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沈栀栀回?到別院, 得知救回?的小姑娘在花廳裏,便與裴沅祯徑直去了花廳。
才走到門口?,聽見裏頭傳來像貓似的哽咽, 還有人小聲?慌亂地哄。
“小妹妹你別哭了, 你哭了一上午又不說發生了何事,你哭得我......再哭下去,我也想哭了啊。”
“小妹妹你叫什麽名字?若是不哭了我給你買糖吃好不好?”
“小姑奶奶我真求你了, 你眼淚怎麽這麽多?”
沈栀栀走進?去。見劉淳抱着劍蹲在地上,而那小女孩縮在桌邊, 頭埋進?膝中。
劉淳看見她, 頓時眼睛一亮:“肖夫人你總算來了,她是誰啊?為何一直哭?”
那小女孩聽見動靜,擡起頭來,怯怯又希冀地望着沈栀栀。
沈栀栀走過去, 蹲下問:“你叫什麽名字?”
小姑娘害怕,不答。
沈栀栀默了默:“我救你回?來,可我不知該将?你怎麽安置,你自己有什麽打?算?”
小姑娘仍舊沒說話。
“你想回?家嗎?”沈栀栀問。
“不想。”那小姑娘忙搖頭:“我娘死了, 我爹天天賭錢,我回?去肯定?又要?被?他輸給別人。”
她鼓起勇氣扯沈栀栀衣衫:“姐姐,你能不能別送我走?”
沈栀栀轉頭去看裴沅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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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沅祯道:“你若是不知如何安置, 回?頭給她找一戶良善的人家。”
“不要?!”小姑娘眼淚又掉下來:“哥哥姐姐你們不要?送我走, 求你們留下阿檀, 阿檀什麽都會幹, 阿檀可以幫你們幹活。我吃得很少很好養的。”
六七歲的小女孩, 純淨的眸子?裏充滿了驚恐、彷徨、忐忑......
沈栀栀拿帕子?幫她擦了擦紅腫的眼睛。
“不怕,姐姐不會送你走。你若想留就留, 姐姐也不怕你吃得多,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她轉頭不确定?地問裴沅祯:“可以嗎?”
随即又補充道:“我拿自己的銀錢養她,盡量不給你添麻煩。”
裴沅祯忖了片刻,開口?:“若是在容縣或荷縣無礙,但此時在荊城不宜帶上她。”
“那怎麽辦?”沈栀栀着急。
裴沅祯看向?一旁傻愣愣的劉淳,說:“我已修書給你伯父,這幾日你暫且住在這。不過......”
他話鋒一轉:“你在荊城這期間,得照顧好她。”
“我?”劉淳指着自己,不可思議:“我從未照顧過孩子?,我不會啊。”
況且他認為自己還是個孩子?呢,在家都是父母和姐姐們照顧他,他哪裏能肩負帶孩子?的重任?
劉淳為難地看向?沈栀栀:“肖夫人,我真不會......”
沈栀栀卻覺得這個主意極好。
劉淳這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貴公子?,雖然做旁的事不行,但适才聽他哄這小姑娘哄了一上午,就知是個有耐心的。
“你可以嘗試一下。”她一臉鼓勵地說:“我信你一定?可以。”
“真、真的?”劉淳高興起來。
“嗯,真的。”
裴沅祯當街殺了勝爺的人,這事在荊城鬧得極大。第二天裴沅祯帶沈栀栀出門時,聽見街頭巷尾到處議論紛紛。
只不過,盡管事情在荊城傳了個遍,勝爺卻并沒派人來找他的麻煩,就連方冀也像消失了似的,連問都沒過問。
接連幾天,裴沅祯都帶沈栀栀出門。像真的只是來荊城玩樂一樣,把京城的戲樓、酒樓、賭莊、茶樓都逛了個遍。
直到第六天,裴沅祯帶着沈栀栀再次出門。
“我們今天去哪?”沈栀栀問。
“去個有趣的地方。”裴沅祯在看書,頭也未擡。
“什麽有趣的地方?”
