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1)
安如笑眯眯道:“不着急, 我有點餓了。咦?那邊有人在殺羊?我們去看一看?”
說完往河邊走去。
視線很遠處看起來很熱鬧,按照蒙古人的習慣,應該是某家在辦喜事, 所以在殺羊招待客人。
走近一看果然在辦喜事,是一骁騎校家裏第三代第一次添丁大喜, 所以招呼親朋好友、左右鄰舍到氈帳慶賀。
而蒙古慶賀的方式就是殺羊、烤羊, 載歌載舞到天明。
安如一行到來,聽到官旗章京的介紹,骁騎校肉眼可見的拘束起來。
左中旗是車臣汗部的十二旗之一,也是最富有的幾個旗之一,以前他們可是翹着頭走路的, 章京不可能這麽給烏默多面子。
可如今整個火/槍隊如今被安如滅了, 震懾了整個車臣汗部,面對安如, 誰哪敢放肆?更加不要說小小的骁騎校了。
安如卻好似沒有看到, 走過去,興致勃勃道:“繼續啊, 不是還有兩頭羊沒有宰殺嗎?快, 快, 一會客人快到了。”
安如說完, 春分上前拿出兩錠銀元寶, 放在骁騎校旁邊寫禮單的禮客,道:“我家主子的賀金,願孩子身體健康, 長命百歲。”
烏默多的侍衛長見狀也忙跟上去放了兩錠銀子, 道:“汗王的禮金……”
還沒有說完, 烏默多上前拿起來放在安如禮金旁邊, 道:“和公主一起。”
禮客提筆準備入賬,按照慣例可以只寫汗王,可是慧安公主和其他只稱某氏的女人不一樣,不寫的話慧安公主肯定不高興可是都寫,誰在前誰在後?
名字在前為尊,以前肯定毫無疑問汗王在前,可他們左中旗現在是慧安公主作為旗主管轄,那就慧安公主應該在前,而且現在整個汗部,誰不怕慧安公主發飙?
且大家都說慧安公主脾氣不好,火/槍隊白音那群人的頭顱可是被懸挂了好久?誰敢惹?
要是汗王不多嘴一句一起寫就好了,這樣他可以按照順序,公主寫一行,汗王寫一行。
想到這裏,他犯難了,不由得看向骁騎校夫人。
骁騎校夫人自然也知道厲害,一咬牙道:“第一頁專門留給公主和汗王,一個名字靠左,一個名字靠最右,中間寫禮金數。”
禮客:………
他豎起大拇指道:“夫人高見。”
然後低頭寫起來。
安如不知道禮桌那邊正在為她和烏默多番位頭疼,特地出了一個新禮單花樣,并且沒有多久就很快就傳遍了喀爾喀。
如今他正在看骁騎校殺羊,骁騎校是一個魁梧的漢子,雖然有些上年紀,可是寶刀未老,殺羊的方法非常老道。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和烏默多在旁邊,他手時不時就抖一下,一不小心就血花四濺。
等把羊處理好後,竟然滿頭大汗。
安如見狀主動上前,興致勃勃道:“少布大人,能讓我試試嗎?還挺有意思的。”
骁騎校少布驚訝道:“公主也會?”
不是說關內的女人都是嬌滴滴的嗎?不怕血嗎?雖然慧安公主因為殺了火/槍隊,兇名遠播,可卻沒有傳出她本人很厲害,大家都只覺得她只是依靠了火铳和威武将軍。
他忍不住看向烏默多,希望他勸阻一下慧安公主,觀看和上手是兩回事,別吓住了嬌柔的公主。
烏默多也有心想勸,可還沒有開口,安如已經抽出腰間的挂刀,邊走向第二只羊了邊笑道:“試試呗。”
然後衆人眼睛越睜越大,最後都寂靜無聲了,只有安如欻欻走刀的聲音。
安如看着分好的一整塊羊皮、羊肉,在磨刀皮子上擦拭了一下刀,滿意道:“感覺還不錯。”
然後走向烏默多,問他,道:“汗王覺得呢?要不要來試試?”
烏默多偷偷吞了一下口水,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錯覺,他總覺得周邊的人看着他有些同情,對,就是錯覺,他堂堂世襲汗王有什麽好同情的?
