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裴沅祯逛了幾天荊城後就再沒出過門, 安安靜靜地待在別?院裏,偶爾看看書,偶爾下?下?棋。
沈栀栀閑得無聊, 索性去?看阿檀種花。
當她得知劉淳将?一盆野草當成蘭草來養還每月給二兩月錢時?, 看劉淳的眼神有些一言難盡,還有些同情。
回去?後,她悄悄對裴沅祯說:“劉公子腦袋興許有些毛病, 可惜了。”
裴沅祯莞爾:“可惜什麽?”
“劉公子長得白?淨好看,假假也是個一表人才的男子, 沒想到.....實在可惜了啊。”
裴沅祯的笑揚到一半, 又緩緩收回來:“因為他好看,你覺得可惜?”
“難道不?可惜嗎?”
沈栀栀不?懂這?話有什麽問題。
就是因為人長得好看,但腦子卻傻才覺得可惜啊。
她嘀咕道:“回頭?我還是再勸勸他吧,別?經商了, 說不?準以後家財都給旁人騙光了。”
“......”
少頃,郝侍衛敲門進來,手裏拿着封信:“爺,這?是裴三爺派人送來的。”
裴沅祯接過, 拆開來一目十行看過,眼眸微眯。
郝侍衛道:“裴三爺還派人帶了句話過來。”
“什麽話?”
Advertisement
“勝爺婚宴,謝芩是座上賓。”
裴沅祯動作?頓了頓。
等郝侍衛出門, 沈栀栀問:“是不?是要發生大事了?”
裴沅祯擡眼:“為何這?麽問?”
“我也不?知為何......”沈栀栀說:“我總有些不?踏實, 自從來了荊城, 聽?說勝爺這?樣那樣的事, 就覺得這?個勝爺應該是個厲害人物。”
“所以......”裴沅祯慢條斯理問:“你在擔心我?”
?
她在擔心她自己?呢, 萬一勝爺真的很厲害,自己?小?命可就沒了。
不?過不?能?這?麽說, 她點頭?道:“當然,我也擔心你啊,咱倆來荊城人生地不?熟,得小?心些。”
裴沅祯眸子頓生柔情:“過來。”
又來!
沈栀栀挪腳過去?,索性主動把臉湊給他捏。
卻不?想,這?回裴沅祯沒捏她的臉,而是曲指刮了下?她的鼻尖。
這?個動作?很親密,像長輩對待乖巧的孩子,也像......狗大人得她歡心時?,她會點一點它鼻尖。
沈栀栀愣了愣,心下?覺着些許微妙。
尤其是裴沅祯還柔情似水地看着她時?,她腦子裏閃過一些東西?,一時?令她分?不?清。
“你、你做什麽?”沈栀栀臉頰鼓鼓望着他。
“為何擔心我?”裴沅祯卻是反問。
“當然是因為......”
還沒等她說出口,裴沅祯又突然打住:“算了,你不?必說。”
“......”
“總之你不?必擔心,”他說:“荊城之事我自有謀劃。”
沈栀栀也不?知裴沅祯有何謀劃,當晚她在地鋪上睡着時?,迷迷糊糊聽?見點動靜。
掀眼瞧了瞧,見裴沅祯換了身黑衣走出內室。他像是知道她已醒來,出門前扭頭?說了句:“你繼續睡。”
然後轉身沒入黑暗中。
沈栀栀沒管,翻了個身繼續睡。
次日醒來,裴沅祯還沒回。
沈栀栀跟劉淳和阿檀坐在小?廳裏用早膳。
後日便是勝爺成婚的日子,劉淳這?兩日出門聽?得最多的就是這?個消息,一上午都在說婚宴的事。
“我四?姐嫁人的時?候,是我背她出門的。”他說:“那時?候有許多賓客熱鬧極了,周圍人都在歡呼恭喜。我正難過呢,那些人跟我說恭喜,我很生氣。”
“後來上花轎,我對四?姐夫說‘你若是對她不?好,我明兒再去?背回來’。我也不?知這?話說了有什麽錯,結果被我爹爹當頭?拍了一腦瓜,我真是氣死了。”
阿檀小?聲笑。
“你笑我做什麽?”劉淳說:“你以後嫁人......算了,你還小?不?能?說這?個。”
他一口包子咽下?去?,轉頭?問沈栀栀:“肖夫人,你成親的時?候是不?是也很熱鬧?”
