也沒有大廚精致。
一家三口圍着桌子吃飯,一些吃不完的肉類會分?給鄰居,鄰居的好東西?也會分?給她家裏。
林晚晴低下頭用額頭抵在宴秋的額頭上?。
兩?人呼吸糾纏,融為一體。
宴秋抿了一口林晚晴嘗剩下,“湯裏需要加鹽嗎。”
林晚晴搖頭:“不用,很?鮮甜。”
把砂鍋端到餐桌上?,宴秋猶豫了很?久說:“我可還?算賢惠?”
當然賢惠!
林晚晴忍俊不禁,“為什麽秋秋要糾結賢惠,這不像你。”
她的黑色大貓貓好可愛。
比橘貓還?可愛。
院子裏的橘貓:喵嗚?
所以愛會消失是嗎?
曬幹的筍去掉了澀味,增添的柔韌和耐嚼久煮不爛,裏面吸取了鴨肉的鮮,竹筍比肉還?好吃。
宴秋用筷子夾一塊香菇放在嘴裏慢慢咀嚼。
“就像甜甜剛嫁給我時想要履行妻子的義務,在私下和外人面前都?要裝成合格的妻子,”宴秋的聲音很?緩,好像每一個字句蹦出來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和勇氣,
“我也想做一個合格的妻子,會賺錢,會做飯,有時間陪你,也有時間陪孩子。”
摘下金邊眼鏡的宴秋目光前所未有的清澈,她心裏有着不能明說的想法?。
想要贖罪,想要把從前虧欠林晚晴的都?補回來。
即使兔子小姐沒有怪她,十四?年前突然離開,丢下她一個人在林家過被人欺負的苦日子。
宴秋心中依舊有愧。
她錯過了林晚晴的少女時期。
她無論做出如何努力,都?彌補不回。
窗外藍閃蝶揮動翅膀,金色混合藍色的光澤在太陽下如散落的金箔。
林晚晴喜歡喝老鴨湯,三個人你一口我一口,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鴨血凝固後晚上?做一鍋毛血旺。
俞菲覺得自己會做,撸起袖子準備幹。
被宴秋給阻止。
宴秋說:“過年期間去醫院不吉利,還?是算了。”
俞菲:?
……
林晚晴盤腿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銷售數據,“俞秘書怎麽了?”
她擡眼看俞菲蔫了吧唧的,抱着貓貓嗑瓜子。
連嗑瓜子都?不起勁。
“不被老板信任的心腹沒有存在的意義,我早早寫辭呈滾蛋吧。”
林晚晴心想宴秋只是想多活十幾年。
她罪不至此。
晚飯吃完後,林晚晴本想找宴秋一起去老城區散散步,她提着竹籃子和俞菲手牽手。
“秋秋也一起去?”
宴秋神色匆匆,顯然想去猶豫幾秒後拒絕,“我有別的事?情要忙,這幾日怕是沒空。”
林晚晴知道她不是個會猶豫不決的性?格,宴秋比一般人都?果決,會立刻對?一件事?情作?出反應,無論是喜歡或抗拒都?會明确說出來,當然在生意場上?除外。
鮮少有在宴秋臉上?看到不确定的神色。
林晚晴覺得有些驚奇,又多看了兩?眼。
宴秋把領口的扣子和袖口的扣子解開,活動了一下手腕,從抽屜裏拿出鑷子和一次性?手套。
“你們去散步吧,天快黑了。”
林晚晴收回目光,“好,我去集市上?看看有沒有賣鵝肉,明天可以用鹽水鹵老鵝吃。”
林晚晴會調一個很?特殊的醬料,她在高中打工時學會的,後廚師傅真心把她看成傳承人,擔心她畢業後吃不飽飯,把看家本領免費給她。
宴秋笑了一下,“好。”
俞菲和林晚晴手牽手出去,宴秋回頭看了一眼兩?人握着的手腕,嘴唇動了一下。
她不樂意看到林晚晴和別人手牽手。
俞菲感?受到背後的目光,把牽着林晚晴的手松開。
“老板吃醋了。”
林晚晴回頭看一眼,那時宴秋已經把門關上?了。
她什麽都?沒看。
林晚晴:?