不過半刻鐘嘎一只羊,他自問做不到,于是坦然道:“臣做不到公主這麽快又這麽好的手法,就不獻醜了。”
安如張嘴正想說話,這時骁騎校夫人擠進人群,毫無所覺地問骁騎校道:“羊都嘎…準備好了嗎?火場已經開始了,可以烤羊了。”
然後發現大家都有些沉默,她摸不着頭腦,正想看看大家的臉色猜測一下,就看到旁邊薄薄的整張羊皮,頓時高興道:“大人,您手藝又進步了,這張羊皮剝得真好,可以賜給奴嗎?奴可以給孩子們做個好點的羊皮大襖了。”
等說完後随即想扇自己一耳光,平常在家人面前說慣了,在公主和汗王面前也不由得禿嚕嘴了,這可怎麽收場?
哎,怎麽公主和汗王還在人群中沒有走啊?
骁騎校也吓得個半死,就要跪下請罪。
這時安如哈哈大笑道:“夫人說得不錯,羊皮大襖穿起來暖和,遇到雪災也不怕。”
然後看向烏默多,道:“等回去我們也做一個。”
羊皮大衣、羊毛毛衣可以做起來了。
烏默多點點頭,主動道:“好,公主的繡娘們手藝出衆,做出來肯定保暖舒适,臣也拜托公主做一件。”
安如嬉笑道:“衣服也很好看呢,等回去你随便選,還能少得了你的?”
對着衆人也打廣告道:“有需要的也可以來溫都爾汗找我們,我給左中旗的人優惠。”
一聽到優惠,骁騎校的夫人眼睛一亮,看着安如道:“和公主、汗王身上的衣服一樣好看嗎?”
汗王自從成婚後,穿搭越來越好看,再加上人英俊,簡直就是草原的風景,所到之處成群結隊,尤其大姑娘、小媳婦,總是找各種借口出來看。
她也看了好多次,嘿嘿。
她以前羨慕公主有這麽好的夫婿,現在羨慕汗王因為娶到公主,可以穿這麽漂亮的衣服。
做,必須去做幾套!等明天就讓人去溫都爾汗預約。
安如嬉笑道:“當然,要不然汗王能這麽喜歡?”
然後得意對烏默多飛了一個媚眼,這厮開始還不穿她給設計的衣服呢,覺得顏色太亮。客戶就是上帝,那就從他最喜歡的玄色開始吧。
穿過她的衣服怎麽還看得上其他的?沒有玄色的,不願意将就,就可以穿五顏六色的了。
穿着穿着就習慣了。
就像今天不是換的草綠色的傳統蒙古長袍嗎?配上天空一般的藍眼睛,意外的青春活潑啊。
要是多笑笑,活脫脫小說中的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啊。
可惜他是酷哥。
烏默多無奈笑道:“公主說得對。”
眼神怎麽看怎麽寵。
骁騎校夫人心裏羨慕不已,不過面上看向骁騎校,示意他拿主意,接下來怎麽辦?是繼續嘎羊,還是先去烤?
骁騎校這才開口道:“剛剛這只羊是公主宰殺的,我手上功夫比公主差遠了。”
骁騎校夫人大吃一驚,比她家大人還厲害?他家大人可是旗中有名的嘎羊快刀手,也從來沒有噶這麽薄的一張羊皮,她方才還說他年紀大了,手藝竟然進步了,合着不是他噶的啊。
随即星星眼看向公主,行禮鼓掌道:“公主好厲害。”
其他人也跟着鼓掌。
安如笑眯眯道:“承讓承讓,那剩下兩頭羊要不要還我來?夫人一張羊皮不夠吧。”
說完走向羊,對骁騎校夫人笑盈盈道:“夫人瞧好了,保證不讓羊皮報廢。”
骁騎校夫人看着安如笑嫣如花,頓時有些癡了:公主好溫柔,好随和啊,雖然不是特地為她嘎羊,可是她只對她說話呢。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捂了捂心口:遭了,心跳這麽快呢?
這時一個身影擋在她前面,她回過神瞪着骁騎校,低聲不滿道:“大人,怎麽了?”
骁騎校對烏默多點頭哈腰一下,然後一把拉走她,老遠還聽到兩人争執。
“沒有看到汗王都瞪你好幾眼了嗎?你有點眼力勁好不好?”
骁騎校夫人低聲說了兩句。
骁騎校聲音大了起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你當初答應我求親不就是看我會嘎羊嗎?可是公主是女人,你就死心吧,而且你也不看看你多大年紀了,你都有孫子了,心還這麽花?”
