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程

第7章

那個時候陸行遠還沒有徹底被沖昏頭腦，這件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以他二十幾年的人生經歷一時間也難以消化。

但最可怕的是，陸行遠從頭到尾都沒有生出拒絕的意思，心裏也沒有任何厭惡，相反，就像那時候天空中的煙火一般，在那一刻他雖然心跳如鼓，然而心裏卻像綻開了花一般。

他心中已有預感，無論他再怎麽掙紮，也不過是拖延時間而已。

池景瀾實在是厲害，進退得宜，沒有繼續逼他，體貼地說：“你只要繼續讓我追你就可以了。”

年會之後池景瀾送陸行遠回家，前者神色恢複如常，紳士風度也與往日一般，沒有任何越矩的意思。

陸行遠坐在副駕駛上，感覺臉上熱度還沒有徹底消退，但仍然忍不住頻頻拿眼角去偷看他，心裏情緒雖然複雜，但卻不是負面情緒。

不知道池景瀾是不是有所察覺，嘴角也一直挂着笑容。

睡覺前池景瀾的電話又過來，最後寵溺地說一句：“晚安，行遠。”

陸行遠受了驚吓似的，把手機一扔，耳朵都紅透了。

池景瀾是十足的行動派，目的明确，手段高超，陸行遠完全沒有抗拒之心，又怎麽會是他的對手。

随着時間的流逝，陸行遠雖未答應，卻能确定自己是愈發深陷其中，心情愉快，連走路都是帶笑的。

也許是表現得太鮮明，除了向桑連楊姐都起哄，再三追問他是不是女朋友的事情。

向桑是這樣說的：“保密工作做得好呀。臉上的笑容甜得跟蜜似的，你說不是我都不敢信。”

楊姐笑呵呵地讓他請客吃飯。

不過陸行遠确實也沒有說謊，因此完全沒有心理壓力，繼續義正辭嚴地澄清。

大年二十八，陸行遠決定回家。

他家就在臨川隔壁市緒川，來回不過兩三個小時。

說起來陸行遠的父母還和宋源的父母認識，往年都是約好兩人一起回家。

池景瀾知道後有些不高興。

他們之間俨然已經是情侶的相處模式，只不過明面上還差陸行遠一句話。

陸行遠當他吃醋，心裏也不是不高興，信誓旦旦地保證：“你放心吧，師兄可是直男。”

池景瀾不買賬：“那可未必。”

陸行遠建議道：“回來之後約師兄出來見一面？你看見他就放心了。”

聞言，池景瀾猝不及防地抱住他，聲音裏帶着笑意：“這是要把我介紹給你的朋友了？承認我了？”

陸行遠本來沒有想那麽多，此刻臉紅着否認：“才沒有。”

池景瀾又親在他眼睛上。

陸行遠自己也詫異怎麽這麽容易就接受了這件事情，難道他本來就是個gay？但這畢竟已經不重要了。

回家路上，陸行遠心情很好，宋源多看了他幾眼，問是不是有什麽開心的事。

陸行遠沒說。

過年的時候，一家人吃完了年夜飯，窩在客廳沙發看春晚。接近零點，陸行遠的手機就開始響了，他自己也群發了祝福短信出去。

手機鈴聲響起，陸行遠一看來電顯示，拿着手機回房了。

池景瀾對他說：“新年快樂。”

陸行遠笑：“池總經理，新年快樂，恭喜發財，吶，有紅包麽？”

池景瀾說：“你快點回來就有，遲了就沒了。”

陸行遠咬着嘴唇笑：“你給我留着行不行？”

外面突然傳來噼裏啪啦放鞭炮的聲音，陸行遠知道是零點了。

一時間兩個人都沒說話，安靜了一會，池景瀾道：“行遠，你還不答應我麽？”

陸行遠沒說話。

池景瀾低低地笑：“從去年等到今年夠不夠？”

陸行遠脫口而出：“我們十月份才認識。”

池景瀾還是笑：“但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跟你在一起。你明白麽？從一開始，我就對你圖謀不軌，只是你一直沒有發現。”

陸行遠頓住，沒有說話，只是耳根又開始發熱，臉上已經紅了。

“行遠，答應我吧。”池景瀾在他的耳邊蠱惑一般地哄誘，就像是他本人就在耳側對着他低聲說話，溫熱的氣息都噴到了陸行遠耳側。

陸行遠覺得害羞，極力抑制嘴角不自覺的笑容，矜持又認真地道：“好。”