俞菲嘆氣:“女人的嫉妒心很?強,而老板在這方面比別人更偏執,喜歡的東西?恨不得揣在包裏随身帶,不給別人看一眼。”
林晚晴擠在熱鬧的集市上?,給俞菲買了一包瓜子。
作?為董事?長夫人給員工的福利。
俞菲看着瓜子有點委屈,抓了一把放到兜裏,用另外一只手接着瓜子殼。
林晚晴心想,她的嫉妒心也很?強,似乎沒見過嫉妒心不強的人,如果一個人對?心愛之人沒有嫉妒心,那恐怕其中的愛也不多。
她想反駁俞菲的話,不只是“女人”,“男人”嫉妒心也很?強,不過她們都?沒有和男性?談過戀愛,所以不能下判斷。
不過觀察她父親的那個逼樣……算了。
林晚晴從俞菲兜裏抓出一把瓜子磕起來。
兩?個人回到房子後,俞菲抱着貓貓梳毛,打算把大橘貓帶到公?司養。
俞菲把貓咪放在腿上?瘋狂吸入,像個煤氣罐似的大橘貓,用粉色的肉墊欲拒還?。
看樣子非常不正經,風塵氣足得很?。
俞菲試圖給貓貓喂瓜子被拒絕,“去荟雁的總部能享受集團千金大小姐的待遇,集萬千寵愛于一身,草叢裏的流浪貓都?羨慕哭了。”
林晚晴看着園子的方向,嘀咕了一句:“秋秋在忙什麽……”
“哦,對?,貓貓被嘎掉,是公?公?。”
林晚晴在大一畢業後回來過一趟,把貓貓帶到寵物醫院,做了慘無貓道的手術。
不過為時已晚,方圓七八裏路都?有橘貓的後代。
俞菲無語凝噎:“……怪不得是煤氣罐。”
林晚晴心想貓咪可聽不得這些。
她換了睡衣去卧室裏休息,用宴秋看菜譜的iPad看香水後臺的銷售數據。
等到外面的光徹底變成黑夜,宴秋沒有上?床。
林晚晴撐不住了,抱着被子眼睛打架。
她睡眼蒙眬中把宴秋那一邊的被子鋪好,拍軟了她的真絲枕。
床邊有個行李箱,裏面裝好了她們回去的行李。
林晚晴睡着了,覺得悶熱,把領口往下扯一扯,她脖子側邊有一小塊紅腫,這個沒有消去的草莓印。
第?二?天醒來,
林晚晴旁邊的被子有被弄亂有被重新整理過的痕跡。
她身邊已經沒有人了。
“秋秋?”
林晚晴揉着蓬亂的長發和眼睛坐起來,她身上?挂着寬松的睡衣,脖子上?快要痊愈的草莓印又腫起來了。
她覺得癢,撓了撓發紅的位置。
“秋秋?”林晚晴趿拉着拖鞋從卧室出來,洗漱完畢後走到一樓客廳位置。
宴秋是個會不告而別的人,她有任何事?情都?自己扛着再說,這是個很?不好的習慣,會讓身邊的人擔憂。
特別是宴秋現在的身體情況,會很?讓人擔心她哪天死在不為人知的角落裏,然後突然一個報警電話打到配偶的手機上?。
類似的恐怖幻想在林晚晴的腦海中盤旋過無數次,好在沒有成真過。
廚房的砂鍋裏炖了青菜香菇粥,裏面有手扯出的雞絲。
林晚晴給自己盛了一碗,放在中島臺上?晾涼。
在中島臺上?放着一碗喝了一大半的速溶紫菜蛋花湯,好像遇到了什麽急事?,沒喝完的湯碗被突然放下。
“宴秋!”
林晚晴啧了一聲,踩着拖鞋到處找她。
宴秋有個有錢人特有的壞習慣,打她的電話十有八九不會立刻接通,多數是到最後幾秒才會被突然接起。
她給出的理由是工作?忙,不能時時刻刻看手機,見到未接電話會立刻回撥。
林晚晴顯然不相信她的屁話。
“甜甜,我在這裏。”
玻璃門打開了一條縫,宴秋長到後腰的頭發随便挽了一個發髻,用一根筷子固定住。
她坐在輪椅上?,身上?穿着一貫的真絲家居服,渾身散發着資本主義的貌美。
她看上?去又懶散又疲憊,雙眼下面有一塊很?濃的烏青色。
看上?去像大晚上?和小情人歡度了一夜。
林晚晴從冰箱裏拿出易拉罐裝的蘇打水用食指撬開,
“原來宴總還?活着,我還?以為失足掉進了左邊兩?裏地的水庫裏。”
宴秋:“。”
你也不盼點好的。
“進來,給你看個驚喜。”
說到驚喜兩?個字,宴秋困倦的眼神突然出現光芒,“動靜小一點,小寶貝們才剛出來呢。”
林晚晴把喝了兩?口的冰涼蘇打水交給宴秋,後者從善如流地飲下一口。
宴秋心裏默默補充一句:“比起蘇打水,我更喜歡在早上?喝啤酒,很?提神醒腦。”
推開複古的玻璃門,陽光房裏種種滿了花花綠綠的綠植。
一直長到天花板的棕榈樹有強烈的南國異域景色,旁邊種了一棵格格不入的榆樹和桑樹,在右前方有一棵楊柳。
一片樹葉上?垂着一個手指長的蝶蛹,巴掌大的光明女神閃蝶舒展翅膀,它剛剛從蛹裏鑽出來,等待血液把皺巴巴的翅膀撐開。
燦爛的陽光穿過溫室玻璃罩綠植園中。
有上?百只不同品種的藍閃蝶撲騰翅膀,星光璀璨,流光溢彩。
蝴蝶有種特殊的美,能讓人沉浸在最美好的夢境中分?不清真假。
林晚晴最美好的夢是沒有色彩的,唯有手掌心中蝴蝶翅膀的翕動,告知她曾被命運溫柔以待。
宴秋用手接過那剛剛展開翅膀的璀璨蝴蝶,放在林晚晴的手掌心裏。
蝴蝶停在林晚晴的掌心中,攤開翅膀,享受陽光。
宴秋舉起微單記錄下這一幕,她莞爾:“十四?年前你纏着我抓的蝴蝶,長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