“疼,疼,別揪了,我不說了還不行嗎?……”
烏默多:…………
看着那婦人眼睛都粘在慧安公主身上了,他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合着他感覺是對的啊。
再看看場中的嘎羊公主,還真是招蜂引蝶啊,他感覺以後不得消停了。
這種感覺在随後也得到了證實。
慧安公主不光會嘎羊,還會烤羊,也不知道她袋子怎麽那麽多好東西,裏面好多調料了,一撒上,噼裏啪啦,方圓十裏都能聞到香味。
一入口,酥香軟糯,一點膻味都沒有,卻又保留着鮮羊的清香。
大家吃得幾乎顧不得說話。
然後十二酒的酒壇一開,大家又顧不得吃肉了。
官旗章京小心嘟哝道:“汗王真是太幸運了,這日子過得給個神仙也不當。”
烏默多:………喝醉了吧,不知道自己聲音有多大嗎?他耳朵又沒聾。
他回敬前來敬酒的人,笑眯眯道:“諸位盡管吃盡管喝,我不吃不喝也沒有關系,反正每一天都能吃到。”
管旗章京:………故意的吧?
眼看衆人都在問佐料和美酒的事,安如一揮手,大聲道:“大家不要着急,只要大家配合共同執行汗部的政策,我保證這些東西大家都不會缺的。”
管旗章京眼睛一亮,率先拱手行禮,道:“臣一定聽從公主的谕令,絕對不折不扣的執行。”
反正芭忑迩一家眼看就完了,不完也是慫包,慧安公主來了,明明是殺父仇人,那些準世子們沒有一個敢露面的。
就這點膽子,怎麽肯定和半刻鐘噶一只羊的慧安公主相比呢?
他站定慧安公主了。
一看管旗章京第一個響應,其他人面面相觑後,紛紛跟着附和,包括副章京、參領們、佐領們及骁騎校們等左中旗主要官員和勳貴。
安如眼神晶亮,道:“好,只要大家配合執行好,我們一定會人人過上好日子的。來吧,小夥子們,大姑娘們,跳起來!”
熟悉的《特斯河之贊》旋律響起,衆人都忍不住下場圍着火場跳舞。
一直跳到半夜,月落星稀的時候,安如拉着烏默多退下了,熬不住了,得好好睡一覺,明天還有一場硬戰等着她呢。
第二天,烏默多一醒,安如就發現了,她睡眼蒙眬道:“天亮了?”
烏默多愛惜地摸摸她的頭發,道:“還沒有,你先睡會,一會天亮我叫你。”
安如恩了一聲,翻過身繼續睡,天沒亮她才不上班呢。
烏默多起身是因為侍衛長說接到了布裏亞特他舅舅的信,他舅舅輕易不給他寫信的。
而且侍衛長這麽着急,恐怕事情不小。最近最大的事除了雪災就是左中旗的火/槍隊被殲滅了。
去了侍衛長的帳篷,打開信一看,果然是興師問罪的。一張口就要求他給一百石糧食,一千匹上等馬,兩千只羊,否則後果自負。
而這些東西要掏空車臣汗幾乎一半的儲存量,想得倒是美,看來布裏亞特這次受災很嚴重啊,讓他的舅舅都已經不顧臉面了。
烏默多冷笑,把信塞在信封裏,問侍衛長:“信使呢?”
侍衛長皺眉道:“信使說他太累了,就去芭忑迩家休息去了。”
烏默多沉思了一會,道:“你們盯着他,別讓他瞎跑,如果不聽勸,就把他綁起來。”
“是。”侍衛長領命後就出去了。
烏默多出了帳篷,看着手持火铳來來回回巡視的公主侍衛們,再看看緩緩初升的紅色太陽,深吸一口氣:車臣汗部不一樣了,他們能保護好自己。
***
安如洗漱完畢後,太陽先在帳篷上已經有溫度了,她看向烏默多,道:“一起去芭忑迩家看看吧。”
烏默多點點頭,把他舅舅的信遞給她看,安如也不推辭,看完後,笑眯眯道:“看來那嘎奇額白格日子也不好過了,都開始像外甥化緣了。”
這話不好聽卻是事實。
烏默多忍俊不禁道:“估計是。”
然後誠懇道:“那公主可要多支持臣,臣這點家當可打不過我那嘎奇額白格。”
安如輕輕呸了一聲,嗔怪道:“別人找你化緣,你就找我嗎?”
