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康熙此時已經明白了安如面上撒嬌, 實則為了偷懶的本質，冷酷道：“你是皇阿瑪最疼愛的女兒，可是不影響你做功課。”
“快起來, 把今天朕給你講的功課全部默寫出來。”
接着又皺眉道：“你的一筆字真是醜，明天開始把練字也要加入到功課裏來。”
“你如此懶散, 入了上書房功課也跟不上, 到時候連朕都面上無光。”
畢竟是他主張讓公主們進上書房，以後就成了先例了。
安如也知道輕重，只能哀嚎一聲，爬起來繼續默寫。
進了乾清宮她才知道史書康熙教學的方法是真的：皇阿瑪們每日寅時到書房早讀，卯時開課, 午時才下學, 無論什麽書都是要讀一百二十遍，然後再默寫一百二十遍, 且随時準備考察, 考察不過就得挨戒尺。
這些都是小孩子的噩夢！
在如此高壓下，草包也能變成學霸。
她突然想起來十阿哥被稱為草包王爺, 他真的是草包嗎？
哎, 皇宮的人真是太複雜了。
她搖搖頭, 全心投入完成作業中。
那邊康熙走到旁邊隔間看折子, 第一個就是太子胤礽請求見面, 他随手一扔，漫不經心問道：“今天又有幾個人來打聽了？”
李德全躬身恭敬道：“回皇爺的話，今天各宮娘娘都有派人過來問候皇上身體, 各位娘娘想過來侍疾。”
康熙冷哼一聲道：“侍疾是假, 都是來打探消息的吧。”
李德全沉默不語, 這話他可不敢接。等了一會看康熙不做聲了就繼續彙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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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伺候太子殿下的小德子、伺候三阿哥的小全子過來試圖行賄侍衛, 伺候四阿哥的蘇培盛遠遠路過了一趟，并未靠近說話。”
“戶部主事烏勒格善及大阿哥府的師爺們和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在春風樓見面，直至未時才離開，後八阿哥等三位阿哥回宮。”
康熙一拍桌子，道：“瞧瞧，蠅營狗茍之輩都出來了。”
李德全啪地一聲跪倒在地。
安如聽到動靜，噔噔跑出來，站在門口，驚訝道：“皇阿瑪，誰惹您生氣了？”
康熙看到小姑娘擔憂的眼神，心裏一軟，招招手，道：“來，過來。”
安如跑過去靠在他懷裏，皺眉道：“誰惹皇阿瑪生氣了？小十二去抽他！”
說完還摸摸腰間的鞭子，不得不說三格格送給她的馬鞭非常适合她，平常的時候纏在腰間可以當配飾，要想解開的話，把活動環一拉，瞬間可以抽出去。
只是可惜她現在人太矮，力氣太小，抽人也沒有力氣，還得得吃肉蛋奶啊。
康熙聽到她同仇敵忾的話，心裏一暖，抱起她，故意逗道：“哦，要是你的哥哥們呢？”
安如哼哼道：“他們惹了皇阿瑪生氣，小十二也照抽不誤。”
心裏卻在尋思：誰惹康熙生氣了？不用猜，太子肯定算一個。
先前康熙和李德全對話，她聽康熙抱怨說當初在博洛和屯行宮，太子看到他病重起不來身，竟然笑起來，十分的不孝。
這才是太子行宮侍疾被趕回來的原因，而不是太子粉飾太平說康熙擔心朝廷政事，讓他回宮處理。
其實換位思考一下，要是她是康熙，面對太子這樣的糟心孩子，她也生氣。
誰不希望活久點？尤其還是萬萬人之上的權勢富貴滔天的皇帝，還沒有死呢，就惦記他屁股下的龍椅，誰不炸？
康熙已經是情緒控制得很好了，并沒有大發作。但心裏肯定有疙瘩了，只等積少成多，積沙成塔了。
不過這也給她提了一個醒：皇家君臣關系為先，四大爺說得對，康熙不是普通人家的阿瑪，搞不好就是生死之間了。
扯遠了，除了太子，大阿哥只怕也不安分，那這一派就連帶八、九、十，三位阿哥了。
不知道三阿哥和四大爺參與了沒有？