“啊?”沈栀栀正在喝湯,差點嗆着。
她尴尬地看了看外邊站着的侍衛,硬着頭?皮吹牛:“那當然,二爺有錢,娶我的時?候排場可大了。”
“有多大?”
“大概......猶如公主出嫁。”
劉淳:“哇——”
阿檀:“哇——”
門口的幾個侍衛嘴角抽抽。
這?廂,幾人越說越歡快,沈栀栀只管吹,阿檀負責哇,劉淳負責崇拜。主要是崇拜裴沅祯有錢有本事。
沒過多久,小?厮跑過來:“夫人,您快回去?吧,爺找你有事。”
爺?
哦,應該是裴沅祯回來了。
沈栀栀立即放下?碗,對劉淳和阿檀道:“你們慢慢吃,我去?服侍二爺。”
她跟着小?厮來到卧室,室外空蕩蕩,地面上的鋪蓋早已經被沈栀栀卷起來放進櫃子裏。
沈栀栀徑直走進內室,卻沒看見裴沅祯。
她小?聲喊:“肖策?肖......”
“我在這?。”
沈栀栀轉頭?,這?才在櫃子旁看見他。
他整個人靠着牆,一手扯着紗布,嘴咬着另一頭?,笨拙地包紮傷口。
“這?個怎麽打結?”他問。
沈栀栀詫異:“你喊我回來就是要我打結的?”
侍衛不?會?
即便侍衛不?會,小?厮也會啊。
裴沅祯眸子幽幽,不?想解釋。
“愣着做什麽,過來。”
“哦。”
沈栀栀忙走過去?搭把手。紗布上洇了些鮮紅的血出來,她蹙眉:“是不?是傷口又裂開了?”
“嗯。”
“我看看。”
“嗯。”
“你坐下?來,這?麽站着我夠不?着。”沈栀栀拉他去?旁邊的椅子坐下?,裴沅祯也乖乖跟她過去?。
沈栀栀問:“你昨晚是不?是去?跟人打架了?怎麽好端端的傷口又裂開了?”
她這?語氣有些像長輩斥責小?孩在外頭?不?聽?話似的,剛端水進來的小?厮聽?到了,差點踉跄。
沈姑娘真是越發有“夫人”的威嚴了,而他們首輔大人,卻無半點惱意,還老老實實答:“嗯,昨晚遇到了點麻煩。”
說完,裴沅祯冷冷瞥了眼小?厮。
小?厮吓得手抖,放下?盆就躬身出門。
沈栀栀用帕子擰了把熱水,仔細幫他擦。又問:“你昨晚去?哪了?怎麽一夜都沒回?”
“去?探勝爺。”
“啊?”沈栀栀好奇:“那......探到了嗎?是不?是長得很兇?”
裴沅祯勾唇,沒說話。
他昨夜得知勝爺回荊城,便親自去?探了探。卻不?想得知勝爺回荊城的人還頗多,夜闖別?莊的不?止他一個,回來的時?候遇上了個武功高強的。
兩人短暫地交手了幾招,各自估量對方不?好纏、且不?宜驚動勝爺,便默契地罷手了。
只是,裴沅祯不?小?心牽動了右邊肩膀的傷口,裂了點血。原本想去?青樓找裴沅瑾簡單處理,正好跟他談勝爺的情況。但想了想,還是先回別?院。
沈栀栀繼續道:“你下?次得注意些,再這?麽裂開,傷口反反複複會留疤的,若是留疤那就醜了。”
這?話也不?知戳到了裴沅祯什麽地方,他居然很重?視:“醜?”
“對啊,”沈栀栀說:“你想想,大夏天下?河洗澡,旁人光膀子都好看,就你留疤可不?是很醜?”