烏默多摟住她的細腰,在她耳邊低聲道:“臣不找公主,找誰啊?公主讓臣去找別人嗎?”
安如聽着他低沉的聲音,只覺得身子都酥了,果然低音炮殺傷力就是大。
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這厮無人的時候和有人的時候已經分裂成兩個人了。
她也故意靠近他,扯住他的領子,嬌笑道:“你試試看?看誰敢搶我男人?”
烏默多眼睛一暗,手樓得更緊。
安如也看着他,兩人之間的溫度急劇升溫。
正在這是春分在外面道:“主子,大人們求見。”
安如不動,烏默多到底臉皮比不上安如,松開手,嘆了一口氣,道:“公主,大人們來肯定是要求你把芭忑迩家的臺吉人選盡快定下來。”
蒙古繼承者的規矩是兄死弟及,芭忑迩沒有活着的兄弟,就得在兒子們中選。
安如笑道:“他們家天天吵架讓人評理,估計大人們也受不了了,不知你有什麽意見?說來聽聽。”
烏默多畢竟是地頭蛇,以前雖說插不進左中旗,可是她不相信他一個暗裝都沒有。
她拉着他坐下,對外面的春分道:“就說我還在忙,讓他們等等。”
“是。”春分恭敬道。
烏默多聽着外面的腳步聲遠去了,才坐下,道:“想必公主已經知道芭忑迩家的情況了,最近幾個月的争鬥,傷得傷,殘得殘,至少一半兒子喪失機會了。”
“剩下一半,昨天有兩個退縮,放棄世子繼承權,還剩下三個,一個是嫡長,名聲好,一個是五子,精明能幹,芭忑迩生前很重視他,還有個九子只有五歲,生母早逝,話都說不明白,恐怕也搞不清楚目前的狀況。”
然後詳細講了三個人的具體情況。
最後總結道:“公主想要臣的意見的話,臣建議選五歲這個,好調/教。”
安如想想十二達傳來的資料和烏默多說得差不多,但有些事情他就卻沒有說穿。
其實嫡長是他舅舅扶持的下一輩左中旗的棋子,芭忑迩雖然自己是棋子,卻不想他兒子走他的老路,徹底綁在布裏亞特男爵身上,所以對他不太好。
而精明能幹的五子和羅剎國占據赤塔的男爵有聯系,都是蒙奸,她自然一個都不會選。
目前來看只有五歲的九子可以選,至于其他鬥敗了,她怎麽可能去選敗軍之将了?
哪怕九子只是撿漏,可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
想到這裏,她點頭笑道:“我也是這麽想的,那就這麽決定了吧,我們走吧。”
兩人帶着奴仆、侍衛到了芭忑迩的氈帳,芭忑迩的所有家屬、兒子已經在等着了。
看着站在前面三個,這就是留下的三顆種子了。
五歲的九子有些懵懂的看着身邊的哥哥們,奶聲奶氣道:“大哥,赤那是不是不應該站在前面?二哥、三哥怎麽都站在後面?”
芭忑迩九子的名字叫赤那,野狼的意思。只是看他瘦弱、怯生生的樣子,哪有半分野狼的勇猛?
芭忑迩嫡長子低聲道:“赤那,噤聲,不得無禮,既然已經站出來了,就不用後退了。”
誰知道赤那那麽蠢,看着別人都後退,還是和平常一樣站着不動。不過慧安公主應該不會選他。
一個五歲小兒能幹什麽?左中旗可不是一個小兒能管理的。
雖然左中旗讓烏默多送給了慧安公主,可是他篤定她不會親手管理,即便安插人進去,一時半會也搞不清楚旗務,總不能讓左中旗的牧民都不辦事吧。
況且雪災過後,馬上就要去駐牧了,這可是草原頭等大事,哪個外來人玩得轉?