三阿哥他不了解，但四大爺嘛，以他的智商和情商應該是不會參與的，即便是擔心她也絕對會找一個非常正當而不會被抓住把柄的理由。
正想着，康熙就給解惑了，道：“那就挨個抽！”
“好！”安如立即起身準備往殿外走，鞭子在手，看誰血厚！
康熙看着小小人兒大刀闊斧地揚頭要沖出去打人，忙拉她回來，忍俊不禁道：“行了，回來吧，皇阿瑪在跟你開玩笑呢。”
安如跺跺腳，道：“皇阿瑪，小十二擔心您呢，您怎麽拿小十二尋開心？”
康熙看她撅着嘴巴，委屈得眼睛都紅了，有些不好意思，咳咳兩聲，道：“好，那就算皇阿瑪說錯了。默寫完了嗎？拿來給朕檢查。”
安如看着康熙，倔強地不做聲，眼淚要流不流，看得康熙心疼壞了，只好放下身段哄她。
安如見好就收，皇帝這種生物嘛，一般是不會認錯道歉的，能說聲錯已經是極限了，她再作下去，只怕他惱羞成怒了。
她故意低低道：“皇阿瑪，小十二最相信皇阿瑪了，您說什麽，小十二都相信。”
聽到這話，康熙越發內疚了，這孩子天真純潔，哪裏知道大人世界的複雜？她相信就是全身心的相信，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單純得讓人十分放心。
方才也是擔心他，才着急跑過來，想為他出氣，甚至忽略了自己小小的年紀。她一腔熱血，他卻往上潑了冷水，她不高興也是應當的。
想到這裏，他鄭重道：“小十二，皇阿瑪向你保證以後再也不給你開這種玩笑了。”
小姑娘情緒還有些低落。怏怏道：“皇阿瑪，小十二知道了。這是小十二剛剛默寫的作業，您看看。”
康熙摸摸她的頭，有意哄她，道：“小十二，現在想不想偷偷出宮看看？”
安如有些心動，可是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天色，她搖搖頭，懂事道：“皇阿瑪，外面有風，您身體剛好，不能吹風，等以後有機會再說吧。”
聽到她貼心的話，康熙越發感動，抱着她道：“小十二果然是朕的貼心小棉襖，這樣，不出去，朕帶你去朕的內庫看看，喜歡什麽随便挑。”
這個可以有！
然後安如挑了好幾個價值連城的國寶。
康熙笑呵呵道：“朕的小十二眼光不錯。”
安如故意氣他：“皇阿瑪，這些東西小十二都不認識，但是小十二就是感覺它們很值錢，也許這就是皇阿瑪常說的天賦吧。”
康熙一噎，很想教訓她學問雅事，怎麽總和錢扯上關系？太俗了吧。
可先前本來就讓她受委屈了，這會要是再訓她，小姑娘只怕真要哭了。
他只能違心附和道：“小十二真聰明，的确很值錢。”
安如高興地抱着一堆國寶，道：“謝謝皇阿瑪恩典。”
看着她笑了。康熙才放下心來。
今天安如睡覺都時不時地笑起來，她夢見她把這些國寶帶回了現代，很快就實現了財富自由，真開心！
可惜夢一醒來，她還得繼續上課。
***
被八阿哥和安如懷疑的十阿哥一回到永壽宮，大聲呼喊着鈕祜祿貴妃：“額娘，兒子回來了。”
鈕祜祿貴妃忙出來，看着他額頭上的汗珠，嗔怪道：“老十，又瞎跑了？瞧瞧你背上都汗濕了，快去沐浴，免得風寒入體。”
十阿哥笑嘻嘻道：“額娘別擔心，兒子身體壯實着呢，這就去沐浴，一會兒子陪額娘用晚膳。”
“好，額娘等你，別着急，多穿點衣服，晚上有風，容易着涼。”鈕祜祿貴妃溫柔地吩咐道。
“知道了，額娘，您也多穿點。”十阿哥面對貴妃的碎碎念沒有半分不耐，反而仔細聽着她的每一個字。
“好了，知道了，小管家公，快去沐浴吧。”
十阿哥沐浴穿戴好就飛奔到正殿，母子倆用膳時，十阿哥就叽叽喳喳不停給貴妃講述宮外的趣事。
再聽到九阿哥賺錢不少的時候，貴妃笑盈盈道：“老十，你有沒有想要做的事情？像老九一樣做生意，額娘也是支持你的。”
十阿哥苦着臉道：“額娘，兒子可不是那塊料，兒子就是看了一下九哥處理春風樓的事，還有那密密麻麻的賬本，就頭痛欲裂，兒子可做不來。”
“至于兒子想做的事情？兒子目前沒有想做的事情，等長大了再說吧，皇阿瑪總會給兒子安排事情的。”
接着又嬉笑道：“不安排也無所謂，兒子有了爵位，不缺吃穿就行了。”