只消人家一句話，就輕而易舉地把自己賣了。

池景瀾還哄勸他早點回來，剛好提起之前說過的趁年假的時候一起出去旅游。

陸行遠想提前回臨川，家裏人也沒反對。

他跟宋源說了。

宋源看出點門道：“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陸行遠本來沒想瞞着，先問道：“師兄，你對同性戀有什麽看法？”

宋源一震，思緒萬千，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半晌說不出話來，幾次動了動嘴唇：“是你說過的你們公司的總經理，池景瀾？”

陸行遠有些驚訝他猜的精準，點了點頭。

宋源心情複雜，艱難開口：“行遠，我記得你大學的時候也交過女朋友，你沒準不是gay，別走上彎路，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陸行遠看出他的反常，小心翼翼地問：“師兄，你是不是讨厭同性戀？”

“怎麽可能？”宋源反應有點大。

陸行遠猜測是這件事刺激到了宋源，他一時接受不了，便不知道說什麽好。

過了一會，宋源鎮定下來，神色嚴肅：“行遠，你真的考慮好了？你想過你的父母麽？他們要是知道了會是個什麽态度？同性戀還不為這個社會廣泛接受，裏面有很多壓力要承受。你要考慮的事情有很多，不要沖動。”

“我現在沒有想那麽多，”陸行遠有些遲疑，“但是一步一步來，總會好的。也不能因為外界的目光就委屈自己吧，我不怕。”

宋源的目光變得苦澀，看着陸行遠欲言又止，最終沉默擺手：“你好好照顧自己。如果以後有事需要我幫忙，盡管說。”

陸行遠看着他失魂落魄往外走，隐隐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麽話。

大年初四那天，陸行遠回了臨川，回一趟住處收拾東西，池景瀾的車已經停在樓下了。

陸行遠心裏有些不好意思，因為這是兩個人确定關系後第一次見面。

池景瀾倒是神色如常。

兩人先去一起吃飯，陸行遠說自己請客，于是就把人帶到了唐和，點了幾個特色菜，一頓飯下來，糖醋魚和桂花糯米藕幾乎全被陸行遠吃完了。

最後甜品以一碗桂花酒釀小圓子結束。

面前的古樸的青瓷小碗裏，可見粒粒瑩潤完整的糯米和白色小巧的丸子，上面有一層金黃色的桂花，還點綴着兩顆紅色的枸杞，微微帶着點袅袅熱氣，誘人的酒香彌漫，光是聞着，就已經讓人微醺了。在這稍顯寒冷的冬夜，格外讓人覺得溫暖。

陸行遠的快樂來得直白，簡單而坦誠，因而吃的眉眼彎彎，睫毛一眨一眨的，眼睛裏滿是歡喜，小星星一閃一閃的。

池景瀾不怎麽喜歡吃甜的，看他吃的津津有味，心裏突然湧出一股熨帖的感覺，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異動。

兩人吃完一起出來，臨川此時還很冷，陸行遠出來得匆忙，忘了戴手套，一雙手凍得冰涼。

池景瀾就把他的手塞進自己大衣兜裏。

陸行遠要掙紮：“被人看見了。”

池景瀾說：“天黑，看不見。”

陸行遠才安靜了，半張臉埋在圍巾裏，眼角眉梢都是掩飾不住的笑意，不知從何時起天空慢慢飄起細碎的雪花。

池景瀾的車停在僻靜的角落，兩個人一起過去，站在車前，池景瀾突然抱住了他，然後傾身親在他的唇角，舔舔他的嘴唇，試探着進入裏面。

池景瀾這才确定了，從剛才起，他想做的就是這件事。

因這突然襲擊，陸行遠有些驚愕，他放大的瞳孔只能捕捉到在眼前飛舞的細小雪粒，緩慢地，緩慢地，像螢火蟲一般，和他此刻心髒劇烈跳動的狀況完全不相符。

“張嘴。”池景瀾又蠱惑一般地開口。

陸行遠聽話，池景瀾得以長驅直入，兩人在雪夜裏唇齒交纏，溫柔又缱绻。

最後池景瀾輕輕地親了一下他的眼睛。

陸行遠猜池景瀾大約是很喜歡他的眼睛，親下去的時候，帶着憐惜和疼愛的溫度，像是對他寵愛到了極點。

兩個人一直甜甜蜜蜜的，池景瀾溫柔體貼，陸行遠溫和乖巧，下班以後去約會，看個電影，吃個飯，在人來人往的街頭偷偷牽手接吻，便覺得心髒就要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