他現在最大的對手只有老五,不過昨天男爵使者已經明确說支持他了,而赤塔可沒有派人過來。
只要他糊弄了慧安公主,臺吉的位置就絕對是他的了。
而據他收集來的慧安公主的資料來看,這位公主好似沒有特別的喜好,有的話按照她的地位和大清的地大物博,她也不缺。他也沒有能力收集貴重的奇珍異寶去讨好她。
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聽話,上位者最喜歡的應該就是聽話的人了。
想到這裏,他行禮道:“公主,臣替九弟像您賠罪,他人太小還不知道禮數,冒犯了公主,請公主恕罪。”
“臣日後一定好好教導。只是臣一個粗人,有些禮節也不通,還請公主恩典賞賜臣一個禮官,臣一定會好好招待,希望臣的弟妹們都能如公主一樣知禮知節,不給公主丢臉。”
這話說的漂亮,借着九弟的行為直接表了忠心。
安如都有點欣賞了,這麽會說話有眼色又會抓機會的人本身就是人才,可惜就是心不誠。
她笑道:“不要緊,我不至于容不下一個孩子。”
然後看向衆人道:“想必你們也猜出來了,本公主今天過來主要是确定世子的人選,然後上報皇阿瑪,頒下爵位。”
“你們的情況本公主也了解一些,芭忑迩骁勇善戰,以功封爵,可是一步行差,葬送了性命,你們可怨本公主?”
話音剛落,春分等和其他侍衛,唰的一下子,把火铳彈上膛。
衆人:………他們耳朵聾嗎?慧安公主未免太不講究了吧。
他們只好齊聲道:“臣不敢。”
蒙古臺吉是世襲制,老子是臺吉,子子孫孫都是勳貴,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個小官職,所以自稱臣。
安如微笑道:“那就好。我呢,也不繞彎子了,我心中也有了人選。”
說完從三個候選人身上一一掃過。
嫡長緊張,五子卻意外的平靜,而九子茫然。
安如有些意外,芭忑迩的五兒子這是放棄了還是另有想法?有點意思。
安如不繼續說下去,大家卻又緊張又期待。
五子餘光看了兩個兄弟一眼,心中嘲笑:老九不知道是正常的,可是大哥竟然也不知道,看來昨晚發生的事情并沒有人告訴他,或者說大哥為接待使者提前告知下人不讓打擾。
他可是聽說大哥把自己最寵愛的貌美小妾都獻出去了。這次他大哥要陪了夫人又折兵了。
等慧安公主宣布了之後,他可得好好看看他的嘴角,是不是還能一如既往的保持微笑。
安如賣了一下關子,才直接宣布:“芭忑迩九子赤那為左中旗劄薩克臺吉,等皇阿瑪正式下旨後,再舉行冊封儀式。”
“赤那臺吉因為年幼,将由我帶到公主府教導,等成年後再回左中旗。”
“各位可有異議?”
烏默多率先行禮,道:“臣無異議。”
管旗章京、參領、佐領等官員也跟着附和道:“臣等無異議。”
芭忑迩嫡長子茫然了,慧安公主沒有選他?竟然選了赤那,憑什麽?一個臭小子能管旗務嗎?
還有章京他們這些人什麽時候倒戈的?他怎麽不知道?
慧安公主他們不是昨天才到的嗎?難道是烏默多提前過來游說了?不對啊,他一點都沒有聽到風聲啊。
到底怎麽回事?不對,他現在應該怎麽辦?他能有異議嗎?
看着芭忑迩嫡長子揚着頭,安如眯着眼睛道:“你有異議?”
春分直接擡起火铳,他吓得一個激靈,正要說話,躲在帳內的一個人走出來,大叫:“我們男爵不同意。”
安如看着他的黃頭發,白皮膚、棕色的眼珠的模樣,心道:這就是烏默多舅舅的使者啊,典型的羅剎人長相,不過是不是太嚣張了點?
大清和羅剎國打仗可沒有輸,也沒有八國聯軍,怎麽就把自己當上帝了?
想想華夏幾百年後遭受的戰火,她越發生氣了。
她冷哼道:“你是誰?男爵是個什麽東西?”
烏默多:………公主,您這樣是不是連我一起罵了?
使者看向烏默多,烏默多卻沒有開口的打算。
使者總算看清楚了火铳黑洞洞的射口,頓時把辱罵的話吞下去,操着半生不熟的大清官話道:“尊敬的公主殿下,我是布裏亞特男爵的心腹仆人,我代表男爵殿下向您問安。”
然後開口不滿道:“公主殿下,我們兩國如今很安穩和平,左中旗的火铳一直買我們的,相處非常好,您為什麽非要挑起兩國的戰争呢?”