“去了你便知。”
沈栀栀撇嘴,發覺裴沅祯這人越來越愛賣關?子?了。
不過很快她就知道了裴沅祯口?中說的有趣的地方是什麽地方了。
兩刻鐘後?,她站在青樓門口?,盯着裴沅祯的身影十分鄙視。
這個狗奸臣!
怎麽每到一個地方就想着招妓。
急色成這樣,就不能等晚上再來嗎?再說了,他想來自己來就是,還帶她來做什麽?
沈栀栀腹诽。
那廂,青樓的小厮哈欠連天地開門。見裴沅祯一身貴氣,他歉意地笑道:“客官,我們白日歇業,可否晚上再來?”
郝侍衛丢了錠銀子?過去:“我家爺要?見你們頭牌,快去準備。”
那小厮忙接住,頓時喜笑顏開:“好嘞!好嘞!小的這就去通傳!”
那一錠銀子?有多白、多大,沈栀栀是親眼瞧見的。暗想,裴奸臣逛青樓還真闊綽,打?賞小厮出手就是銀錠。
她忍不住嘀咕:“敗家子?!”
聲?音極小,卻被?裴沅祯聽見了。
他轉頭:“你說什麽?”
“沒什麽。”沈栀栀強顏歡笑:“青天白日的,誇大人好雅興呢。”
裴沅祯勾了勾唇。
沒過一會,青樓老鸨親自出來迎接裴沅祯。
“哎喲喲肖二爺久等了,我們婉兒姑娘早就侯着了。”
老鸨領裴沅祯進?門,穿過雕花長廊來到一處精美的小樓。
此時二樓的窗戶大開,有個美人站在那毫不矜持地伸懶腰。
她聲?音慵懶,像是才起床:“肖二爺來這麽早,我這都還沒睡醒呢。”
“婉兒姑娘,”老鸨站在樓下喊:“人給您帶來了,可要?送上去?”
“不必,我下來。”
說完,她單手撐着窗沿,縱身一跳,就這麽從二樓輕飄飄地跳下來了。
沈栀栀傻眼,這個青樓頭牌可真有個性。
她悄悄打?量過去,見她頭戴紫晶冠,兩縷碎發留在額邊,長眉張揚地往兩鬓斜飛。
分明一張英氣十足的臉,卻在眼尾描了長長的眼線,秀氣的眉間還貼了個火紅的花钿。
乍一看,妖嬈妩媚,而仔細看,卻雌雄莫辯。
沈栀栀越看越覺得她很像一個人。
果然,那頭牌走過來,擡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丫頭,不認得我了?”
沈栀栀驚訝:“怎麽又是你?”
這不就是名冠天下的無瑕公子?,也豔冠京城的凝香館花魁娘子?,裴家老三裴沅瑾嗎?
“你怎麽在哪都能當頭牌?”沈栀栀真心疑惑。
裴沅瑾風情萬種地眨了眨眼:“憑實力?。”
他轉頭看向?裴沅祯,笑問:“二哥,我明明昨日才來,你怎麽知道是我?”
裴沅祯勾唇:“除了無瑕公子?,這天底下還能有誰彈得出《琅琊九天》的神韻?”
裴沅瑾音律高超,琵琶更是一絕,其自譜的《琅琊九天》曾不經意在凝香館彈奏後?,被?廣為流傳。
後?來許多人争相效仿,但天底下沒人能彈出他這樣的韻味。即便九分相似,但裴沅祯總能分辨得清剩餘一分的差別。
是以,昨日他跟沈栀栀經過時聽到這支曲,就知道是裴沅瑾來了。
裴沅瑾得意地轉身,比了個請的手勢:“若說高山流水遇知音,天底下知我者非二哥你莫屬。”
一行人進?了屋子?,婢女端茶進?來後?又退下。
裴沅祯開口?問:“你為何在這出現?”
“我聽說謝芩離京了,而且還秘密帶人南下。”裴沅瑾說:“我擔心二哥有事就跟過來了。原本早就該到的,可此前經過東陵城時.....”