裴沅祯點頭?:“知道了,我會注意。”
包紮好傷口後,裴沅祯又換了身幹淨衣裳,準備再次出門。
沈栀栀問:“你不?歇息嗎?昨夜一宿都沒睡呢。”
裴沅祯停下?,動作?溫柔地捏了捏她的臉。
“別?擔心,我不?累。”
“......哦。”
沈栀栀表情麻木。
臘月初三,大吉日,整個荊城陷入一片熱鬧中。
這?天,是勝爺娶繼妻之日。據說勝爺十分?寵愛這?位繼妻,成親的排場盛大無比。
荊城大街小?巷都在議論聘禮可以繞三條街,撒的喜錢可以堆成山。勝爺婚宴的座上賓全部?衣着金光閃閃,宴席上吃的都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山珍海味。
沈栀栀在別?院也聽?了一耳朵,對裴沅祯道:“這?個勝爺可真有錢。”
裴沅祯正在看書,意味不?明地睇了她一眼:“你羨慕?”
沈栀栀點頭?。
這?麽多錢啊,她當然羨慕。
卻不?想裴沅祯理解岔了,溫聲道:“不?必羨慕,你以後也會有。”
沈栀栀不?懂:“有什麽?”
裴沅祯只是神秘含笑,不?再解釋。
沈栀栀也懶得追問,兀自坐一旁看自己?的話本子。
也不?知是不?是這?的習俗,勝爺的婚宴設在傍晚。沈栀栀和裴沅祯拾掇好等了一整天,直到天快黑了,才有人來請。
過來請的人,既意外也不?意外。
竟是多日不?見的方冀。
按理說,他今日嫁妹妹,作?為舅兄理應很忙才對。可他一身嶄新的衣袍站在門口,見兩人出門,面上依舊如往常那般熱情。
“肖大哥,嫂嫂,實在抱歉。”他說:“最近忙着莊羅舍妹婚宴未能?好生接待二位。”
裴沅祯還禮,仿佛當街殺勝爺的人這?事也沒發生過,神色從容閑适:“方兄弟客氣,我與內子承蒙方兄弟照顧,在荊城過得很好。”
兩人也不?再多說。
方冀:“請。”
裴沅祯:“請。”
沈栀栀跟着裴沅祯上了馬車。大約過了兩刻鐘,馬車在城門口又停下?來。
外頭?有人說:“還請肖二爺和肖夫人先下?馬車。”
沈栀栀不?知怎麽回事,看向裴沅祯。
裴沅祯阖眼靠着車壁,沒動。
過了會,方冀走過來:“肖大哥,是小?弟疏忽,竟忘了提前跟你說了。”
“什麽事?”
方冀道:“勝爺的喜宴設在城外別?莊,凡是去?赴宴之人皆要蒙上眼睛,到了地方後才可解開。”
裴沅祯默了默:“好。”
他掀袍下?了馬車,沈栀栀也跟着出去?。
“方兄弟,請吧。”裴沅祯閉眼。
方冀從護衛那取了條黑布,親自幫裴沅祯蒙上。到了沈栀栀,他問:“嫂嫂是自己?來,還是......”
“我幫她。”裴沅祯說。
他伸手,接過黑布将?沈栀栀的眼睛蒙上。
世界突然變黑,沈栀栀莫名心跳加快。她看不?清了,也不?知周圍的景象,更不?知這?一去?會是什麽地方。
等兩人蒙好眼睛時?,方冀又說:“勝爺的喜宴男女分?席,恐怕要委屈嫂嫂單獨乘一輛馬車。”
裴沅祯問:“這?是何意?”
方冀笑:“男女分?席,宴席自然不?在一處。肖大哥放心,我定會把嫂嫂安全送達。”
沈栀栀得知要跟裴沅祯分?開,心裏不?安,她慌忙地去?扒拉裴沅祯。
下?一刻,手被人握住。
裴沅祯聲音溫和且平靜:“你只管去?,別?怕,有我。”
他掌心寬大,将?她的手包裹在其中,無端地帶着股安撫人心的力量。
沈栀栀鎮定下?來,點頭?道:“嗯,我知道的。”
随後,有人扶她上了輛馬車。沒過片刻,馬車啓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