安如一拍桌子,道:“放肆,你一個小小的奴才擔得起兩國邦交的重任嗎?你未免太看重自己了。”
“滾出去,這是我們汗部的家務事,和外人無關。”
使者一聽也怒了,覺得慧安公主應該不敢惹男爵生氣,再說他也嚣張慣了,怒道:“家務事?喀爾喀本來就該是我們羅剎國的,你別不識好歹。”
話音剛落,安如一把掏出手/槍,開/槍射擊,使者眉心瞬間多了一個小洞。
安如放回手/槍,皺眉道:“拖出去!”
衆人都驚呆了,芭忑迩的家屬們更是吓得癱倒在地,他的兒子們看着使者死不瞑目的模樣,心裏知道當初他們的阿布應該也是這個樣子。
于是越發不敢和安如作對了,她連羅剎人都不怕,還會怕誰?
還是小命要緊,立即跪下磕頭道:“臣無異議。”
連芭忑迩嫡長子也是如此。
安如看着衆人,冷肅道:“本公主有個規矩,希望你們牢牢記住,喀爾喀是大清的喀爾喀,華夏的喀爾喀,和羅剎國,其他什麽國都無關。”
“凡是私自和羅剎國聯系,視為叛國;凡事想脫離大清獨立的,視為叛國。”
“對于叛國之人,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本公主送他一顆火铳彈。”
“現在我宣布,如果有民衆發現叛國者,本公主核實正确,發現之人獎勵一百兩銀子。”
“這些政策本公主會一一頒布下去,到時候各位大人們要好好給轄區牧民講解到位。如若完不成,本公主嚴懲不貸。”
說完對春分一揮手,春分開始念補齊的官員名字。
安如把傅寧放在了副章京位置,然後把一些幕僚門人補為佐領和骁騎校。
春分念完後,安如對烏默多點點頭帶着她的人就離開了。
烏默多看着衆人,緩緩道:“本汗王完全支持慧安公主的決定。”
說完也跟着離開了。
管旗章京等人面面相觑,再看看氈帳的鮮血,打了一個冷戰:不支持能怎麽辦?
昨天公主可是給他們唱了一首歌,朋友來了有美酒,敵人來了有□□。所以昨天是美酒,今天就是火铳吧。
慧安公主這一手恩威并施使得漂亮,至少他們是不敢動了。再說左中旗的人鮮血流得夠多了,反正他們也拗不過大腿,就安心地聽話吧。
到了帳篷,安如對傅寧道:“以前已經和你說過了,你如今應該有心理準備了吧,好好地幹,有什麽問題過來找我,我會一直是你的後盾。”
“對了,你需要帶什麽人盡管帶過去,另外和桂寶交接一下。”
傅寧拱手感激道:“謝謝主子恩典,奴才領令。”
雖然副章京和侍衛長品級差不多,可是副章京卻是有實權了,且左中旗的章京年紀也大了,用不了幾年,他就會代替他。
這是主子對他的看中,他絕對不能辜負。
他又對桂寶拱手道:“以後主子的安危就全交到兄弟你的手上了。”
桂寶還禮,直說一句話:“傅大人,放心!”
安如看着,手頭上的事情辦的差不多了,至于其他細節問題得慢慢來,于是就吩咐春分道:“收拾東西,我們準備回溫都爾汗。”
春分立即領令。
安如就出去讓他們整理物品,外加拆帳篷。
不一會烏默多也回來了,安如笑道:“大人們情緒都算穩定吧?”
他們兩個昨天已經說好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至少要安撫好着左中旗大部分臣子們,別逆反了。
烏默多點點頭,笑道:“沒事,下次你多送幾壇酒,他們就更沒有情緒了。”
大半蒙古人都好酒,哪能拒絕十二酒呢?
兩人說笑着,氣氛融洽,可是氈帳那邊卻有哭泣聲。
最先只是女人再哭,後來有些男人也受不了血腥的沖擊,抽泣起來。
芭忑迩嫡長子總算反應過來,咬牙切齒問道:“誰知道怎麽回事?為什麽那麽多人都支持慧安公主?”
芭忑迩五子嗤笑道:“大部分人都知道了吧,只是你和使者忙着交流感情,不許人打擾啊。”
從慧安公主拉攏了章京等人,他就知道他們這些成年兒子都沒有機會了,慧安公主并不需要一個臺吉來給她使絆子,只需要做一個吉祥物的臺吉就行了。
芭忑迩嫡長子一腳把身邊的心腹仆人踢飛,道:“我讓你不打擾,又不是讓你這麽重要的事情都瞞着,來人,杖斃!”