貴妃聽着一陣心酸，哽咽道：“都是因為額娘……”
你才不得皇上歡心，不像別的阿哥一樣有機會登頂那個位置。
十阿哥立即打斷她，笑道：“額娘，兒子覺得兒子這樣挺好的，萬事不愁，萬事不憂，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不像他們的哥哥弟弟那樣說話出口之前還得三思，活得太累。
其實對于十阿哥的未來，母子倆心照不宣。因為貴妃之父遏必隆身為先帝指派的四大輔臣之一，卻一直搖擺不定，讓康熙受夠了鳌拜的羞辱，康熙怎麽可能不記恨呢？
雖然他冊封了孝昭仁皇後，後又讓貴妃成為妃嫔之首，可是最多也就這樣了，他絕對不會讓遏必隆的血脈登上皇位的。
這些緣故母子倆心裏都有數。
可是當十阿哥一天天長大，明明聰慧無比卻要裝成魯莽沖動的性格，貴妃就覺得心如刀絞，可她能怎麽辦？
所以她的愧疚一天天加深，身體也越來越不好，甚至生出來如果她死了，皇上會不會就不用看老十不順眼而善待他了呢？
但這些心思她還不能讓老十察覺，免得他擔心。再說老十還小，她想着掙紮着多活幾年吧，至少要等到老十娶妻生子了，她才能放心地去。此時此刻她是不能露出半分端倪的。
于是她點點頭，笑道：“好，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吧，如果改變主意随時來找額娘，額娘一定會支持你的。”
十阿哥感動道：“好，謝謝額娘。”
接着又興致勃勃地說起來，貴妃身邊的嬷嬷見母子倆氣氛正好，一揮手讓伺候的人都下去，讓他們好好說說話，自己站在殿門口等候吩咐。
主子只有在十阿哥回宮的時候才會露出笑顏，她怎麽能不心疼呢？
主子的心思雖然沒說，可是她伺候主子幾十年，還是能看出幾分來的。她心裏着急擔心卻又不能說出口，只希望十阿哥能讓主子放棄那些想法，好好活着。
看着沒人，十阿哥突然湊近貴妃，聲如蚊蟻道：“額娘，您好好保重身體，以後兒子帶您出宮。”
貴妃立即擡起頭，看向十阿哥擔心着急的雙眼，心中一驚，随即緩緩笑道：“好，額娘等着兒子的孝順。”
她有個好兒子，這輩子就值得了，何必去計較那些有的沒的呢？再說他們如今過得還算爽快，人啊，不能太貪心了，知足常樂就好。
十阿哥看貴妃明白他的意思了，咧着嘴笑道：“額娘，兒子往九哥酒樓裏投了份子錢，額娘不用擔心，兒子錢夠用呢。”
然後轉移話題道：“小十二去了乾清宮好多天了，也不知道再做什麽？小丫頭不會把我忘記了吧？”
貴妃順着他的話，道：“別擔心，小十二那丫頭宮裏上上下下誰不喜歡？有後福着呢。”
十阿哥點頭道：“額娘說得是，連九哥都有些喜歡小十二了，還有誰能拒絕她呢？”
“可惜小十二長大後估計要嫁很遠了吧。”
到時候他就沒有這麽貼心、好玩的妹妹了。
貴妃神秘一笑道：“未來的事情誰知道呢？”
以皇上這麽寵十二格格的架勢，只怕不會忍心讓她遠嫁，可皇太後早就明确說要把九格格留在京城自己身邊。
德妃兩個女兒如果都留京城，只怕後宮要鬧翻天了。
哪能所有的好處都是永和宮的？事情還有得磨呢。
十阿哥也笑道：“對，小十二才五歲，離嫁人還早着呢。”
等要嫁人的時候，他們做哥哥地再想辦法。
又說了一會話，十阿哥就回到偏殿休息了。
貴妃看着她的背影，喃喃道：“永壽宮只怕留不住老十了。”
***
終于在安如住在乾清宮第十天，康熙大慈大悲發話了，道：“小十二，你回永和宮吧。再不回去只怕你額娘睡不着覺了。”
安如點點頭，問康熙道：“皇阿瑪，那您保重好身體，可以随時叫小十二過來侍疾哦。”
康熙摸摸她的頭，笑道：“知道了，朕還用你一個小姑娘囑咐？行了，去吧。”
安如回去的路上還在想康熙估計是準備上朝了，不知道他上朝後會燒幾把火？
然後蹦蹦跳跳回永和宮了。
只是沒有想到康熙的第一把火這麽快就燒起來了。
作者有話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