他抵唇咳了咳,長眉風流:“碰見了個難得的美人,我一時迷戀便在那逗留了兩天。”
裴沅瑾這人,做事風流做人也風流,到處惹情債。若是遇到難以把持的女子?,哪怕天大的事都得靠邊,先快活再說。
裴沅祯道:“你來遲了,我已經見過謝芩。”
“見過了?”裴沅瑾詫異:“他果真是來找二哥的,在哪見的人?”
“我從荷縣去州府時,他帶人埋伏在峽谷中,不過我早得知他來岱梁就已對?他防備。”
“對?了,你如何知道我化名在荊城?”
裴沅瑾捏着支朱砂筆不正經地繞啊繞,用女子?的聲?音戲說:“我是誰?我是二哥腹中肥蟲,翁箐和翌景的把戲騙騙岱梁那些傻子?可以,可瞞不過我。”
“丫頭,你說是吧?”
他把筆倏地對?準沈栀栀的眉間一點,立即在皙白的額上落下一滴紅,像顆美人痣。
沈栀栀摸了下,指腹間染了些朱砂,立即瞪他。
“哎喲!不得了!”
裴沅瑾像發現什麽趣事,轉頭對?裴沅祯說:“這丫頭出了趟遠門,居然變得如此大膽了。”
“也變得......”他故意上下慢吞吞打?量沈栀栀:“變得好看了啊。”
“小丫頭,”他饒有興致地問:“我二哥對?你做了什麽?”
沈栀栀不明白他問的是何意?但清楚肯定?不是什麽好話。
她繃着臉,不搭理他。
裴沅瑾頓時樂得像個妖精:“二哥,你這寶貝婢女着實可愛。”
裴沅祯莞爾。須臾,正色問:“你可聽過荊城勝爺?”
裴沅瑾道:“原先沒聽過,不過昨日來了後?倒是在碼頭聽了一耳朵。據說這勝爺本事了得,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說是這的土皇帝都不為過。”
他啧了兩聲?:“我也挺好奇到底是何方神聖,遠在千裏岱梁,居然比二哥還威風。”
裴沅祯道:“荊城的官府俨然成了擺設,人人知勝爺而不知天子?。這倒是有趣。”
裴沅瑾漫不經心地扒拉着桌上的妝奁,也不知在找什麽。
裴沅祯繼續道:“你既然來了,那就幫我打?聽打?聽這個勝爺是何人,此人背景神秘,行蹤也神秘,卻人人廣傳畏懼。”
他神色淡淡,卻藏着股勢在必得的狠厲:“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有三頭六臂。”
聞言,裴沅瑾笑道:“好。”
“找到了。”
很快,裴沅瑾從妝奁裏取出個瓷瓶,揭開蓋後?,用小拇指蘸了少許。
然後?伸向?沈栀栀。
“裴公子?要?做什麽?”沈栀栀不解。
“啧.....”裴沅瑾說:“我二哥也不知道心疼人,你跟着他四處奔波,瞧瞧這小嘴兒都幹了。”
“二哥不疼你我疼,來......”他擡起沈栀栀的下巴:“這是我秘制的口?脂,只需一點點.....哎——”
他手指即将?碰到沈栀栀的唇瓣時,眼前突然一空,沈栀栀被?人拉了過去。
裴沅祯涼涼睨他。
裴沅瑾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來。
“你急什麽?我又不會對?她如何?哦.....”他眨眨眼:“二哥醋了?舍不得旁人碰你的心肝寶貝?”
他這話說得離譜,沈栀栀臉頰鼓鼓,不滿道:“裴公子?莫要?拿奴婢開玩笑。”
“哈哈哈......”裴沅瑾笑彎了腰:“丫頭,你是真不明白還是裝糊塗?我二哥就沒跟你說嗎?”
“說什麽?”
“他呀......”
“裴沅瑾!”裴沅祯沉下臉。
“好好好。”裴沅瑾舉手投降:“我不說了,你們的游戲你們自己玩吧。”
他把口?脂遞過去:“吶,不讓別人碰你自己來總可以吧。”
裴沅祯視線落在上頭,藍色的瓷瓶,也就核桃大小。
默了默,不動聲?色接過。