聽着外面的呼嚎聲,他在心裏舒服了一些,又看向好似了解很多內情的五弟,道:“就一晚上都拉攏了?慧安公主許了什麽好處?”
芭忑迩五子搖搖頭,道:“誰知道呢,他們那些人又不會告訴我們。而且什麽叫做一晚上?你又不是不知道慧安公主旗下的十二通經常來左中旗賣東西、賣酒,哪有不熟悉的?只怕那個時候就開始拉攏了。”
然後似笑非笑道:“而且阿布和你不也很喜歡十二酒嗎?連他們受到了刁難,你都幫忙去解決。”
芭忑迩嫡長子一陣無語:他們當時哪裏知道商販哪有這麽大的能量?況且他們的酒實在好喝,他也拒絕不了啊。
只能說大清人太狡猾,慧安公主出手太迅速太狠了。
先前指婚的時候,他和阿布都覺得慧安公主應該和以前嫁到草原的那些公主一樣不過是一個花瓶,沒幾年肯定就香消玉殒了,所以心裏就看輕了她,哪知道她竟然比狼崽子還狠呢?
如今阿布性命斷送,他也沒有繼承臺吉,後悔也來不及了。
他喪氣道:“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赤那被慧安公主帶走了,本來他就是一張白紙,還不是慧安公主想怎麽教就怎麽教,到時候長大了肯定是她的一條好狗。
芭忑迩五子看看兄弟姐妹們,嘆了一口氣,道:“現在能怎麽辦?認命呗,要不然你是能躲得過火铳還是威武将軍?只怕羅剎國也不是對手。”
“況且男爵的使者還死在我們的帳內,你覺得以男爵的小心眼能放過我們嗎?我們還有別的路可走嗎?”
男爵不一定敢惹慧安公主,可是不怕他們,他們不就是最好的出氣筒?
這就是大清人常說的柿子挑軟的捏。他們沒有了火/槍隊,就是沒牙的老虎,誰瞧得起?
誰知芭忑迩嫡長子靈光一閃,道:“怎麽沒有別的路?以我對男爵的了解,他肯定忍不下這口氣,絕對會找慧安公主報仇的。”
“到時候我們可以坐山觀虎鬥,說不定還可以搶回左中旗。”
然後一擊掌,道:“對,肯定是這樣啊。我們也可以趁着他們鬥的時候,重新組建火铳隊。”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五弟,道:“五弟,火铳的事就靠你了。你放心,銀子全部都由我來出,到時候我們倆共同管理火铳隊怎麽樣?”
男爵和慧安公主都不可能買火铳給他,可老五和赤塔男爵有過聯系啊,赤塔男爵說不定會賣給他們。
五子一陣無語,好一會才道:“大哥,你剛剛是不是沒有聽到慧安公主的話?不得與羅剎國聯系,發現者可以得一百兩了,你覺得重賞之下,誰忍得住?你能守住秘密嗎?”
到時候只怕他們身邊人都有可能叛變,他還要小命呢。
“況且火铳隊神射手的要求很高你又不是不知道,阿布的火/槍隊形成戰鬥力用了五年,你等得起嗎?而且你有人嗎?”
慧安公主基本上控制了左中旗,誰願意提着腦袋給他們賣命?
他說完搖搖頭往外走,道:“大哥,以後你的事你自己去做,別找弟弟我,我無能為力。”
芭忑迩嫡長子呸了一口,道:“孬種!”
然後看向其餘的弟妹們,誰知他們竟然一個個快速找理由溜了。
最後氈帳裏就剩下他一個人,氣得他把能看到的東西全部砸了。
然後又茫然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他就真的認命嗎?
***
芭忑迩氈帳的沖突很快傳到安如的耳朵,此時安如已經帶着赤那回到了公主府。
烏默多一個多月沒有回來,一露面就被賓塔抓住去了王帳處理政務。
安如也知道府中肯定也一堆事,她制止了嚴嬷嬷的話,吩咐下人道:“把戴亨叫過來。”
戴亨快速過來了,安如也不寒暄,指着赤那,直接道:“這是左中旗的劄薩克臺吉,年紀小還沒有上過學堂,現在就放在你那邊,你好好的教他。”
戴亨頓時誠惶誠恐,他也就教戴家的孩子,最多帶着阿克占家和惠何家,怎麽現在連臺吉也歸他管了呢?
正要表達自己的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